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科以为自己非常凶狠的话,其实非常虚弱无力,不仔细听几乎能忽略。
长琴喜上眉梢,平素温柔的声音略显嘶哑:“人,你是不是说话了?”
自从四日前那一问,杜科忽然失去了意识,一开始是双目呆滞,后来直接摔昏在桌上,笔墨脏了一身都不知道。
府医、太医、甚至皇帝亲派了御医,包括人称医毒双圣的花非墨,都来看了,摇摇头走了。
身体毫无异常,就是昏睡的迹象。
可是整整四天,一直睡一直不醒,皇帝甚至下了旨:五天内医治不醒,太医院就要换一批人。
宫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长琴更是被囚禁起来打算处以死刑。
然而人府后院众人、朝廷官员甚至皇宫后院,求情的求情、讲理的讲理、吹耳边风的吹耳边风。
都说长琴事在当场,自然对人恢复有一定作用,五天以后再处死不迟。
然而众人努力救出来的人却好像不在意生死,只是不眠不休跟在杜科床边不停的说话。
一开始花非墨他们几个还跟在旁边一起叫,后来实在有些绝望,长琴让他们都走了。
其实这几天说点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时候就是单纯叫叫他,一遍遍叫。
用着他最喜欢的语调,叫他。
杜科恍惚颤颤眼睫毛,睁开眼一瞬间又有些不适应,然而立马有人帮他遮了光,他眼睫毛缓缓扑扇在那人手里,终于睁开了眼。
“水。”
长琴立马把准备在旁边的水端来,杜科却一喝就咳,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把长琴吓的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杜科觉得坐起来都费力,又想躺下,长琴却紧紧拥着他不撒手。
杜科虚弱开口:“别闹,困。”
长琴温和哄着他:“人乖,我叫人给你备点粥,你很久没吃东西了。”
杜科其实很不适应跟人亲密接触,前一世前男友会劈腿也是因为他不同意婚前性行为甚至过于亲密的动作,所以他在外面找了人。
杜科微弱的挣扎在长琴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他敏锐感觉到了:“不舒服?”
杜科看他始终没有撒手的意思,叹了口气:“我睡了多久?”
“四天。”
杜科有点惊讶:“这么久?”
长琴正想安抚两句又听见他说:“那你怎么不乘机杀了我?”
“那你怎么不杀了我?”
长琴楞楞看着他,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杜科闭上眼,也不再撑着自己,无所畏惧虚脱的掉在他怀里。
长琴听着他略显慌乱的呼吸声,忽然又想到好久以前他带着他去找季瑞时候,他问道:“你们是不是很恨我?”
长琴目光晦涩,这几日陪着他,他自然验证过:他没有人皮面具,确实就是那个人。
变化契机就在于叶明崇扔的石头。
此后他的变化如此之大是很难让人不起疑的,尤其是熟悉的人。
越熟悉,越起疑。
电光火石之间,长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直接问了一句:“你想让我杀了你?”
杜科睁开眼,想了想摇摇头。
就算回不去了,他还是想多活一阵的。
还没等他开口,他的唇就被一片温热堵上了。
他忽的瞪大了眼。
长琴贴上他,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舔舐、吮吸,久久的,温柔又深情。
杜科直接俩眼一瞪傻了,连换气都不会了,长琴无奈的给他渡气。
久久以后,长琴把他圈在怀里,把他的头靠在他胸膛,听他的心跳。
长琴的嗓音因为长期持续说话,变得有些沙哑,但是杜科却莫名觉得有点性感,心痒痒的。
“之前想杀,后来不想了。杀人要偿命的。”
之前都没有动手,没理由他昏迷了,就立马动手。
杜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出,缓了好久:“我,忘记了很多事。那天,你跟我说第一次,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长琴心下一跳:“失忆?”
杜科吐了口气:“不知道算不算失忆,你们的名字我都记得,就是……那些事,都忘了。”
长琴忽然想起来他第一次想试探他脱衣服时候他脱口而出的问:“这都是我打的?”
尽管他后来又掩饰了,可他确实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是失忆。
可是轻飘飘一句失忆,能抵得上后院所有人的伤吗?后院谁身上没有能留一辈子的伤疤?
有多少人差点死在他床上?
他一句失忆就必须让人原谅吗?
十五岁的年纪就如此歹毒,谁知道这不是计谋呢?
季瑞身上的上都没好利索吧?
长琴忽然怒不可遏,险些失去理智,因为他爹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那他呢?
可是忽然间他又想,如果不是计谋呢?
如果不是计谋,他醒来完全记不得自己的邪恶。
只见到一群对他厌恶欲其死的人,他不敢跟任何人说,天天想着会不会被自己面首一气之下杀了。
他努力想对他们好,其实是另一种方式的求生。
传说中最受宠的人,在他们这些被世人视为卑贱的面首中,卑微活着。
长琴忽然间心里非常矛盾复杂,他安抚自己穆青璃一定会死,但是不是现在,他必须死的有价值。
不知不觉中,他把下颔抵在他柔软的秀发上轻轻蹭着。
杜科也摸不清他什么意思,刚刚他忽然一亲他整个人到现在都是懵的。
“人你醒了!”直到筝儿惊喜的声音传来,杜科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差点又在长琴怀里睡着。
杜科懒懒的“嗯”了一声,慵懒打了个哈欠,双眼迷离又想睡。
筝儿完全不给他机会,一惊一乍叫太医过来了。
太医过来跟一开始也是一样的结论,无非是睡昏的人受了点刺激,终于睡醒了呗。
太医开的药也是补身子的,杜科十分厌烦的任由他们折腾。
直到后院所有人都逛了一圈,打了招呼散了,花非墨才看着他表情复杂:“原来人喜欢一直躺在人怀里吗?”
“嗯?”杜科“腾”的坐起来,身后某人老神在在的抱着不撒手,沙哑一阵的嗓子经过水润以后别具特色:“你管得着?”
杜科居然脸红了,是那种不加修饰的红。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居然能这么悠闲躺在这么一个帅哥怀里见了那么多人,还习以为常自己都没发觉!
罪过啊罪过。
谁知道花非墨这货眼贼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人脸红了?”
杜科懊恼不已,只想用枕头砸死花非墨,再顺带砸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