娴妃在这里待了许久。
她也担忧会有人从中作梗,故而让手下的人在此驻扎下来。
谁料,近来镇上也不太平,据说是上面在查什么案子和什么人。
"据属下了解,那对人马训练有素,行事低调,只是来历不详。"
"来历不详?"首领突然的问话令侍卫后背发凉,当即认罪道:"属下无能,还请主子责罚。"
"明日此时,我要知道她乃何许人也。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是。"侍卫听闻此言如同大赦一般,跪别首领当即离去。
首领狭长的眸子远远望向窗外,目光落在捕快营房,来回摩挲的手指,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娴妃带着众人用过夜宵,便各自回房歇息,戌时一过夜色已深。娴妃听着院子里轻盈的脚步声,赶紧打开房门将人迎了进来,一切动作比平时更加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有所耽搁。
娴妃早就猜想到她此番省亲之行不会太平,但却不想,这么快就有人阻拦。
"莫捕头,你此言可当真?"县令大人微微扶正头顶的乌纱,小心的问道。
"大人,属下已经带人审讯了所有外来可疑人员与近两月重伤人员,皆无发现,饶是活人查不到线索,便只剩下死人了。还请大人给属下一个机会。"略带急切的向县令大人建议着。
"可是..."
"大人,还请您不要再犹豫,若如此事不成最坏也不过这个结果,现在若有一丝希望总比日期一到全都等死强。大人,还请您三思!"
"师爷,你意下如何?"
"大人,莫捕头之计倒也是个办法,不如便给她这个机会试上一试,就拿死马当活马医罢。"
"这...好吧,既然如此,本官便去向大人请示,如若官爷准肯,便按莫捕头之意,滴血验尸。"
"大人圣明。"娴妃与师爷一同拍马屁道。
来到首领身前的县令大人,谨慎万分,察言观色间不敢贸然开口。
直到首领无心再与他相等厉声问道:"你有何事?"
县令大人才回神如领恩赏的跪地准请道:"启禀大人,下官对于追查钦犯一案有要事准禀官爷。"
"说。"
"下官希望通过滴血验尸的方法辨别苍蓝山一带的无名女尸中是否有上面要找的人,还请大人准肯。"
"滴血验尸?"
听到首领的质疑,县令大人当即吓得将头深深埋在地上,不敢抬头看首领的神色。
只能连声告饶道:"下官失礼,还请大人恕罪,都是莫捕头提出的方法以检验尸骨,下官也是一时被她巧言蒙蔽,才出此下策,还请大人恕罪。下官实在罪该万死..."
县令瑟缩的身子,没命的朝首领磕着响头,几下就磕肿了额头,鼓起一个大大的血包。
就在县令以为自己死罪难逃之时,首领突然平静开口:"准。"
首领懒得理跪在地上的县令大人,径直离开朝府衙内院方向走去。王后要求的事情,他必然要查办。
滴血验尸?他到要看看他们这群草包到底有何盘算。
"传王上旨意。"
首领阴厉的神色还未消去,便听到传旨的声音,不禁周身怒意更重。
却也只能应道:"臣接旨。"眸中阴厉不减。
"大周娴妃省亲队伍舟车劳顿,待入你境内,无比护其安稳。"
"臣接旨。"首领紧握双拳,接过圣旨便要转身离去,然而传旨太监却一步急忙说道:"首领,这是王上交代给您亲自过目的。"
首领握着那密函的手更紧了几分,即便不甘也只能说道:"是,请王上放心。"
看来王后如此顾忌此人,的确不无道理。
首领即便得了王上的口谕,却也还是要站在王后这边。毕竟她们之间才是稳固的利益关联。
有了首领的催促,整个府衙都笼罩着一股死寂。县令大人的脸上更是黑了又黑。
"莫捕头,血样也已经送到,如果还是查不出钦犯下落,我们就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本官若是因此而被你牵连,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县令大人恶狠狠的朝其恐吓道。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怠慢。若是大人无事,属下便前去验尸了。"不待县令回答,他就带着一众捕快走了出去,只留县令一人怒气冲冲的叫骂着:"混账东西,统统都是混账东西。"
人已走远,依旧能听到府衙正堂传来的阵阵骂声。几个心直口快的捕快不禁替他不值,悄声说道:"莫捕头,您还是早作打算吧,为了这种无耻小人卖命,实在不值啊。"言语之意无不让他趁乱逃走,他又岂会听不出来。
只可惜这首领来势汹汹,只怕找不到人,不会善罢甘休!
捕快们见他打定主意,便也不多说,全都打起精神听从他差遣。
来到山脚下的空场,捕快们用了两天的时间带着仵作将死亡时间约为近两个月的女尸及白骨一一排列在地上,并全部登记在册,每一具尸骨边都吊着一张字条,记录着寻得尸骨的时间与地点。
莫捕头看着地上四十多具尸骨,不禁微微皱眉,此举在众人看来便是情况不妙的表现。
仵作站在他身边,默默说道:"莫捕头,这里还有一些被野兽分食的残枝末节,属下实在无力将它拼凑出来,只能从骨骼推算出这些是适龄的女子残骸,还望莫捕头定论。"
众人随着仵作的话,一齐看向最远处那一堆白骨,不禁觉得背后发凉。
"可能估计出那里有多少具尸体?"
"莫捕头,具属下预估,那一堆白骨至少是四五十人的残骸。"
众人一听,不禁头皮发麻,一个深谷,两个月的时间光妙龄少女的尸骨就有百具之多,可想这里的治安情况到底坏成什么样子。众捕快眸中皆是染上一层悲痛之意,在场之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等他说话,而他们却不知,他此时是在拖延时间。只有等天色暗去,他才有机会做手脚,不然被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过了半响,他才若有所思的说道:"实在不够逐具尸体验证,现在大家便将这四十具完整的尸体进行比对,将有疑点的尸骨暂放一边,排除的尸骨统一埋到身后坟坑。"
众人听到他妃的指示,全都认真的工作起来。直到天色大黑,才将整具的尸骨排查完毕,只剩下五具无法确认并存在疑点的尸骸。
没有人知道他们再查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他们都知道此事若是办不妥,必然要受牵连。
火光下,莫捕头的神色异常坚定,目光直视着地上最大一堆纷乱的残骨,若有所思的说道:"仵作可办法快速检验出这些尸骨有无中毒迹象?"
