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了师弟,”灰叶看见西泽朝自己走来以后就远远地伸手打了个招呼,后者走到跟前以后他伸出手从风衣的内侧口袋里摸出来一朵粉紫色的蔷薇,和蒂娜对视了一眼之后他将其递给了西泽身边的莎尔,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师妹也很努力了。”
“说实话,莎尔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水平?”灰叶的同届好友,罗伊看了西泽一眼,然后又将视线放在了莎尔身上,“我之前在新生测试里就看见你用出来二阶魔法了,有希欧牧德负责教授的话你在这时都应该接触三阶魔法了吧?”
莎尔本想回答,但在犹豫了一番之后,女孩还是默默摇了摇头。
“你老把心思放我家师妹身上干什么?”灰叶不满地拍了拍罗伊的肩膀,与此同时他对着萨德斯的后背狠狠瞪了一眼才继续说,“我家师妹可是你们这些人用一辈子也不能从师弟身边撬走的。”
萨德斯的耳朵竖了竖,瞳孔顿时缩得更小了。
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踏入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争端啊?德赛尔家的新任家主,骑士学院被人看中的新秀安蕾,学生会会长新的副手,下一个学生会长候补的薇娅,还有遗传了远古血脉,和西泽本人一样的魔法天才莎尔。
萨德斯咽了咽口水,缓缓站起身,一只手挠着脑袋打了个哈哈:“那个,各位,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有点事,哈哈,我,我就先走啦!”
他转过身,脸却立即撞到了一个厚实的胸膛上,萨德斯艰难地抬起头,刚想骂一声是谁这么不长眼,在看清对方的脸以后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罗德教授?”
“男爵大人?”
“罗德?”
这样不同的三个声音在众人之间响起,在得知这位男爵也为了西泽而到场以后顿时场内所有人的声音都随之一停。
此时的白色尖塔甚至比卫斯理老爷踏进来的时候要更加安静。
西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师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感慨,亦或者是犹豫以及不可置信。
就连他自己都很难相信从独自一人到如今的千军万马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罗德低头看着差不多抵到自己下巴的西泽,心想神父你可真是又教出来一个奇怪的家伙。
他本来以为自己就已经够奇怪了。
“伯爵大人,凡尔纳小姐,”罗德首先对卫斯理夫妇行礼,而后对希欧牧德问好,最后才把目光又放在西泽身上,呼吸长绵,眼前浮现出白石城的一些场景,他看着西泽,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在白石城的街道上乱窜。
“恭喜你,高阶魔法师西泽,”罗德说,“你的成就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谢谢,”西泽低下头说。
一旁的言氏瞥了一眼罗德,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只是来看看你,因为消息实在传太快了,如果不亲眼来看的话我是不会相信的,”罗德长叹一声,“这就是女皇要救的人吗?”
“不算女皇要救,”西泽摇了摇头反驳说,“只是医者的义务。”
粗略一听这句话会感觉这句话又天真又叛逆,但放在不同人的耳朵里这句话的意义却又毫不相同。
这句话对卫斯理而言就意味着西泽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仍对女皇持反对的态度。
而在学院方面,这句话又显得很自然,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医者不救才是怪事。
但在莎尔来看,西泽是把自己说的所有话都认真记在心里。
这是她和达尔克对话时后者的原话,在之后的时间里有空她就告诉了西泽。
那时候的后者还躺在病床上像个久病卧榻的老人。
罗德心想自家的师弟还真是有点叛逆。
“我这次来其实是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罗德教授看了希欧牧德一眼,开口道,“历史学院新生西泽,被选入学院任务一列之中,这不是突然决定的事,学院那方一直都对你的身份有做考量,只是这次终于决定了。”
这次就连一直躲在角落里沉思的巴赫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罗伊的脸上则更是不可思议。
后半句话是对西泽说的,罗德看着西泽,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弧度,他笑了起来,像是看着一只雏鸟在枝叶间拍打起了自己的翅膀:“希望你加油,如果在学院任务中表现优异获得特别出众的成绩,说不定以后就能轮到你罩你家师兄了。”
