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下面有什么?”
西泽睁开朦胧惺忪的睡眼,右手本能地扶在床沿,抓住床单的一角,他微微抬起了身子,视野尚且模糊不清,他叹了一声,像是在问是谁?
“是我,哥哥,”莎尔探过身子将右手伸向西泽的额头,好奇地问,“发烧了吗?”
“放心,我的身体没问题,”西泽轻轻将她的手掌按下,从睡梦中苏醒而发蒙的大脑在这一刻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直起身子,将腰轻轻靠在床头贴了浅蓝色壁纸的墙壁上,此时他看见窗帘已经被拉开,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刺进室内,在地面上划出几道清晰的影子,鸟鸣响起,带着些许洁白的细羽,爬山虎翠绿的枝丫带着露水伸在了窗台上,这一切映在西泽的眼里,就像普通的清晨。
他轻轻偏过头咳嗽一声,对莎尔问:“为什么忽然想听这个?”
“因为太好奇了,”莎尔离西泽更近了几分,她的身上还穿着睡衣,衣领的扣子解开了几颗,似乎就连呼吸都咫尺可及,她望着西泽,再度问道,“哥哥你这几天都没回来,我很想你,所以就想知道哥哥你去做了什么”
西泽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身子更加乏力地靠在了墙边,他偏过头,从床头翻出了什么东西递给女孩,莎尔呆了一下,发现那是一根奇怪的骨头,浑身漆黑泛着死寂,看上去就像被烛火烧过一番,仅仅是摸上去都会让整只手沾上肮脏的灰。
“这是?”莎尔拿着这根骨头,不知所措地问,“什么?”
“这是一切的开始,”西泽看着她,忽然微笑着说道,“你没想到吧?”
一丝魔力自西泽的手腕隔着虚无注入铭骨之中,原本平静的骨头忽然发出一阵强烈的魔法波动,莎尔手捧着它,像是捧着即将爆炸的炸弹,她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忙甩开那根骨头,猛地向后跳开,那副模样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或者说禽类?
“音灵魂街?”西泽伸手从空中接过铭骨之后开口问道,之后却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不对,记录里的音灵魂街并不是这种魔法。”
莎尔贴在墙边,呲起牙,金色的发丝竖起,她看着铭骨中的魔力渐渐变得微弱,危机感却始终没有消去。
“多少该结束了,”西泽微微闭上眼睛,右手虚握着,将丝丝魔力融入铭骨,直至一阵炽热自掌心迸裂开来化作无尽的黑洞,他松开五指,飞灰散入空气,他说道
“你这伪造的东西。”
西泽猛地睁开眼睛。
房间还是那么安静,窗帘紧闭着,他挠了挠发卷的头发,掀开被子走到床下,缓缓拉开窗帘。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泛起舒适的暖意。
只是没有爬山虎和露水,几只白鸽在窗台上歇息,在看见西泽之后连忙一齐拍打着翅膀离开了。
“幻境啊......”西泽摇了摇头,“学院里可真是不安全。”
卫斯理家的马车早早地停在历史学院的门前,车夫从地上抓起一根草叶叼在嘴里,静静地守在车厢旁,穿着束身礼服的老人站姿端正,笑容摆的恰到好处,在见到希欧牧德之后二人连忙躬身行礼。
“喂师弟!”就在这时灰叶挎着一个看上去相当大的挎包走出门来,而后对楼上的西泽叫道,“还没准备好吗?!”