仵作停下手头的工作不解的看向他,顿了片刻说道:"将尸骨浸泡在药剂之中,如若尸骨没有变黑的迹象,则可段明死者生前未中毒。"
"好,那就开始吧,先挑出未中毒的尸骸,再做打算。"莫捕头泰然自若的说道。
"莫捕头,仵作已经辨别出十二具中毒尸骨,还剩约三十七八块无毒尸骸。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范围所然在一点点缩小,但众人依旧严阵以待,将最后的希望全都压在娴妃身上。
"仵作,你可能根据死者骷髅绘出人像?"
"这...属下实在技艺不精,单凭头骨,无法绘图。"仵作略带遗憾的回道。
他稍作沉思,继而询问:"那你可否看出剩下的尸骸中有多少是骨头经过挫伤的?如若是坠崖而亡,死者的骨节应该多有挫伤,你能否以此再做筛选?"
"莫捕头,这些残骸多为被野兽啃噬,只怕很难断定伤痕情况。"仵作看着手中的尸骨,不禁说道。
众人看娴妃接连两个主意都无法实施,也都纷纷深思,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大家沉默的时候,仵作向娴妃建议道:"莫捕头,这些残骸虽然不好分辨,但也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就是费时费事。"
"到了这个时候,怕是也顾不得这些了,仵作请讲。"他饶有兴致的请仵作说说他的办法。
"莫捕头,你看这些骸骨大小各异,部位也都不同。如果能够得知钦犯的身高、体重或许能够通过骨骼发育情况以及骨骼大小进行筛选,去除一些与之不符的遗骸。"
"时间紧急,那就按仵作所说的办。我这便向师爷索要蓝若婷的画像。"他当即派人朝府衙出发,前去寻找师爷查证蓝若婷的具体信息。待这一去一回间,已经过了戌时。
夜色中,满地白骨更显得阴森寂寥,众人不禁都微微瑟缩。待捕快将画像交给仵作,仵作就一块块仔细的筛选着残骸,一众人等皆是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站在一边,目光紧随仵作的手,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里。
眼看着又过了一个时辰,仵作终于将遗骸筛选完毕,勉强松了口气向他说道:"莫捕头,经过属下辨认,这里还有十块疑似钦犯的残骸。"众人一听,皆是激动不已,对仵作夸赞连连。然而仵作却是丝毫开心不起来。
现在剩下的十五具疑似钦犯的尸体,如若真的有倒是幸事,如若没有...他们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仵作看着他,不禁叹了口气。再次问道:"莫捕头,可还有什么办法?"
莫捕头将掩在袖中的东西收起,踱步走到尸骨跟前,挨个将尸骨拿起,逐个琢磨,过了两柱香的功夫,才缓缓起身说道:"人尽其力,成败在天,只能滴血验尸了。"
众人的目光不禁深沉万分,只能看着首领的人拿着装有那人血液的瓷瓶走到尸体跟前,为了防止众人做手脚,所有滴血工作全由此人亲自进行。待他将血一滴滴滴落,众人的视线也都随之紧紧而动,生怕错过一分一毫。
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滴十具尸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众人的心都随之提到了嗓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莫捕头此时也一副紧张的模样,在一旁来回踱步而走。
就在众人即将放弃的时候,第十三块残骸终于发生了变化,当血低落的瞬间,血滴随之化入骨骼之中,散开一圈余晕。众人皆是一惊,就连亲自滴血的侍卫也是为之一震!真的找到了!
侍卫继续将血抵在最后两块尸骨上,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众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直到有人大呼"找到了!我们找到了!"众人才一阵欢呼雀跃,激动之色无以言表。莫捕头看着第十三块骸骨,不禁仰天长笑,风姿格外豪迈。
未待他做完样子,众人瞬间将他围了起来,扯起他的衣领裤脚就将他朝空中抛去,一时间整个山里回荡着众人震天的呼声。待众人将他放下,他故作严肃的说道:"不还将钦犯捉拿归案!"
"是!"一声整齐的咆哮,显露着众人喜悦的心情...
山脚树林中,早已了无音讯许久的,也正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大周端王府郡主,萧思卿,正一直隐于枝头,静静的看着他们一干人等的反应。看着他们将所谓的钦犯捉拿归案,首领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众人返回府衙前,莫捕头带人先将其余尸骨安葬入土,打点好一切回到府衙已经过了子时。众人虽疲却是兴致勃勃,大有逃过劫难的喜气。
莫捕头推开房门,就见屋内女子正在等他,面色甚是得意。
然而他却不知,他的命,即将走到尽头。
首领听着侍卫的汇报,来回摩挲的手指不禁动作放慢,整个人的神色也冷肃异常。查无可查,了无所踪。真是好一个金蝉脱壳。
侍卫跪在地上的身子,僵硬无比,却是不敢有半句言语。动用了所有侍卫势力,却只能查出那思卿郡主两个月前凭空而出,如此结果怎能令首领不动怒。
"下去吧。"侍卫震惊的抬头看向首领,丝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首领竟然让他下去?不责罚他?侍卫半信半疑的拖着沉重的步伐朝暗处走去。直至离远依旧无法安心,首领真的不处罚他?
未待侍卫回神,首领再次开口:"可有娴妃下落?"
侍卫气息一屏,暗自无泪,怎么偏偏让他碰上这么难搞的两个钉子...
"启禀主子,娴妃暂无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侍卫见首领没有动怒,当即领命夺门而逃...
一夜好眠,众人皆是精神抖擞,就连得到消息的县令大人,此时也一改之前怯色,端正的站在首领身侧。
"可已检验?"首领看着侍卫手中七零八碎的骸骨,肃声问道。
"启禀官爷,属下已亲自检验,此具尸骨却与那血液相配无异。"说话的正是首领的侍卫头领,昨夜也正是他亲手滴血验尸。
首领看着县令合不拢的嘴角,冷冷说道:"不知哪位是莫捕头?"