“已经是了,先生,”灰叶模仿着王都里一个有名的演员,板着正脸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已经是了。”
“我知道的,先生,”罗德也板着正脸,掷地有声,“我知道的。”
西泽当然知道自己有几个师兄。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做以回答。
“你大概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这次学院任务会作为你期末考试的替代品,”罗德说,“学院任务都是这样的,我不建议你在任务过程中偷懒或者托大,这样没什么好处,而且每次考试都事关你能不能顺利毕业,希望你重视,我和许多教授都很期待你在艾泽兰斯泽地国的表现。”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开始有些无奈起来:“不过这次出行的学员都是一年级的家伙,学员里大概有三十人,除了你和另外三个家伙,其他人里最高的也只是中阶魔法师,你如果没有什么成绩的话才会奇怪吧。”
罗德的这句话其实已经对西泽暴露了够多的信息,除了西泽以外学院里还有三个高阶魔法师,而其他中阶魔法师自然也都是各个学院里重点培养的新生,而古拉克自然不会缺席。
他在让西泽小心。
气氛有些冷了,白色尖塔里也有不少都灵圣学院的学生,在听到西泽这个新生居然得到了学院任务的名额之后大多人都有些眼红。
罗德鞠躬,和众人告别,这人在雪里骑着马从学院到白色尖塔只是为了看一眼西泽再给西泽提供一些消息。
虽然看起来很感人但实际上这种话咱们私下说不是更好吗?
西泽一脸问号。
就在这时萨德斯在角落里怯怯地回过头,小心翼翼地对西泽开口道:“那个,学弟......”
他欲哭无泪地说:“能放我走不?”
西泽无奈地点了点头,萨德斯连忙留下一声道别,然后一溜烟地地跑进了尖塔长廊,再也不见踪影。
“真是物以类聚,”凡尔纳小姐对灰叶摇摇头说,“你就不能交点好的。”
“你这哪来的一副我妈语气啊,”灰叶苦着脸说,“而且他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人,大部分时候都很靠谱的。”
“大部分时候?”凡尔纳小姐侧过视线。
灰叶连忙擦了擦汗:“信我,信我......”
卫斯理老爷微笑地看着这一幕,而后站起身,开口说:“那么既然西泽的认证已经完成,那我们就走吧,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你们也可以来卫斯理家新的府邸共进晚餐。”
听到这里巴赫愣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西泽是不是有个毛病,因为西泽好像从最近开始就一直到哪哪炸啊?
到卫斯理家帮忙,卫斯理家当天晚上就炸了,到学生会大楼找薇娅,虽然不是西泽自己出手但自己的大楼也确确实实地炸成了废墟,之后到废弃隧道里,废弃隧道里的矿井也炸上了天,当时自己去矿井里排查的时候甚至还能看见些许经过魔法爆炸摧毁后所遗留的神力。
“嘶......”巴赫的身子忍不住往后仰了一仰,罗伊注意到他的异样,关切地询问,巴赫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抱歉,伯爵大人,”安蕾站起身向卫斯理老爷行了一礼之后说,“德赛尔家尚还有些家事要处理。”
“那就加油吧德赛尔家的小姑娘,”卫斯理老爷笑着说,“仔细想想我们倒也有些缘分,你出生时我可是还参加过满月宴的,十年前我以为自己再也没可能见到你了,没想到你还能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样吧,你那里如果有什么难事,可以说我的名字。”
安蕾愣了一下,眼里猛地涌出一阵看得见的狂喜,最近德赛尔家所遇见的事的确与权势相关,但现在自己背后忽然就有了卫斯理家的支撑,这意味着如今与之前的情况已然是天差地别。
自己当然是没可能与卫斯理老爷如此建交的,甚至连与对方面对面交流的机会都不会太多。
“又是占了西泽的光吗?”安蕾心想,在一开始来到白色尖塔遇见那位东方使者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到底欠了西泽多少,而现在卫斯理老爷随意的一句话,这份人情顿时又沉重了数倍。
能回报西泽的只有不辜负他的期望,让德赛尔家再度崛起然后给西泽一个位置就是自己对西泽最大的回报了。
安蕾深知这个道理,于是她再度对卫斯理老爷行了一礼,转身走向了尖塔长廊。
“老友,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卫斯理老爷笑着对希欧牧德问道,“我的新家还蛮冷清的,人多点也热闹。”
希欧牧德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只要西泽同意就好,我本来还打算今晚回去给他庆祝的。”
“来我家里也一样罢,”卫斯理老爷笑着说,“那么西泽你呢?”
