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最后看了四周一眼,轻声地说:“再见了。”
虽然清晨的山间异常寒冷,但呼吸着森林里的新鲜空气,立刻使人心旷神怡起来。他们背着旅行包,穿过竹林,又回到了“竹林精舍”的遗迹。很快就找到了来时的那条小径,他们沿着林间小路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盘山公路上,帕萨特还好好地停在路边。
这时他们随便吃了一点干粮,就开着车下山了。下山路更为惊险,但高玄稳稳地把着方向盘,春雨也对他非常信任,不到中午就开到了山间度假村。
下午,他们沿着公路开回上海,一路上春雨始终保持着沉默,看着冬日里的田野,心里却在想着下一层地狱又会遇到什么?
他们回到上海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据说有寒潮已经袭到,马路上的人明显减少了许多。高玄没有直接开回学校停车场,而是停在学校后门。他们都已经饿了,就先到“倾城之恋”吃晚饭。
晚饭很快就风卷残云般地被消灭掉了,春雨用纸巾擦了擦嘴说:“我们走吧。”
但高玄依然怔怔地坐着,眼神有些怪异。踌躇许久才说出来:“春雨,既然我们都已经回来了,索性就把以后的事情告诉你吧。”
“以后的事情?”春雨听不懂他的话,但心里马上紧张了起来,“什么以后?”
“就是马佐里尼从天苍山回到上海以后的事。”
“难道你知道?”
“是的,但之前我并没有告诉过你。那是因为我担心你知道这些事情以后,会感到非常害怕。我本来想等我们去了天苍山,发现了地狱的第19层的秘密之后再说。”
“可我们现在还一无所获。”
高玄轻叹了一声:“所以,我必须要把那些事情告诉你。190年8月,马佐里尼带着一个美丽的中国女子回到上海,不到几个月就在租界举办了一场画展。整个画展总共只有一幅油画,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地狱的第19层》。”
“就像他过去画的那些地狱图?”
“不,与过去完全不同。据说马佐里尼的这幅画,把总共十九层地狱的景象都给画了下来,特别是第19层地狱。”
“那第19层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我那位意大利朋友在E-mail里告诉我,马佐里尼在上海的画展只办了三天,总共只有几十个人去看过,都是租界中的外国人。然而,在画展结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所有看到过那幅画的人,全都离奇地自杀了。”
听到这里,春雨差点站了起来:“你是说,任何人只要看过那幅《地狱的第19层》,就会自杀?”
忽然,她想起了一首名为《黑色星期天》的钢琴曲,许多听过这首曲子的人,都无法忍受那忧伤的曲调而自杀了。这是一首真实的曲子,也是真实的故事。
“没错,凡是看过画的人全都死了,谁都说不清他们的死因。既然除了马佐里尼本人以外,所有看过这幅画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么也没人知道这幅画里究竟画了些什么。到底是因为画的内容过于恐怖呢?还是因为画展过程中出现了其他意外情况?总之这已经是一个谜了。”
“最重要的是,到现在我们依然不知道,地狱的第19层究竟是什么?”
高玄继续说下去:“因为所有死者都看过画展,所以租界工部局认定是那幅画杀死了他们。马佐里尼因此而被驱逐出租界了。”
“马佐里尼被赶出了租界?那他去了哪呢?”
“当然是回到了欧洲。但是,当他回到欧洲后不久,就产生了精神错乱。也许是因为画画过于投入了,也可能是在中国遭受过意外刺激,总之,他产生了强烈的幻觉,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提前受到地狱的审判。”
“疯了?好像画家都喜欢发疯,就像梵高那样是吗?”
“不,马佐里尼的情况与梵高不同,他在欧洲制造了多起杀人案,后来东窗事发而被关进了监狱。
“天哪,他由一个画家变成了杀人狂魔?”
高玄的脸色异常凝重:“虽然精神病院愿意收治他,但当时的法庭还是以谋杀罪判处他死刑,不久就将他送上了绞刑架。”
“他就这样死了?也就是说,地狱的第19层的秘密,也一起被马佐里尼带进了地狱?”
“是的,现在这个世界上,已没人能解开这个秘密了。”
春雨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难道我们就只能等死了吗?”
高玄没有回答,低下头一直都沉默着。忽然,他抬头招了招手,叫服务员埋单。
从“倾城之恋”出来,高玄还是把春雨送回了寝室。周日晚上的女生宿舍热闹了一些,许多女生都看到了高玄,她们既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春雨,互相窃窃私语着。
一路上春雨始终没有说话,临别时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匆匆地跑上楼梯。
终于回到了寝室,她放下旅行包,看着清幽睡过的下铺,冷冷地说:“你知道那个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吗?”
难得出了一次远门,还在山洞里过了一夜,春雨实在太累,便早早地爬上床睡觉了。春雨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
依然是子夜十二点。
她恍惚着抓起手机,打开了那条来自地狱的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7层,你将选择1:你最想做的一件事。”
这回只剩下一条选项了,“1”是春雨唯一的选择。
在“1”的回复发出不久,手机的通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立刻接听了电话,听到了那个怪异的声音:“我知道你最想什么事,因为你最恨一个人,你的继父,他对你做了什么?”
在黑暗的寝室里头,春雨感觉仿佛还在古老的洞窟中。她握着手机的右手微微颤抖,眼前似乎又浮起了那张肮脏的脸。
她赶紧闭上眼睛说:“那个男人,是一头真正的牲畜。那年我已经十五岁了,我的身体也正在发育,那个男人的眼睛,也从来没再离开我。妈妈也对他非常警惕,时时刻刻都保护着我,使他邪恶的手不敢接近我。但是,有一次妈妈突然生病了,被送到了医院,晚上只有他和我两个人在家。当我睡得正熟的时候,他居然趁黑摸到了我的床上。他身上那股怪味使我醒了过来,但此时他已抓住了我的双手。我立刻大叫着救命,双手拼命挣扎,终于一脚踢到了他。然后我爬到了窗户上,对他说‘只要胆敢靠近我,就马上从楼上跳下去’,他终于被我震住了,只能离开了我的房间。我从窗户爬下来,手里抓着一把美工刀,蜷缩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夜。我恨他!我恨他!就在那个时候,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
“杀了他!”
电话里那个声音幽幽地传了出来,好像是一根针似的扎进了她的脑子里。
“是的,我是想杀了我的继父。在十五岁那年的夏天,我想了无数个杀死他的方法。我读了很多柯南道尔与阿嘉莎·克里斯蒂的推理小说,因为那里面有许多巧妙的杀人手段。我借鉴了那些经典的杀人方法,精心制定出了好几个杀死他的方案。”
但春雨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她睁开眼睛看了看黑暗的寝室,胸口跳得厉害。
“是你杀了他!”手机里传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但随后对方就停止了通话。
她呆呆地坐在床铺上,看着手机屏幕,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窗外,长夜漫漫,北风狂啸,似乎有某些东西飘落了下来。
“是我杀了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