众人听罢皆是一惊,片刻便露出喜意,想是莫捕头马上就要鸿运当头。然而此事的主人公却是丝毫不喜,首领,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参见大人,属下见过官爷。"他人朝前一步,端跪在首领身前,经受着他的打量。
"你是何许人也?今年多大年龄?家中可有其他亲故?"首领不着边际的问道。
"启禀官爷,属下自幼便是孤儿,现已二十七岁,无父无母,曾经已乞讨为生。"
"莫捕头一身本领,又能识文断字,竟然是靠乞讨长大?"
"启禀官爷,本县孙员外乃是一位大慈大悲之人,经常布施救济我们这些孤儿乞儿,并且在苍蓝县学馆边上开设义堂,允许我们跟着先生学习。属下便是在那里习得一二。"
对于身世问题,早在进入府衙前,莫捕头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只要他一口咬定是受了孙员外的恩惠得以苟活成人,便是首领也无据可查。
县令听闻他的话,也随即附和道:"回禀官爷,莫捕头所言确实不假,下官在此之前,就已经核实过此事。"
首领双眸微眯,总觉得事情有些太过顺利。可当下要找到娴妃,阻止她进入王城才是首要之事,便也顾不得这思卿郡主死活,能够结案了事也罢。总归先给七皇子一个交代。
另一边,燕北皇宫...
肖寿将一落奏折扔向殿下跪着的众人,怒斥道:"你们看看这些奏折。"
几个大臣捡起奏折迅速翻看起来,大秦当朝太傅,沈清的脸色微变,却也很快掩藏下去。一时间众臣都是无话,大殿沉寂的可怕。
"可都看完了?"肖寿再次扔出几本奏折,满面阴鹜。
这一次不禁沈清的脸色不好看,就连宰相王权的面色也是神色一变,越发冷肃。
这也难怪,****,朝堂本就党派**,此时这些奏章里牵扯又是六部的纷争,太傅与宰相竟都牵连其中,他们如何吃的消。
大秦六部之中礼部工部曾是皇上的嫡系,而兵部刑部则是韩王嫡系,剩下的吏部户部则是各属一派。虽然这层窗纸无人捅破,表面六部和谐皆为皇上所用,实则早已如同毒瘤,各自发酵,如若不是为了制衡朝堂纷争,大秦皇上也不会放任他们这般胡闹。
其实,大秦的覆灭早就是时间问题,这里的根基已经腐烂了,朝堂上的这颗毒瘤势必要清,肃清六部更是迫在眉睫。
"朝堂六部竟然没有一丝干净之处,皇上养着这些蛀虫何用!"
花溪草虽然正坐殿上,但是对于当下发生的事情却是并不多言。
"大人息怒,请皇上恕罪,臣等知错。"
"息怒?这就是你们带出来的好部下!官官相护,欺压百姓,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这就是你们为皇上分的忧!"肖寿狠狠将剩下的奏折扔向众臣。面色亦是恰到好处的肃穆。
"臣等知错。"
花溪草看着跪了满地的朝臣,凤眸微蹙,只重重呵斥一声道:"我燕北不留无用之臣,不养无用之人!"
没错,她今日就是要当着朝臣的面立威,更是要将大权托付于肖寿。毕竟她还要同千机药去大渝一趟,这大秦的根基本就动荡,若是不加以看管,只怕再生霍乱...
"你们两个,都给朕回去好好反思,从今日起,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府宅半步。"花溪草的目光扫了两个人一眼。
"是,臣等遵旨。"
花溪草轻轻抚额,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众人拜别花溪草与千机药之后,便各自离去。
第二天皇上命肖寿肃清六部的旨意一出,令满朝甚是皆慌。六部尚书想要去找各府商议,却又不敢顶风而上,一个个只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花溪草看着接二连三送进来的奏折,不由头痛,只能命影卫前去探看,既不应承也不拒绝,一切都留至千机药解决。
不出花溪草所想,当天晚上千机药便来到寝殿,如若无人一般登堂入室,直抵花溪草内室。
花溪草看着翻窗而入的千机药,嘴角不由微抽,她就想不明白,这个男人就不能正大光明的过来吗?每次都搞的偷偷摸摸。
千机药好似看透她的心思一样,目光紧盯花溪草的小脸,一字一顿的说道:"皇上。"
花溪草扯过一丝窃笑,重重的点了点头以表认同。
"这些奏折都是今日送来的,是我处理还是交给肖寿处理?"花溪草目光认真的把玩着手中的帖子,心下细细思量该如何帮助肖寿在朝中站稳脚跟。
"按你心意便可,无需顾虑其他。"
"这是给大秦重新洗牌的机会,不需要多做点什么吗?"花溪草专注的盯着千机药,等待他的答复。
"发牌权在本王手里,何时洗牌,如何洗牌还不是本王说了算。"千机药指指自己的身侧,示意让花溪草离近一些。
花溪草倒也乖巧,如他指示所坐。
"说正事呢..."花溪草道。
却遭到千机药的警告:"这便是正事..."
花溪草身子一僵,老老实实的安分下来,乖巧的不敢轻举妄动,任凭千机药继续说话。
"大秦六部曾经分别被皇上,韩王,重臣牢牢抓在手里,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时如果不出手,连根拔起,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机?"花溪草认真的向他询问道。
"浑水好摸鱼,此去大渝,他们也得有点事做才行。"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暗中相争?"
花溪草听着千机药的一番轻松的言谈,当下也有了成算,这个男人果然有着发牌的决定权。
"如此甚好,我也乐得自在,省的跟他们周旋。"花溪草轻轻吐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虽然她不排斥从政,但终日为勾心斗角之事奔波,却非她本意,她本人也最不喜欢做这种逢场作戏之事。
千机药看着花溪草柔声说道:"有我在,你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花溪草漂亮的眼睛微眯,如同弯弯的月牙一般,十分讨喜,娇美的面颊丝毫没有因为伤势而影响;无论怎么看,千机药都觉得他的女人异常美丽可人。
看着千机药满是温情的眸子,花溪草嘴角的笑意不减,突然一个灵光闪现。
花溪草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禁暗笑,当她花溪草的便宜那么好占吗?被点了穴道的千机药含笑看她,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千机药的目光除了最开始的一丝疑惑,很快就平复下来,墨玉的瞳孔始终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想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暗处暗卫见主子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床上,心中暗叫不好,当他们看清千机药的神色之时,心中不禁为女主子默哀...人也悉数退散出去,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们可不敢在此多待。
花溪草老神在在的看着千机药,时不时的目录凶光,仿若一个随时爆发的小野兽一般。千机药看着花溪草摩拳擦掌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眼中的宠溺被隐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疑惑与失措。
花溪草满意的看着千机药复杂的神色,嘴角翘的老高,她花溪草有仇必报。就在此时花溪草嘴角噙着一抹诡笑,一点点像千机药逼近...