西泽的视线在莎尔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在得到对方默许的视线以后才说:“好的。”
他揉了揉身边莎尔的脑袋,又补充道:“但我们要先去见一个人,晚上再来吧。”
“你们要去见谁呢?”卫斯理老爷也没有生气,他疑惑地看着西泽说,“你们在王都里还认识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吗?”
“嗯,”西泽说,“特别重要。”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在西泽你那里得到特别重要的评价呀,”老板端来一杯白酒,又拿起火炉上沸腾的水壶倒进西泽面前的茶杯里,红水翻腾起来,茶叶在水间彼此沉浮,就像秋天的枫叶林,“这世上能让卫斯理老爷等的人可没几个。”
“不算等吧,”西泽端起茶杯先在手里握了一会儿,“只是因为感觉必须要来看看老板你。”
“那可真是那可真是,”老板挠挠头,目光瞥见一旁端着茶水发呆的莎尔,然后恍然大悟地从柜台下摸出了一盘子华夫饼,摆在莎尔面前,在看到后者眼里冒出光彩以后他才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我就知道小姑娘都会喜欢这个的。”
“说到小姑娘啊,”西泽往后看了一眼,在身后的客厅里,一个穿着棉裙围着围裙手里拿着扫把正勤快地在地板上跑来跑去打扫的小女孩,“这位是谁?”
西泽从刚进门就很在意这个小女孩,因为她实在是太眼熟了。
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她。
“她......”老板无声地用手帕擦了擦汗,“这位是我亲戚家的女儿,今年十三岁,因为亲戚家临时出了一些事我就把她收养下来了,总之过程也挺复杂的,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好事。”
西泽扭过头又打量了几眼这个女孩,她满脸兴奋,一会儿抓着抹布在窗户上整齐地擦洗,外面的雪落在玻璃上,她扑闪着眼睛,大大的瞳孔里满是好奇和星星,一会儿她又呆坐在壁炉前,看着火炉里时不时蹦出来的火星,像是发现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绕着圈子打量。
“夕兰,”老板挠挠头,对女孩说,“来,拿一块饼干。”
女孩张开了口,脸上满是期待,但在看到西泽和莎尔这两个陌生人之后又不由自主地犹豫起来。
“没事,”老板说着指了指这两个少年少女,“他们都是哥哥姐姐,等你另一个姐姐有空回来时我也会给你介绍的。”
女孩怯生生地走了过来,莎尔迟疑了一下,试着从面前的木盘里拿出一片饼干,小心翼翼地递到女孩手里。
她看着女孩的脸逐渐从不安变得欣喜,女孩拿着饼干开心地对莎尔说:“谢谢姐姐。”
夕兰的声音很小,很微弱,但莎尔还是听得很清楚。
一时间,她的身子僵硬得像是一尊冰雕,动作停滞在半空。
就在她不知道作何反应时,西泽伸出手,揉了揉这个姑娘的脑袋。
“你已经很努力了,”西泽说,脸上满是欣慰,“真有种哥哥看见妹妹长大的感觉。”
莎尔的身体松懈下来,但她却回过头不满地看了西泽一眼,然后从柜台前站起身抓着女孩的手一同坐到了壁炉前。
“......怎么了?”西泽挠挠头,对老板问,“我又做错什么了?”
“......年轻人,”老板叹息道,“你还是需要修炼。”
西泽不解。
雪依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