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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于是,尽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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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下城区,某处下水道的入口,一道灰影紧凑地跃到一个酒桶之后,在四处张望一番以后,灰影化作一道残影,很快地钻进了十字分割的下水道入口里。

一阵欢快的享乐声传来,那是黑袍正在和其他人开心地喝酒庆祝,隔着很远都能看到他时不时地对着别人一边举杯一边拍拍胸脯,像是在夸耀着谁,就在他哈哈大笑时,一身灰色晚礼裙的小女孩自半空中步步踏着虚空而来,坐在了他的身边,其他人很明显都已经司空见惯,根本没受到影响。

“今天西泽拿下了新生测试第一名。”她弯腰拍拍裙摆,对黑袍说。

“嗨呀!我能不知道吗?!”黑袍举起杯子对餐桌上的其他人叫嚣道,“我是谁?!莱茵河里的万事通啊!这种震惊了整个王都的事怎么可能会逃过我的耳朵?!是吧兄弟们!”

看样子他已经适应了自己在下水道里的新身份,不对……仔细看来,这人与其说是适应更不如说是享受,这一身教团黑袍的家伙已经完全是在享受自己编造的身份了!

“达瓦里氏说的对!!”他口中的兄弟们大笑着一起举杯,而后一起饮下手中那杯由黑袍买来的高价精良啤酒,“吨吨吨!”

女子倚在墙角里无声地看着这一幕,心底却如滴血般不断地几声哀嚎,因为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他们曾经都是莱茵河中顶级的精英,而如今他们却和一个黑袍学得坏到不能再坏,这副景象一眼看上去简直就是群无脑混混随意组成的简陋酒会。

想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只好一口气喝下自己手中的三杯啤酒,最终豪迈地发出一个响嗝向着天空举杯,瞬间博得全场喝彩!

“他能活下来是多亏了我。”小女孩默默说道。

狂笑的黑袍在听到这话之后愣了一下,笑容猛地停住,就像噎到一样,他咳嗽着,连举杯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你说啥?”

“他本来应该死在那个狂野魔法师的魔法里,他身上曾经的所有能力似乎都消失了,最起码以前的他应该不会差点死在那样半吊子都算不上,只能姑且凭着形态称作龙息的魔法里,”小女孩凑在黑袍身边,举起不知道是谁剩下的半杯啤酒一仰而尽,可爱的小脸微微泛红,所有人看着这一幕感觉心似乎都要化了,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家伙是蛇变来的,但该可爱还是可爱。

小女孩放下杯子看着黑袍,认真地说:“在他要死掉的那一刻我偷窥了他的内心,变成他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的模样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她说着,小小的眼里却燃起了黯淡的怒焰:“我变成了厄洛丝,然后他就取回了本能,余烬的体质完全爆发,成功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小女孩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看着因为相当巨大的信息量已经呆愣在了原地的黑袍,摇摇头道:“明天见。”

“等等,等等,厄洛丝?”黑袍忍不住问,“那是怎么回事?!”

“自己去调查啊,”她默默地向后望了一眼,看着酒桌上因为黑袍的异样尚且有些不知所措的众人,邪魅地笑了笑,“我只负责监视而已,盟友,不过我还是很期待的。”

她回头对黑袍说:“当他们站在一起,彼此之间再也没有任何掩盖时,那会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这一幕终将发生。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抹杀与颠覆她的统治而来。

黑袍无声地看着她缓步踏进远处的黑暗里,她应该是回到那平台上,躺在自己的身体上睡觉去了。

这一个月以来她都是睡在自己的蛇首上,黑袍其实还蛮好奇的,因为她身上的蛇鳞明明硬到能斩断漆泽最硬的刀剑,这躺着舒服吗?

女孩低下头,竖瞳明亮,她闭上眼,想象着当西泽和厄洛丝站在一起时的模样

“你会是怎样的表情呢?西泽,还有你,厄洛丝……”

“她真是越来越像个人类了,”女子迈着脆弱的步子,满身酒气地坐在黑袍身边,连黑色眼罩都带了些许酒味,仅剩的独眼上睫毛细长,她轻启酒红色的薄唇,对黑袍说,“她真的是当年那对北海巨妖之一?”