千机药的目光随着花溪草的动作不禁一顿,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花溪草可是没有忘了千机药之前是如何折磨她的,她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千机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眸底尽是深情。
感觉到千机药的涩然,花溪草满意的收手,为自己小小的报复取得成功而感到开怀。如此一来,花溪草也大胆起来,学着千机药以往的模样,自然而然的报复着他。
打闹间,千机药的衣衫散开,花溪草看着他胸前触目惊心的伤疤,心头不禁一软,看着狰狞的伤口,满是心疼,突然没了逗弄他的心思。
花溪草的眼睛不由一酸,想起与千机药的一幕幕,心中不禁悲喜交加。花溪草恶作剧的心思不由散了不少,整个人也安分下来,只是盯着那伤疤看着。
这可难为了千机药...
花溪草的泪珠啪嗒啪嗒落下,千机药终是忍不住起身安慰,怎么回事?明明封住他的穴道了!
凭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真能得手。只是千机药看她这幅模样,心疼罢了。
经过两日的忙碌,千机药已将清理六部的事情安排妥当。
当他不着痕迹的将刑部工部转交到王相一派人的手里,沈太傅的脸色不由黑的更甚;看似每个人都有得有失,却是实则不然。无论是谁,之前在六部之中安插的人脉都非常至深,根本不是彻查一个尚书、侍郎就能清的干净的。
此时一番大洗牌,不但没有将原本的毒瘤彻底清掉,反而六部之间的水更混了几分,无论是谁都难以捞得好处;不假以时日大做调整,根本无法重新掌控。而这就正是千机药现在想要的结果。
花溪草看着千机药的动作,眸色低沉,不知喜忧。
"如此好的机会,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花溪草看似自说自话,实则却是在问向身边的千机药。
千机药轻瞥了一眼名单心中亦是早就有了成算,此时花溪草一问,他便也如实说道:"肖寿乃是外来人,没有党羽扶持,却也最容易招揽党羽。大秦的这趟水不怕他浑,只怕他不浑。"
"是真不浑还是假不浑?"花溪草说起正事,目光不由更加深邃。
"若是没有放过太傅沈清与宰相王权才是肖寿日后最大的障碍。"
"毕竟肖寿只能凭一人之力在此周旋,苏北军也要撤回大周,这...总是有点令我不放心的。"
"肖寿的能力,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千机药说这话时,面色上闪过一抹不易人察觉的冷肃,就连花溪草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花溪草下令肃清六部的第三日,六部清肃交替事宜彻底完成。之前奏折中提及的案情也都交由御史台代为会审,最终只牵连到尚书、侍郎之辈就已结案,对此满朝皆无异议。
在花溪草一番雷霆打压之下,大秦元老重臣皆是元气大伤。
而千机药与花溪草也终是能够安心离开。
虽然此时已经比他们预期想去望北关的时间晚了三日,但花溪草却是更踏实了些。
毕竟大秦这块骨头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啃得下来,她可不想因为一时的疏忽而满盘皆输。
"我们出发吗?"花溪草看着千机药换好了常服,只起身准备离开。
千机药自从花溪草说要动身去望北关开始,就提前派了影卫前去侦探那里的情况。
当他得到影卫传回的画像时,目光不由沉了几分。
千机药说不上来更想看到哪个结果,总之一颗心就这么一直悬着。
"启程。"
随着千机药一声令下,他与花溪草终是带了四名影卫同行,一路朝望北关而去。
十几年了,他们可还别来无恙?
千机药踏马挥鞭的瞬间,不由暗问。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娴太妃一行人也已经来到了大渝交界。再向前一公里,便正是踏上大渝国土了。
娴太妃掀起车窗帘朝外遥望,只见不远处一队人马正朝此奔袭而来,带起滚滚尘沙。
"来人可是大渝使者?"
"启禀娘娘,应是前来迎亲的使团。"
"给我梳妆。"娴太妃知道,这是她第一次亮相,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她要让所有的大渝人知道,她娴太妃将会是他们至高无上的大渝王妃。
"是。"侍女应了一声,加紧给娴太妃梳妆起来,衣衫也换成了提前备好的大渝王妃礼服。头上戴着的则是娴太妃在金乌镇所挑选的那支点翠金乌簪。
娴太妃因着孕吐折腾已久,此时面色还略显苍白,配上朱红的唇,倒显得冷艳万分,不可方物。
娴太妃做好万全准备之后,便只等着大渝迎亲使团前来拜见,端足了王妃的架子。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来人虽然到了他们跟前,却并没有向娴太妃想的那般。
"大渝王有旨,请王妃移驾瀚沙宫休憩。三日后,再行正礼,入王城。"
娴太妃在马车中听着外面传令兵的言辞,心下只暗算着大渝王此举是何用意,但还不待她出言。大周随行使臣便已应下,并叫侍女回话说,此乃大渝习俗,确实如此。
"好,就照王上旨意,移驾瀚沙宫。"
娴太妃一直在马车中不曾露面,所以并没有发现这队使团身上的皮草花色与自己身上所着甚是不同。
当她感到不对劲儿时,一切已晚。
"等等,他们可有呈上贡酒?"
大渝人生性好酒,但凡迎接贵客,一定会先以酒敬天地,而后再祭祖先;尤其是王族的礼节更重,若是来人没有喝上大渝人的进贡酒,那就算是未被认可之人...
