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士有种不祥的预感。
敬酒这种说法,应该只有中国有吧?他环顾了一圈,按外貌特征来看的话,其他人至少都不是亚洲人种,那大概更谈不上敬酒了吧。
说来奇怪,餐厅的餐桌是矩形的,而菜肴却没分成十二份——中国的聚餐餐桌大多是圆形的,因为这样所有人距离桌子的中心点距离相同,这样便于互动、碰杯、行酒令等等,毕竟中国人吃饭讲究的是和气;而西餐一般是矩形桌,极限两侧的人距离甚远,想要所有人一起互动大概只有开场时主人简短的祝酒词,之后则是仅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内互动,也许品尝菜肴要更重要一些吧。
而且中国人的酒文化与宴会相辅相成,而西餐的吃法似乎是宴会和酒会分开,即便在用餐的时候回喝酒,也完全由个人掌控度量……在酒会上也很少出现敬酒,大多数是大家相互举杯示意一下,喝不喝都不一定,只是个礼仪罢了。
但是在这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死宅最受不了聚会了,特别是这种完全无法摸清礼仪规则的聚会——既不想失礼又怕麻烦。
人类真累啊。而且柏德森还是有些作死地向着刚刚把他勒个半死的萨拉举起了酒杯。
但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回应的打算,苏伊士虽然觉得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有些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所以苏伊士决定认真地和赫尔讨论菜肴的问题,对于柏德森,假装没看见就好了。
但柏德森似乎并不想放弃,他站在萨拉背后,用力地咳嗽了两声。
萨拉一脸不爽地回过头,凶神恶煞地说,“干嘛?”
简短而凶狠的两字根本不像是从少女嘴中说出,倒像是一个黑道混混的气场,如果再带点卷舌音就完美了。苏伊士听着都有些害怕,生怕萨拉一生气把柏德森按在桌子上当成菜吃了。
但柏德森却举止优雅,毫不慌张,用手托起杯子,向大家示意了一下。
依然没有人想动。
赫尔似乎不想就这样胶着着,她举起了杯,示意了一下,啜了一小口。
其他人见状,也板着脸勉为其难地照做了,不过萨拉是大口一饮而尽,然后咕咚咕咚地又倒满了一杯,背对着柏德森做了个十分凶恶的鬼脸。
普通的女孩子做鬼脸说不定还有些可爱,萨拉这个鬼脸简直就是恶鬼。
柏德森说了一句“祝用餐愉快”就离开了,气氛立马又活泼了起来,好像柏德森是个人形自走制冷器。
“他这是什么意思?”萨拉问忒迪菲儿。
“什么什么意思,身为主人来对客人礼节性地表示一下而已,你以为是什么?”忒迪菲儿反问到。
“我以为他在挑衅,刚才要不是大小姐举杯了,我都怕一回头把他按在地上打。”
……有点可怕啊喂?
“也没办法,谁让他请导师来却没有提前通知我们。”欧非忒施终于从天鹅的美貌中清醒了过来,加入了对话。
苏伊士有些不解,“……你们跟瑟苏,发生过什么吗?虽然我们曾经讨论过,你们是否在害怕什么——你们回答我说,害怕这个充满未知的地方。但实际上,”苏伊士顿了顿,“我觉得,你们却好像是在害怕瑟苏这个人,没错吧?”
“害怕……也许吧。”赫尔若有所思,面对着苏伊士自认为十分尖锐的提问,所有人却似乎镇定自若,“准确地说,不想重蹈覆辙吧。”
“重蹈覆辙?”苏伊士越听越蒙了。
忒迪菲儿难得正经地说,“有的时候,我们很羡慕你,如果能晚来几天的话,也许我们也能像你一样,和导师开开心心地聊天吧。”
众人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吗?在我来之前?”
“发生过……一次……起义。”梅特迪尔小声地说。
“起义?!”苏伊士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词,“怎么,瑟苏对你们进行压迫剥削和惨无人道的虐待了吗?”
“哪有那么严重……”萨拉说,“如果真那样的话我就拼命了!我可是佣兵出身啊!”
是是是但是你骄傲个啥呢这是……
“刚来的时候,我们对这个学园一无所知,”赫尔说,“我们也有想办法,希望弄清一些明显在我们原来的世界中显得不正常的事物。”
“那你们怎么没有像我一样出去探索世界啊?”苏伊士不解。
对面的两个天鹅一个癞蛤蟆都笑了起来,连旁边一直安安静静喝芥末汁的小兔子也笑了起来。
“正常人呢,”赫尔有些无奈地扶额,“正常人为了获得信息,会去询问掌握信息最多的人——也就是导师。”
“但她应该没说什么把,所以还是去探索——”苏伊士接话说。
“因为她什么都不说,就没事了?我几乎从不买东西,但我也知道有个词叫讨价还价呀。”赫尔转过头,漂亮的眸子盯着苏伊士。
“这样的呀,我从来不砍价,总感觉浪费时间……”苏伊士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居然还没有一个大小姐懂生活,“那你们怎么做了呢?”
“导师的意思是说,毕业后会公开所有的信息……我们是没有太大意见的,毕竟人活着,总会遇到未知的东西,但是,”赫尔顿了顿,“柏德森却不这么认为。”
苏伊士一惊,“他……他搞事了?”
“你这个‘搞事’我就理解成惹麻烦了,没错吧?”赫尔问。
“差不多的意思。”其实根本不是。
“在你来之前,我们的课程基本都处于鉴赏或是自习的状态,大家下课后,也经常会在长廊里相遇,但只有一次见到了导师。而那次,柏德森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导师普及了一下何为民主,并强烈要求公开所有的信息。”
“哇……好想知道瑟苏当时是什么反应。”
“她笑了。”赫尔仿佛打了一个颤抖。
“笑了?”
其他人似乎也在回忆那个画面,气氛似乎一下到了冰点,苏伊士有些担心面前的菜肴会不会受到影响而冰结。
“嗯,她笑了,但那笑容散发出的威压却让人穿不过气来,她对柏德森说,‘在这里,我就是民主,你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