“是啊,北海巨妖,”黑袍叹气道,“一共两只巨妖潜伏在无垠的北海里,一条蛇,一只鱼。”

他看向女子,苍白的脸上因为酒意浮现出罕见的红润:“我还以为你们是知道的。”

“在你面前的这些家伙大多都是莱茵河里的羽龛级成员,”女子伸手扶住腰间的匕首,将匕首的刀鞘挪了挪,免得戳到自己灌满了酒的小腹,她的穿着本来就很清凉,一眼看上去会让人以为现在还是夏天,“我们当然知道,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怀疑,曾经掌控北海的怪物就在自己面前,这事实未免太过魔幻了。”

“很好接受的好吧,”黑袍耸了耸肩,“比这更恐怖的场景我都见过。”

“毕竟是你,”女子无奈地说,“不过今天的酒饭里没有毒药可真是稀奇。”

“我好歹活了这么久,”黑袍笑道,“难道你以为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什么都没干?”

女子看着他灰色的眼睛,最终还是无奈地说,就像是认输一样:“好吧好吧,不愧是你。”

“以后我们的日子还多,”黑袍说,“等我们那位小朋友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世界就会变化了。”

“他到底是谁?”女子问,“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们?”

“他的资料在莱茵河内部都是封印级别的,”黑袍无奈地说,“你不会真以为我能告诉你吧?”

“哼……”也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这个向来以冷酷成熟闻名莱茵河的女人也露出了些许小女孩的姿态,她嘟着嘴,“可惜,本来你说了会有奖励的~”

“奖励什么的以后慢慢再说吧,”黑袍拿起杯子,把身边火炉上的水壶提起来,倒进半杯热水,手间浮起一阵寒意,在水温刚好时递给女人,“如我所言,时间还长。”

“我的时间也还长吗?”女人接过杯子之后有些苦涩地说,“我的时间……”

她低头看向小腹,似乎股股恶意真从其中不断地涌出。

“神明的事,就交给神明解决,”黑袍说,“无论是邪神,亦或者是轮亥。”

女人轻轻把嘴唇凑近杯子,喝下一口温水,眼睛忽然明亮起来:“有些药味……”

“对你有好处的,”黑袍转过身,再度回到餐桌上,举起盛满酒水的玻璃杯,小声地说,“我回来了。”

就像是外出的老友归来时对故乡的发小打招呼说,就像是消失的丈夫突然有一天出现在家里时对妻子微笑说,就像是坟墓里的男人推开了墓土,打碎了石碑,在雨夜里带着满身的鲜血回到了温热的怀里。

于是记忆里在下城区悠游狩猎的虎鲸都显得不再那么骇人。

邪神,女人默念着这每个字母都透着恶意,宛如世间所有邪恶融为一体的恐怖名词。

她看着黑袍,从他身后的阴影里,仿佛再度浮现出了那恶魔的轮廓。

“来颗糖吗?”

“好,给我来颗咸木瓜味的硬软糖。”

“你这家伙是在挑事吧?”

希欧牧德从二楼微笑着看向热闹的客厅,今天历史学院比平常多了好几个人,有正一脸认真地盯着西泽的萝尔,有脱下铠甲端坐在餐桌旁脸色却不太自然的安蕾,有穿着黑色晚礼服而来的学生会会长,还有一位带着不少礼物而来的罗伊。

凡尔纳小姐端着一杯红茶坐在木椅上,表情看上去不太好看,和平时一样。

另一个表情也不太好看的人是灰叶,这家伙坐在餐桌旁边警惕地看着其他人,收起糖袋以后就握紧了刀叉,一边握着一边类似威胁着对周围的人说道:“先说好,我师妹的晚宴必须我先吃。”

“没有人跟你抢这个啊,”刻意刁难了一番灰叶的罗伊扶住额头,哭笑不得地说,“而且甚至都用上晚宴这种词了你是得多喜欢莎尔同学做的饭啊。”

“怎么说呢,”灰叶食指微动在指间转起了银质的餐刀,想了想,摆出一张认真的脸对罗伊说道,“大概仅次于我练习炼金术时产出的蜜糖吧。”

“那可真是相当珍惜,”会长推了推眼镜说,“不过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这顿饭。”

他向四处望了望,问:“我们的主角呢?”