"贡酒?娘娘是说使团呈递上来的贡酒吗?他们没有贡酒啊。"
一阵乱箭落下,大周使团的侍卫当即护住娴太妃所在的马车。
然而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根本毫无防备,只是须臾便损伤惨重。
娴太妃看着刺入马车的箭头,一双眉头微蹙,果然如她所想,这些人绝对不是真正的大渝王军。
她才不过刚刚踏进大渝的大门,就有人如此迫不及待的希望她死。
看来不想让大渝与大周和谐共处的,可不仅仅是大渝王一人的想法。
"娘娘,小心。"慌乱中侍女紧紧护在娴太妃的身边,生怕她出现个三长两短。
毕竟她是从小就一直跟在娴太妃身边的,对娴太妃十分死心塌地。
"娘娘,您快逃吧!"侍女说话间就开始脱着自己的衣衫,娴太妃只是略作思虑便就应了下来,两人当即将身上的衣物全都对换。
侍女穿好娴太妃的衣衫后,第一时间掀开车帘向外逃去,果然外面的大渝人就径直朝她追去。
娴太妃趁乱也先下了马车,只不过并未远走,而是跑到了马车底藏身与车体之下。
大渝使者带来的并非一般侍卫,而是真正的大渝骑兵。大周将士在箭雨的压制下,很快就被逼到了死角,无路可退。
不过一刻光景,大周将士便悉数惨死于大渝骑兵的刀下。而娴太妃的贴身侍女也早已没了影踪。
大渝人将马车前后翻看了一遍,确认已经再无活口,便说了几句娴太妃听不清楚的话而走远。
娴太妃一直攀附在马车底盘,过了近半个时辰,才敢现身出来。
看着尸横遍地的大周将士,娴太妃终是找出些银钱一路延来时的路返还。
她相信,这些人既然是假的,那真的大渝使者就一定还会过来。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坚持活着到大渝王身前,只有见到大渝王她才有活的希望,才能有翻盘的机会。
从马车里逃出来的侍女,一路跌跌撞撞的跑着,可即便他使出浑身解数,也终究双脚难敌四蹄。
"抓住她!"领头的大渝人身形高大威猛,面上还蓄着胡须,一双眸子里更是闪烁着些许凶光。
侍女被几个大渝武士架到了首领马前,只见那首领用手中的皮鞭抬起了侍女的下颚打量了一圈才缓声笑道:"带回去做侍妾。"
一众大渝武士听闻首领的话也全都大笑着,满面得意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你就是大周的娴太妃?这年纪可不像!"
侍女不知娴太妃此时适合状况只希望自己能够拖住一时便是一时。反正这大渝,除了大渝王和真正的使臣之外并无人识得娴太妃的真面目,就算她死扛着认下,他们也无以对证。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刺杀本宫?"
"哈哈,娘娘竟然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当然是要做你夫婿的人!"首领突然翻身下马,目光里更是流露出满满的恶意。
侍女一面后退着,一面撞着胆子大声斥道:"我是大周前来大渝省亲的娴太妃,我乃哈多部族首领之女,你们这样做,就不怕会招来灭顶之灾吗!"
"真是好一个嘴硬的女人,我倒是要看看,一会儿回了府上,你还能不能再嘴硬的起来!"
说话间,他人便朝侍女扑了过来。
侍女有些后怕的撑起身子向后而逃,只可惜她早就被身边的人给围在了圈里。
她才刚一转身,那首领的马鞭便挥了过来,一下将她的腰带抽掉。
"娘娘倒是再跑啊,我倒是好久没遇上娘娘这么性子激烈的美人了。"
侍女惊慌的拢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只是她所做的这些都不过徒劳而已。
首领手中的鞭子好似长了眼睛一般,每一下都极尽刁钻,鞭落之处,衣衫尽毁,但却不伤她丝毫。
侍女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的头皮发麻,四肢也跟着不听使唤起来。
就在那首领扑向她的瞬间,她终是一把扯下了头上的金乌簪死死握在手中:"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
众人见她拼死抵抗的模样,眸底的光亮更是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尤其是那大渝首领更是难掩面上的笑意:"有趣。"
说话间他手中的马鞭瞬间甩了出去,紧紧缠绕在那侍女握着发簪的手腕之上。
侍女挥舞着的手腕就如同浮萍一般了无根基,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
不待那首领走近,她身后的大渝武士就已经将其抓了起来,带回府上。
与此同时的娴太妃,却是已经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如今的她已经不敢再贸然行事,只能先寻了个落脚的地方暗中等着。
大渝与人民风彪悍,主要的城镇村落,也都是归属各个部落所有。而每个部落的首领则是直接与大渝王上报。
所以难免会各自为营,私下暗斗不断。
娴太妃在这里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却仍旧还没有见到大渝使臣的踪影。就在她已经准备放弃,想要独自赶往王城时,方才那一队的大渝人突然返回,吓得娴太妃不由埋低了身子,不敢妄动。
就在娴太妃低头的瞬间,正好错过了那大渝首领马背上虚扶着的一具尸体。
如若此时娴太妃抬头的话,一定会认得出来 ,那人正是她的贴身侍女。
娴太妃假借喝茶的动作避开了与那群人的正面相对,可是也错过了知晓那群人身份的机会。
因为他们在那侍女的身上已经留下了他们部落的名字,那是象征着狩猎成功的意思。
当众人走远,娴太妃也再次抬起头来,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这里只是初入大渝大门的边陲而已,所以大周人还十分多。尤其是大渝臣服于大周之后,不少边境生活的人都跑到这里做起贩卖粮食,倒卖皮草的生意来。
娴太妃下榻的这间驿站,便是大周人所开的。来往人群也多是大周到此的商贩。娴太妃混迹其中,倒也不太惹眼。
"这位夫人,看您是一个人来此的,可千万要注意安全啊。这里是大渝属地,可不比咱们大周自己的地界。这些大渝人都蛮横的很,尤其是那些部族的首领,更是仗着自己的势力,胡作非为。也不知方才又是哪家的夫人糟了他们的毒手。唉。"
驿站的老板是个年近五十的老者,看着娴太妃一个人在这里做了半晌,止不住的过来提醒道。
"谢谢您提醒,我会万分小心的。其实我也并非孤身一人,只是方才与亲人走散了,稍后沿着去往王城的路追上他们便是。大伯您知道从这里去往王城走那条路最安全吗?"