“准备好了!”西泽连声答应着从楼梯上快步走了下来,和装备齐全的灰叶不同,他没带着什么东西,看上去只是简简单单地穿着校服就来了。
“抱歉,吃过早饭之后忽然有了一些灵感想记下来,结果一不小心沉迷其中了,真的很抱歉。”西泽出了门后连忙躬下身对在场的几人道歉,车夫咬住草叶,无声地打量着这个圣学院内的话题人物。
“那是好事啊,”黑色礼服的老人对他和善地笑着,“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对魔法端正的态度,西泽同学才能在一个月内就一跃成为新生中最为顶尖的魔法师吧。”
对于这句话西泽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就只好低头表示谦虚。
“学习的路途是无限长远的,目前的成就并不能代表以后,”希欧牧德走过来圆场道,“西泽自己也明白。”
“那就请诸位上车吧,”老人后退几步伸手打开车厢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顺便自我介绍说,“我是卫斯理家的管家,塞巴斯,今后请多指教,最起码今天我们要指赖你们大家了。”
“那个死去的炼金男爵我有一些印象,”车厢里,就在莎尔好奇地向窗外张望时,希欧牧德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说道,“那个人叫毒克,擅长的炼金术也是毒类,但因为自身境界不高的缘故,他用的炼金术只能说是相当简单,所以他在整个王都里也没有什么人脉,别的炼金男爵都是以自己为中心带动一整片地区的发展,而他则蜗居在下城区里,和那些炼金术师没什么区别。”
“炼金术士也有境界的说法吗?”莎尔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有的,”灰叶听到莎尔的问话之后手上收拾整理挎包的动作停了下来,认真地说,“一般那些炼金男爵,如果用魔法师的阶位换算过来,最低的也是高阶魔法师往上,大魔法师级别的也是数不胜数,毒克是个例外,就算是我也听说过这家伙到底有多弱。”
“那师兄和老师呢?”西泽也开始有些在意,于是也跟着莎尔问道。
灰叶犹豫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眼希欧牧德,然后试探着说道:“老师在炼金术上应该能算作高阶大魔法师吧?”
在听到这个有些惊人的阶位之后就连坐在车厢前面的车夫和管家都忍不住一起打了个喷嚏以掩饰惊讶。
“不,没有那么高,”希欧牧德摇了摇头否定道,“大概是中阶大魔法师,炼金术师们对阶位的定义很模糊,而且两者战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同阶位的炼金术师和魔法师如果打起来的话,整场战斗只会是魔法师的一场虐杀。”
“我倒是没想到老师的阶位居然这么高……”西泽犹豫着说。
“其实你应该能看出来的,”灰叶耸耸肩说,“之前你去约战时老师给了你一个炼金道具吧,加速用的。”
西泽想起来了这件事,莎尔也想起来了西泽拼上性命只为了将那样道具送到自己手上的姿态,前者有些感慨,后者有些脸红。
“你俩这什么表情啊。”灰叶撇撇嘴。
希欧牧德说:“西泽莎尔你们两个对炼金术师其实都不太了解,炼金术师其实和工匠是一个级别,只不过我们是使用炼金术的工匠,炼金术师最为珍贵的地方是造物,而大多数魔法师都做不到这一点。”
其实战争也很需要炼金术师,比如那位毒克,也许他真实的阶位只有中阶魔法师,但他所研究出来的毒系炼金道具足以在战场上造成毁天灭地的伤害。
希欧牧德原本想把这些话说出来,但他迟疑了一下,觉得对学生说出这种沉重的话题实在有些不负责任,于是连忙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其实光是老师之前给你的加速道具就是很多人都做不出来的了,”灰叶低下头,开始继续在挎包里整理东西,一会儿掏出来一个漏斗,一会儿摸出来几瓶试剂,玻璃管中的液体五彩斑斓,木质的瓶塞发白,水银在玻璃中静静流动,“炼金术师其实就是在这方面比较出众,因为我们能用普通的炼金道具达到魔法的效果,而且不费丝毫魔力,想用就用了。”
他抬起头,对西泽说:“这就是炼金术师,一个既耗钱又耗时间又需要天资的东西。”
灰叶忍不住笑着挠挠头道:“而你师兄就是走在这条路上。”
“灰叶现在的阶位差不多算是中阶炼金术师,”希欧牧德面无表情地说,“他的那套炼金装甲就算是赫尔多零也会觉得惊艳,再加上永不凋零的蔷薇花……其实你们师兄天资很好,只是喜欢用在一些奇怪的地方。”
