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女生寝室熄灯了。
有些感冒的春雨使劲掖了掖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栋女生楼已经有几十年了,每年寒冷的冬夜里,这些没有暖气的屋子,总被女生们暗中咒骂个不停。春雨蜷缩在上铺的被窝中,总感觉刚才洗澡没有洗热乎,以至于双脚还有些发凉,只能悄悄地搓着脚让它热起来。
她已经在这间上铺睡了三年多了,每晚女生寝室里特有的气味都会涌入鼻孔,想起还有半年多就要离开这里,真有些舍不得这种气味。春雨是个特别敏感的女生,就连睡觉也不会太沉,每次清幽在半夜里起床,都会把上铺的她给惊醒。虽然春雨依然闭着眼睛,但她能感觉到床架的微微颤动,然后是清幽轻手轻脚地出门声。她静静地躺着等待清幽回来,似乎寝室里的黑暗只是某种幻觉,天明很快就会降临到窗外。就这样,她又缓缓地睡着了,直到又一次被黑夜里的动静唤醒。
现在,这动静又来了。
春雨本来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感觉到身下一阵颤动--好像心被什么提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被子,这时似乎整个床架都动了起来。
她感觉到下铺的清幽站起来了,已经离开床铺走到寝室中央,她等待着清幽出门的声音,应该是去上厕所吧?
可是,春雨足足等了几分钟,却始终没有听到有人出门的声音。
清幽在干什么呢?
藏在被窝里的春雨再也憋不住了,就像小时候藏在妈妈怀里听故事那样,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女生寝室里漆黑一团,就连窗外也没有一丝光线,就好像沉入了坟墓之中。
突然,春雨听到了脚步声。
是清幽的脚步声,她正在寝室里来回地走着,似乎还有着某种奇怪的节奏。这让春雨的心跳骤然加快了,清幽可从来没有半夜在寝室里散步的习惯啊,她悄悄地支起了身子,打开了一盏床头灯。
白色的柔光照亮了春雨的脸,也依稀照出了寝室中央的清幽--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下摆几乎拖到了地上,原本扎起来的头发披散在了双肩,像个飘浮的幽灵似的。
更奇怪的是,清幽正在不停地转圈。
春雨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清幽在绕着寝室中间的空地转圈,并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脚步声。清幽的转圈是逆时针的,几乎是一个非常规则的圆形路线,她的脚步不紧不慢,身体也非常平稳,就好像是在机械地完成某种仪式。
来自上铺的柔暗光线照在清幽的脸上,无法照亮整个寝室,看起来就像是在昏暗的剧场舞台上,一盏光线打在了女主角的身上,这给清幽的转圈平添了几分诡异色彩。她就和下午在鬼楼拍照时一样面无表情,但表情越是平静就越让春雨感到害怕。
忽然,对面的南小琴爬了起来,她显然也被惊醒了,揉了揉眼睛看清了转圈的清幽,立刻喊了出来:“你在干吗啊?”
但清幽似乎根本没听见,继续着她的转圈,在春雨看来她似乎已转了四五十圈了。
对面下铺的许文雅也醒了,刚把头伸出被窝,就差点碰到了清幽。
许文雅立刻吓得叫了起来,蜷缩在床上哆嗦着说:“清幽,你中邪了吧?”
“别乱说!”
春雨已经从上铺爬下来了,把手伸到清幽的面前挥了几下,但清幽好像没有看见,继续向前转圈。春雨终于憋不住了,站到了清幽的跟前,拦住了她转圈的路线。
清幽一下子撞到了春雨的身上,终于停下了脚步。
白色的睡裙微微颤抖,清幽低下头让黑发遮住了自己的脸,看上去就像是--贞子。
虽然春雨联想到了最可怕的东西,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抱住清幽,用力地摇着她,要将她唤醒。
南小琴和许文雅也走到了旁边,一起帮忙呼唤着清幽。
忽然,清幽缓缓抬起头,在遮盖着半边脸庞的黑发缝隙间,露出了一只黑色的眼睛,那只眼睛冷冷地盯着春雨,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可怕目光。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恐惧。
清幽的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瞬间,女生寝室里鸦雀无声。
因为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谁都无法逃避。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春雨只觉得从清幽的嘴里打出了一行文字,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子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