"哦,这样啊,那你可要小心了,这里去往王城虽然有两条路,但是哪条都不甚太平啊。如若说你自己一个女人家行走,真是让人担心啊。"
"大伯,那您知道有没有人与我同路吗,我也好随他们搭个伴而行。"
"这个,我还真得去问问,倒是有几个老主顾每隔几日便要到王城送货,若是他们前往,你跟着同行也安全些。"
"谢谢大伯,太感谢您了。"
"无碍,无碍。都是一家人,出门在外,总要互相有个照应才是。"
娴太妃能得这驿站掌柜的帮助,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若是真能随着商贩同行,她也更好伪装一些。毕竟如今她在明,敌在暗;甚至她连是谁想杀她都还没有搞清楚...
"夫人,明日一早,还真有一队丝绸商队要去王城,只是不知道你来不来得及。"
"可以的,大伯,那就麻烦您跟他们说一下,带上我同行吧。我可以一起出盘缠的。"
"夫人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往常这里有落单的宾客顺路的,他们也都会带上,毕竟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就多条路。尤其是在这大渝的地界上,咱们大周人更是相见三分亲。只要你时间来得及,我去与他们说就是。至于什么盘缠不盘缠的倒都不碍事。"
店掌柜的热情帮助,简直就是救了娴太妃于水火之中。
而方才那队大渝人,此时也回到了他们的部落之中。
部落首领才刚一下马,就听侍卫报道:"启禀首领,大渝王后驾到。"
"哈哈,她倒是急的很。"首领只是挥了挥手,便命人先将那侍女的尸首给抬了下去,而他则是只身前往营帐中寻找大渝王后。
"王后娘娘,久等了。"
"赫连洪津,本王后要的人呢?"
"哈哈,娘娘来都来了,何必如此心急?"说话间,赫连洪津的手就已经不安分的搭上大渝王后。
大渝发生的一切远在娴太妃的意料之外,但却都在千机药的监控之中。
大渝王后和娴太妃之间的较量他倒是可见其成,如此他也可以少分些精力去管她们,正合了他的意。
当花溪草与千机药赶到望北关时,千正明和苏北王妃还在花溪草为她们两人安置的院落里捣着草药。
她们绝对不会想到,千机药正在来的路上。
"看着你的面色好似不舒服?"
"也没有,只是莫名的心下不安。总觉得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太为安逸了。"
"是啊,他们攻进大秦也有些时日了,只是不知为何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还真是..."苏北王妃一想到十几年未见的儿子,就心疼的厉害。
"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怕是已经难以管控的了如今的局面了。"千正明与苏北王妃在这望北关已经逗留了许久,对于当下的局势也摸了个清楚。
她们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已经驾崩,端王死而复生,更没想到,皇上死前竟然早就拟过圣旨传位于千机药。
上苍就像是对她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们甚至在初知这些消息时,都忍不住在想。她们这十几年躲的到底值不值?
"两位前辈,近来过得可还好?"
花溪草进院离着老远就看见两个人在那说着什么,出于礼貌与提醒,她未在前行,便先出言招呼道。
"回来了,此一去可有受伤?"
"让两位前辈牵挂了,晚辈并无大碍。"说话间,花溪草才与身后的千机药继续向前走来。
这时,千正明与苏北王妃才看清花溪草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而这人更不是别人。正是她们想见而又最不敢见的亲生骨肉。
"两位前辈莫见怪,这位是大周的珣王殿下,亦是我的夫君。"
千机药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花溪草如此在别人面前正式的介绍认可自己的身份,她的夫君,这句话他喜欢。
原本就因千机药的到来而感到惊诧的千正明与苏北王妃两人,此时更是因花溪草的话而瞬间神色一僵。
虽然她们早就看出了他们二人的关系并不一般,但却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有了定论。
在千正明与苏北王妃明显的失神下,千机药却是大方的打量起眼前的两人来。
她们两人此时虽然都易了容,也掩饰了真实的声音,但千机药还是感受得到她们二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那是一种感官上的熟悉,更是一种言语无法言说的气场相吸。
"前辈,不准备请本**屋喝杯茶?"千机药的声音响起,千正明与苏北王妃才算回过神来。
苏北王妃只紧忙接过话茬道:"珣王殿下请。"
千正明缩在衣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住袖边,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可是他们俩的亲生儿子啊...
她甚至还清晰的记得他的音容笑貌,和他儿时的一切。
可是如今,他明明站在自己身前,自己却不知是不是该认他。
千正明招呼过千机药与花溪草之后,只轻扯了一下苏北王妃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情绪外露。
毕竟这两个孩子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千机药端起桌上的茶杯,并未急着品尝,而是轻嗅之后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千正明与苏北王妃两人的面色,一字一顿的问道:"两位前辈可喜欢花茶?"
"珣王殿下可是喝不惯这清茶,不如我去给殿下重新换上一杯。"
"前辈不用麻烦,只是茶的味道与一种花有些相似,让本王想起了故人而已。"
千机药的目光一直在千正明与苏北王妃的面上停驻,她们两人此时简直是如临大敌一般,生怕一个不对,就被她们看出什么端倪。
"让珣王殿下见笑了,这杯里的不过是新买的普通春茶而已,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看来是本王多虑了。"千机药才收回探视的目光,品了一口茶水,就听他继而说道:"曼陀罗的花是有毒,虽然味香却不能入茶..."