“哥哥吗?”莎尔脱下手套从厨房里走出来,呼出一口热气说道,“哥哥他刚刚出去了,就在会长你们来之前。”

“出去了?”会长皱了皱眉,说,“难道是去学生会了?”

“他争取来那个名额本来就是为了薇娅学姐吧,”萝尔转了一下魔方又立刻扭了回去,抬起头说,“现在去找人家也是情理之中。”

安蕾听到萝尔这句话,脸色却渐渐黯淡下来。

“但想要转学院也是需要对方同意才行的,不然就是一纸空谈,”会长摇摇头说,“他出去了多久。”

“大概十分钟吧。”

在从莎尔嘴里得到这个消息以后会长瞪大了眼睛,急忙从座位上站起身冲向门外。

“诶诶诶这么急干什么?”灰叶愣了愣说,“晚饭刚做好啊?”

会长在猛地拉开门后动作却慢了下来,他就那样站在门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怎么了?”灰叶问。

“那孩子,原来一直都在那里?”会长扭过头问。

安蕾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却被同座的凡尔纳小姐拉住了胳膊。

“坐着,”凡尔纳小姐挑起眼眉,锋锐的眼角映在安蕾眼里就像风割开了枯叶,“不要把自己的急躁展示出来。”

“哦……哦哦……”不知为何,身子仿佛是自己动了起来,安蕾坐回了座位上,紧张的心情似乎也消失了不少。

“什么?”灰叶走到窗边,看了眼窗外,不由得发出一声疑惑,“咦?西泽一直在那里站着干嘛?”

“我们进来时可没见到这孩子,”罗伊站在灰叶身边,轻轻摇了摇头,“可能是刚刚回来吧。”

莎尔缓步凑了过去,窗外,在皎洁的月光下,湖面上波光粼粼,如水银般明亮招摇。

西泽站在湖边,背影瘦削而萧条,在光芒的映衬下显得极其不真实。

莎尔咬着嘴唇,解下围裙甩给灰叶说了声抱歉就钻在会长的胳膊下跑了出去。

灰叶手忙脚乱地抓住围裙的一角,看着莎尔的背影无奈地说:“这两个人真是……”

“不也挺好吗?”罗伊翻开怀表看了看时间,说,“才七点钟,正是所谓最适合谈情说爱的时间。”

听到这句话后安蕾的食指忍不住弯折起来。

“如果是喜欢,就不要为他付出那么多,”凡尔纳小姐将茶杯放在安蕾裙下白皙的大腿上,杯底温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样,“你今天为他挡下了那么多人,最后还对他认了输,之后呢?”

凡尔纳小姐摇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喜欢一个人就不要为他付出那么多,明白吗?”

她抬起茶杯,看着水面上的自己,仿佛再度看见了年轻时的那个自己,她轻笑起来,对着杯子里的自己说:“何等愚蠢。”

在错觉间,凡尔纳小姐似乎看见杯子里的那个女孩牵住了男孩的手,二人跑向地平线的边沿,可就在路上,男孩的手松开,只留下女孩一个人面对如山海般重重叠叠的人们。

“再这样下去,留给你的就只有失望,”凡尔纳小姐闭上眼睛,让回忆在淡淡的红茶味中散场,当她睁开眼睛时,那双葡萄酒色的眸子就显得愈发璀璨,“你也应当明白。”

安蕾听完这些话之后,微微咬着牙说:“可这是我欠他的债务。”

“他明说了吗?”

“没有。”

凡尔纳小姐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瓷杯里空空荡荡,只有几滴残留的淡红。

“那就不要去做。”

窗外,莎尔和西泽的影子已经贴在了一起。

安蕾看着那副情景,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大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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