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小书桌。
单人桌，桌面上套着米色的桌套，整齐地叠放着书本，旁边还有一个黑色的笔袋。桌膛里塞着用零花钱买的杂志和一些制造厂商听都没听过的小零食。
苏伊士翻开压在手肘下的书本，那是一本有着密密麻麻几何图案的习题集，里面夹着一根笔尖微微弯曲的钢笔。
不远处，讲台上空无一人，值日生还在擦着黑板，周围的同学低声聊着天，话题无非是谁又喜欢谁，谁和谁又分手，之类之类。
“那一年，我们十四岁。”
这句话蓦地出现在苏伊士的脑海里。
他缓缓地向右转过头，那是他无比熟悉的美丽风景。
少女微微颔首，乌黑的头发向后梳成一个马尾，用右手托着绯红的面颊，侧着脸向外望着。
苏伊士不知道少女在凝视怎样的风景，而此刻在苏伊士眼中，只有少女一人。
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两个人，你望着风景，我望着你。
美好而恬静。
他已经忘记了少女的名字，也忘记了少女的容貌，只剩下一个模糊而温暖的剪影。
我已忘记你，你是否还记得我呢？
教室的门忽然打开了，发梢五颜六色，眉清目秀的少女一步步走了进来。
她的双眼似乎笼罩着乌云，流着泪，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为什么？”
苏伊士一怔。
周围的景色全部凝固，好像这世界只有她的时间在流动。
她依旧流着泪，步步紧逼，问道，“为什么？”
泪水似乎抹花了她淡淡的妆容，软玉般的面颊仿佛初春小雨润洗过的鹅卵石，而她眼中却似有这化不开的哀愁和迷惘……或许还有愤怒。
她问到，“为什么？”
她的嘴唇颤抖着又说了什么，那话语却没能传到苏意思的耳朵里。
苏伊士回到宿舍的时候，感到莫名的疲惫，便把衣服随手一丢，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合了眼。
却因此没由来地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依稀记得，瑟苏流着泪，问了什么。
他努力地回想那张惹人怜爱的脸，却只能回忆起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是……什么情况。
该不会是因为没有让她复述知识点导致她真生气了吧？即便生气了也不用哭吧……
苏伊士决定不再多想，反正只是个梦罢了。
但那时流泪的瑟苏太美，倒是真想在现实中见见。
不过估计没太大可能罢。
他冲了个澡，打开电脑。
“小黑屋”里早已吵吵闹闹，聊得不亦乐乎。
未读信息有500多条，不过对于苏伊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死宅的群分分钟999+的未读，一个个打字速度跟加特林机枪一样，也把苏伊士锻炼得看信息一目十行毫不费力。
这其中没有一条是来自于赫尔的，苏伊士有些慌张。
他在对话框里打了个颜文字，“_（：з」∠）_”，然后忽然蹦出了一个私聊。
“不许胡说八道，不然我杀了你。”赫尔说道。
哎呀，怕怕。说出去对我也没好处，你慌个什么劲呢。
“知道了知道了。”
嘴上这么说，苏伊士却难以控制自己不去回忆那触感和香味。
啧，好像变态一样，他赶紧打住了这个念头，加入到众人的扯皮之中。
史瑞姆在热切地谈论着他跑步时遇到的情况。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挡我，我压着步伐跑，跑了大概十五公里，然后就会一直不停地退回到第十五个记号，无论我怎么往前跑，都会再次经过那个记号。”
“鬼打墙吧？”鲁莱珀说道。
苏伊士惊讶于他们竟能说出如此地道的中式词语，当然可能是学园自带翻译的作用。
众人纷纷表示鲁莱珀你真的是有知识有文化的现代人吗？
苏伊士并没有说什么，因为如果按照他的经历来说，鬼打墙应该是最佳形容，但如果结论不能解释所有的事件，那么它便不是这个学园里的“法则”，而只是某种特例罢了。
“鬼打墙”没有办法解释苏伊士和赫尔遇到的“无限回廊”，但“传送门”的理论却可以解释鲁莱珀一直在重复通过第十五个记号的情况。
他是被传回了十四和十五之间的某个地方。
但是现在，“传送门”的原理、构造完全不明，它甚至可能是隐形的，几乎没有办法去证实它，若不是亲眼看到赫尔从不远处坠落然后从自己头顶出现，苏伊士恐怕也不会提出这个论调。
但当他在“小黑屋”里提出这个设想的时候，大家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
估计是“鬼打墙”做了铺垫，相比之下这个稍微正常点。
“赫尔，这是你们下午得出的结论吗？”
“嗯，算是吧。”
众人思考了片刻。
“倒不是不能接受，不过……我们要怎么继续查下去？传送门意味着一条路可以通向任何地方。”
“是的。”苏伊士加入了讨论，“接下来会有难度，不过还不至于没法继续。”
“别闹了，你可能根本不适合做领导者。仅仅是有难度？你倒说说接下来怎么做？”
“我不是领导者，只是个提议者。”苏伊士说，“其实也很简单，比如我画个5X5的表格，每个格子代表一个房间，你可以用线随意地连接任意两个房间，一条线就代表一个传送门，那么……”
没错，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这些房间的排列依旧没变，我们只要做好标记就可以知道相邻的房间是什么了，逐步就能画出地图了。”
众人默不作声。
“做好标记，是说……？”赫尔问道。
“比如打穿墙壁。我记得之前瑟苏已经默许过我们了，说‘估计你们少不了搞破坏’。”
“我是说过没错，但是你还真想把墙打穿啊？”
啧，怎么老是这么神出鬼没。苏伊士也只敢在心里暗自说道，若是真谈到搞破坏的话，他也不太敢在瑟苏面前太过放肆。
“啊，其实我是来告诉你们，我收到了故人的邀请，返程时间未定，接下来的课你们先自习，课件我发到你们邮箱了，记得不要偷懒。嗯，没了，解散！”
说着就离开了聊天室，完美地阐释了神出鬼没这个词。
她似乎并没有想要阻止苏伊士他们打穿墙壁这件事，可能在她心中课程更重要吧。
但她提到故人二字的时候，苏伊士的脑海里浮现出瑟苏那流泪的美丽面孔。
你，要去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