苏北王妃生前是最爱曼陀罗花的,而千正明则是也因她的影响,曾将苏北王府都种满了曼陀罗花。
千机药再说这话时,她们两个几乎是本能的僵持在了原地,连气息都变得收敛起来。
花溪草虽然也对她们两人的身份表示怀疑,但却也是毫无头绪,就连千机药的影卫去查,都未能查出任何线索。
而她曾经待过的那个地宫,更是连影子都寻不到。
如今花溪草听着千机药的话,也觉似是别有深意,可却又不敢多想。
因为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疯狂。
千机药与花溪草的目光都一同落在了千正明与苏北王妃的身上,她们两人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恐慌过。
甚至连当初做下决定时,都不曾像此时这般煎熬。
"曼陀罗花的确是有毒的,的确不曾听闻有人以它入茶。"苏北王妃勉强平复着心绪,保持着平静的面色回着千机药的话。
而千机药却是对她这个答案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并未多言,就直接谈到了别的事情上。
瞬间让千正明与苏北王妃两人谋得一线生机。
千机药与花溪草在此也并未多留,只是喝了杯茶,客套两句,说了些保重身体的话,便就离去。
只是他们二人前脚才刚一走,苏北王妃便彻底绷不住的瘫坐在椅上。
"他小时候,并非这个样子的。"
总之,幼时的他,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冷肃,寒澈,一眼望不到他眸底的边。
这是一股积压了十几载的巨大情绪,一直在不断的发酵,终是在这一刻迸发。
她们是悔的,但却不是后悔,而是忏悔。
悔恨与思念,就像把利剑,径直插在她们二人的胸口,撕裂的痛楚,让人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错。
"你怀疑什么?"
"既然她们当下还不对我们构成威胁,便随她们去吧。"
千机药说话时的目光***深邃,那是一种连花溪草都看不透彻的悠远。
"你的意思是放任不管?"
"影卫会虽是报告他们的动态,至于剩下的事情,等从大渝回来之后再说吧。"
"嗯。"花溪草应了一声,算是赞同。反正现在也查不到她们的任何线索,还不如先放上一放。
"京都那里,真的不需要我们回去?"
"顾十一自然有数。"
千机药虽然人不在,但所有的事情却都在掌控之中。
无论是大渝还是大渝与大周,亦或是燕北,一切都在他的监控之中。
此时的大周京都,萧钰琛稳坐御书房中。虽然他还没有自立封号,但却十足十的掌控了朝政大权。
整个京都尽在掌握。
而皇上此时则是京郊大营中盘算着如何与萧钰琛分庭抗礼。
"皇上,西境已经平安,珣王殿下不日必将班师回朝,您就不要再为此事而过多劳心伤神了。"
苏嬷嬷跟在皇上身边,见惯了大风大浪,但如今也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如此严阵以待的模样。
"苏嬷嬷,你也觉得珣王他会回来?"
这苏嬷嬷本是端王的奶娘,更是当初冒死将他从阴谋中救出来的人。可以说他对苏嬷嬷的信任甚至要比对自己的生母宁贵妃还要更盛几分。
苏嬷嬷被皇上的这一问,而有些微怔。
难道。珣王殿下不准备回朝夺位?
苏嬷嬷一想到这种可能,心下也不禁一惊。
"皇上。"
"蓝将军当初带走的兵马,只剩半数,就算赶回来,也不过是勉强能解燃眉之急而已。至于想夺回京都,那一定是无稽之谈了。"
苏嬷嬷没有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千机药竟真的会不回来。
难道在他的心底,还有什么比这皇位,比这登基更重要的事情不成?
所有人都捉摸不透千机药的心思。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在千机药的心底,这个皇位,他从来就没想过要。
"皇上,秦老首辅过来了。"
"嗯,请他进来吧。"
苏嬷嬷给皇上递过来了一杯醒神汤,秦老首辅则是请安后便落座一旁。
"秦大人没受什么委屈吧?"
"皇上放心,京都里的那位还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回去告诉太妃,本王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挡;就算是她也不行。"
"殿下,你这又是何必?殿下不想妥协,可是那司徒卿又算什么?她难道不是也让殿下一再破例..."
"侍卫知道的,果然太多了。"
千机药挥手将影卫调了进来,只冷声命道:"送侍卫去万寿宫,交给太妃处置。"
"殿下,珣王殿下!"侍卫一个运力便将影卫震到了一旁,而他则是还好好站在原地。
"殿下,太妃娘娘是不会害你的,难道你都忘了昭阳太子的冤案了吗?天下苍生还抵不过她一个花溪草吗?"
侍卫义正言辞的话语,让千机药越发的厌倦,这些所谓的匡扶正义,不过也是那藏污纳垢的晦暗之地里的阴诡谋略罢了...
失了她,还要这天下有何用?
千机药心下的暗念侍卫并看不到,更读不懂他这一脸的沉色。
"太妃娘娘已经不再反对殿下立她为后,难道这还不是太妃娘娘最大的妥协与护爱吗?"侍卫看着一言不发的千机药,只越发急躁起来。
往往千机药越是沉默不语之时,就越是他做出绝对之刻。
无论是为了太妃,还是为了千机药,侍卫都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毁在花溪草的身上...
没错,在他看来,千机药对于花溪草的过分依赖与寄托就是一种病态,而要斩断这病源的最根本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在本王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滚。"千机药在侍卫的眼底看出了恨意与浓浓的杀机。
可是千机药却还是难以对他痛下杀手,毕竟他曾经对他亦兄亦友...
"属下可以走,但是属下还是要把该说的话都说个清楚。否则就算殿下杀了属下,属下也闭不上双眼。殿下可以不顾杀父之仇,殿下也可以不管天下苍生;但殿下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吗?凤代君兴,殿下难道还只当它是个预言而已吗?"
侍卫的激将法,对于千机药而言,几乎可以说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眼看着千机药的面色正一分分的沉下去,侍卫终是明白,自己已经多说无益,与其留在这里碍他的眼,倒还不如去去为他这个侍奉了一生的主子做好最后一件事...
"既然殿下已经与属下并无情分可言,那属下走了便是。"
影卫看着转身离去的侍卫,拦也不是,上前也不是,他们甚至还没在方才的事情里回过神来。
侍卫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几乎可以确定,完全不在主子之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机药背着的身子,看似挺拔依旧,实则面上却是已经显露出疲色...
他明明知道,侍卫此去不返,再见便是两个阵营的人,甚至不知何时,侍卫便会成为最想让花溪草死的那个人,但他还是做不到就此斩断这个祸根。
世人皆言他绝情,谁人又见赤子心?世人看到的,永远都不过是他们想看到的罢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花溪草才刚一进门,就觉今日的气氛好似与往日不同。就连影卫的气息都是时隐时现,并不安定。
花溪草的问话一出,身后影卫只当即现身回话道:"启禀姑娘,主子今日遣退了贴身侍卫,并将端王所赐侍女关进了幽兰阁。"
"幽兰阁?"可是最让她吃惊的,却是千机药的做法...