“不奇怪啦,”灰叶笑嘻嘻地说,“我其实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在整个王都都种上永不凋零的花。”
“你上个梦想是吃遍整个漆泽的花香布丁,”希欧牧德冷漠地戳穿了灰叶这看似美好的发言。
“诶诶,”灰叶窘迫地说,“您身为老师怎么还能不帮着学生说话的。”
西泽和莎尔看着灰叶这难得的吃瘪模样,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请各位下车吧,”马车缓缓停下,皮鞋鞋跟与地面摩擦发出清晰的声音,车厢门被拉开,赛巴斯微笑着出现在门外,他躬下身,对车厢里的四人说,“我们到了。”
西泽率先走下车,扶住莎尔的手,灰叶则掂着挎包,希欧牧德拒绝了灰叶的手,示意自己还没老到那种程度。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座颇为豪华的宅邸,大门被拉开,门内是一道走廊,两边的墙壁上全是用七色琉璃绘制的彩版画,这样一整幅巨大的琉璃从顶端一直连接到墙壁中央,走廊尽头是个偌大的院子,枯黄的草地,远处的密林里藏着一道小路,小路的末端是一处小亭,花坛里的碎花开满藤蔓,石块假山上趴着几只慵懒的家猫,在几乎有池塘大小的池子中央是一个喷泉雕塑,在喷泉之后则是一栋足足有五层的棕色高楼,楼角屋檐上匍匐着狰狞的石像鬼雕塑,最顶楼则是一口铜钟,地下的人们来来往往,脸上却几乎都没有什么好的脸色,而且几乎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莎尔之前住在纳拓家的时候也没见过这种泛着古意和奢华的装潢,整个院子则差不多是瑞森家的四倍大小,如果维尔逊看到这一幕的话恐怕当场就要开始感叹时代不再。
“你们来了,”一身紫色长裙的凡尔纳小姐径直从人群里走来,看向希欧牧德四人,细长的睫毛下,黯淡的眸子里似乎已经告诉了众人昨天晚上她又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那夫人,我就先退下了,”赛巴斯弯下腰道别,随后就融入在了人群里,再也找不到身影。
“怎么样?”凡尔纳小姐问道,“见到卫斯理家府邸的第一眼是什么感觉?”
“很大,”莎尔回答说,“感觉走上一天也走不到尽头。”
“和御堂家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灰叶毫不在意地说,“而且你什么时候变得需要从新生嘴里得到一些夸赞来取乐了?”
凡尔纳小姐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盯着西泽,等待他的回答。
“很有意思。”
几乎是同一时间,希欧牧德和西泽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花田,喷泉,密林,石像鬼,铜钟,还有风车,”希欧牧德说着,眼里冒出来丝丝兴趣的光,“你们把魔法四元素完全融合在了这个院子里,再加上之前的走廊……”
西泽接过话说:“这里简直是一个天生的魔力磁场。”
凡尔纳小姐微微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是很久以前,卫斯理他在某位轮亥教团使者的帮助下设计出来的府邸版图,虽然那位使者的目的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他的设计确实很正确。”
凡尔纳小姐踩了踩地板,对四人说:“因为整个卫斯理家就坐落在一道魔力矿脉上,这样的设计不仅能催动魔力的产生,也能让魔力更加适合被人利用,换句话说就是这里很适合养人,浸泡在魔力的空气中,能使人的体质愈发亲和魔力,也就更加容易沟通世界之灵。”
“诶?”灰叶愣了愣,“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我对魔力的察觉比较敏锐,”西泽无奈地说,“毕竟我压抑了这么多年,从进门之后我就感觉这里魔力的成分要精纯很多。”
“灰叶你还是需要经验,”希欧牧德摇摇头,对凡尔纳小姐说道,“请带我们去见见我们该见的那位吧。”
凡尔纳小姐点了点头。
西泽在起步前注意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发现仆从中一个男人正死死地盯着他。
男人的口型变了变,西泽试着辨认出来,却只能认出一个大概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