侍卫能在他身边蛰伏这么久,那他查出侍卫身份肯定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为何又会争此朝夕?偏偏在这个时候将侍卫揪出来,戳破这层窗户纸?
花溪草此时根本无暇顾及侍女为何会被送至幽兰阁去,她只想知道,侍卫到底做了什么她不知道得事情,能引得千机药如此大动干戈?
看着千机药书房亮着的荧光,花溪草加快脚步朝那里走去。
人才刚一进门,千机药便似无事人一般的对花溪草问道:"聊得可还开心?"
"为何现在让侍卫离开?"
花溪草知道千机药的性格,越是让他烦闷的事情,他便越会避而不谈,若他不想说的话,这天下恐怕还无人能够逼问的出来。
可是今日不同,无论他想不想说,花溪草都必须问出个究竟,毕竟侍卫并非别人,而是跟在他身边将他从小照看到大的唯一算得上亲人的人...
一个年幼时曾给过他一点点温情以待的君以沫都能够让他牵肠挂怀,更何况是这个陪伴了他整个岁月的老者。
"他是太妃的人,三年前,才查到的消息。"
花溪草知道被最亲密的人背叛是什么样的滋味,所以她更希望与千机药并肩,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脊背才能完全不设防的靠在一起,永远不用去怀疑...
"为何现在将他暴露出来?"
此时的千机药好似卸下了全身的盔甲,整个人都觉似是笼罩着一层柔柔的光,这是连花溪草都从未见过的千机药,温和而且无力,就像一个迷途上的孩子,眼底没有了那些不可触及的深邃,只剩下简单而纯粹的墨色,让人一眼就能望的到底,看的透心。
面对这样的千机药,花溪草的心都觉得被人狠狠攥了起来,好似是在被人用针扎刀割一般的疼...
他不该是这样的千机药,他就该是那个如同太阳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但又不敢直视的。而不该现在这般...
花溪草几乎是下意识的站在了千机药的身前,低声安慰。
"你还有我。"
花溪草知道,他痛心的并非是侍卫的身份,而是他自己。
没有人能够理解真正的孤独,那是一种让人绝望的至痛,远比流血流泪更痛千倍万倍...它就像是死神的使者,即不通知你何时该去鬼门关走上一遭,但却又时时跟在你的身后,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狠狠捅上一刀,明明直插心肺,但却又不致命,就这么让人在反反复复的折磨与无尽的等待中消耗着未知节点的生命。
千机药的双眸不知何时起一点点的又焕发起神采,当花溪草再次与他对视之时,他已经回到了那个正常的千机药去。
"我怕自己没有能力护得住你。"千机药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令花溪草也是神思微屏,只静静的望着千机药,等他将话说清楚。
可千机药却是没有再发一言。
"千机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我?"
花溪草上一次问这话时,还是千机药瞒着她将九公主的身份拉到世人面前之时。
今日再问,花溪草的心思依旧不安...
"若有,你是否会怪我?"
"我不知道。对你,我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花溪草这话似是回答千机药,却又像是再说给自己听的。
她本是一个原则立场坚定的人,可是如今的她却早已没了往日的坚持,甚至不知道自己对于千机药到底有没有设过那条所谓的底细?或许曾经有过,但早已被他攻破,又或许,至始至终,她的底线就从来只是对其他人而已。
千机药抱着花溪草的双臂更紧了几分,双眸里的墨色也更加浓重。他的确还有事情瞒着她,甚是瞒了许多。可是这些事情,本就不该她去背负...
"千机药,或许我可以容忍你对我隐瞒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但有朝一日,你与我,不爱了,便亲口告诉我。"花溪草笑着说着,可是那笑容却不怎么好看。
花溪草的话,就像是一记痛击精准的砸在了千机药的心窝。不爱?让他如何才能不爱?
"花溪草,记住你说过的话,一定要等我亲口告诉你。"
千机药很是叫花溪草的名字,甚至在花溪草的印象里,好像只有他震怒之时才会连名带姓的叫她,而平日里,他也是几乎从未唤过她名字的...
"你好像很少喊我名字?"花溪草的思绪跳的很快,话也就不自觉的问了出来。
千机药的嘴角微提,只缓声说道:"九儿,你想听我叫你什么?"
千机药的温柔,会让他那如墨的瞳孔也好似瞬间聚紧发出一道幽亮的星光...让人甘愿沉沦。
花溪草回神之时,动作却是比思绪快,早已一步窜了出去,人都已经站在了门板前面。
"火大伤身,殿下保重。"花溪草努力憋笑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看得牙痒,千机药几乎是黑着一张脸站起身来走到了房门口,对着已经跑的老远的女人背影沉声对门外的影卫怒道:"连个人都看不住!"
影卫几乎是要将身子崩成了一条直线,才勉强压住源源不断的笑意。
他们此时可不敢露出任何的破绽,若是被主子发现,他们便真的要成为炮灰了...
一群影卫看着自家只会在花溪草手中挫败主子,各个都是心下藏着笑意,却又不敢显露,只能强忍着,绷着的一张脸都感觉要抽搐起来。
千机药气压极低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终是负气命道:"将剑阁近半年收集到的所有资料三日内整理出来,交到本王手上,否则你们知道后果。"
影卫们几乎是要在心底插上了一排烛火,明明是姑娘招惹了主子,为何到头来受罪的却是他们这群无辜的人呢...
"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在这里都已经感受到了你们两个憋着的笑意。"花溪草还未走到自己的房间,就实在忍不下去,停步对身后的影卫质问起来。
他们两个从始至终都是奉着千机药的命令守在花溪草身侧,时至今日与花溪草也早就有了主仆情谊,甚至并不比对千机药的情义少到哪里。在他们的心中,花溪草也好,千机药也罢,都是他们将其毕生而追随的主子。
只是方才能见千机药吃瘪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新奇,才至于久久难以平复...
"姑娘恕罪,我们并非有意冒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笑什么?是不是觉得近来你们主子的脾气秉性温和些了,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