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悠悠的醒来, 在她那阴冷的小屋内。木板床疙的她腰有点疼,身体虚软无力, 脑袋也都失去了思考,只是床边站着的白衣, 耀眼的让她无法移开。
“是你扶我上床的?”她问。
“嗯。”符君安转过头,看着她,淡淡了笑着,微微扬起的唇让那张白润莹亮的脸透着俊逸的美,“我刚到便看到你昏倒在地……”
靖斯年终于放过她了。给了她身体的自由,却切断了一切的联系。他要她孤独的活着。她疼,她不解, 她无措。
加上一天一夜, 不吃不喝的赶路,所以她晕倒了。
醒来,她却已经分不清楚,那痛到底是靖斯年给她的, 还是符君安给她的。
“那次留书, 你到底同他说了什么?”洛晓霜看着符君安,那张脸一如当初她见的那般温润柔软。那身白衣,修长挺拔的身形,让人忍不住想要依靠与贴近。她不想去怀疑他。可是靖斯年不止一次说过,她留书离开的事情。
她连字都不会写,何来留书?
当初知道她要走的,只有他不是么?
那些陈年回忆, 慢慢涌上心头,所有的怀疑也都指向了一个人。她不聪明,也不傻。她只是错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生活规矩。
“一些道别的话而已。”他走到她床边,看着她的那双眼,温柔无辜,“官茵茵要你死,我带你走,那样等同于死。她满意了,不就行了?而戈尔琦与我要大燕国的内乱,于是我留一封书信,也好刺激一下靖斯年拔了官傅生那颗毒瘤。一封信,一个你,成全的三个赢家。不好么?”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悠扬的好似美丽的琴声,如此声音,如此心肠,她真傻。
“所以,从来你都不是惧怕靖斯年不敢收留我。对不对?”她笑着看着他,“我只是一直蝉,你牵着线,好似放我自由,好似不干预我的生活,实则只是用来吸引螳螂的,而你一直盯着,只是为了图谋你的利益,是不是?”
符君安看着她,幽黑的眸子里,深邃幽暗,在那张脸上透着绝世的光。只是昏黄的烛光下,透着一种妖娆堕落的美。他薄薄的唇,吐了一个字,清冷决绝,“是。”
她无力,看着他。
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震惊,受伤,破碎的表情,他不为所动。
“静宸,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逃就能逃掉的。你是仲国的公主,他是你的仇人。若是他被你牵引,岂不是你报仇的大好机会,为何要放弃?”他看着她,俊逸白润的脸贴的她很近,只是这么近看着,却感觉不到一点情绪。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温柔的,她却感觉不到他的情绪。
因为此人却无心。
“萧决同我做交易,想要把司静香送我,我没要。后来他临死前说,若是他能让靖斯年先同塔塔木开战,那么他要我照顾你同司静香。他做到了,我也不会食言。”
她真的是瞎子。
她总觉得萧决逼的她太紧。她以为他只是为了他一己之私,打着复国的幌子满足自己的私欲。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是为了他的信念。
萧决是这样,萧翊也是这样。
是她太自私了,真的是她太自私了。她不该用现代的自私心理却想他们。她以为她做的对,她以为她是聪明的。所以她能做的,便是照顾好自己的关心的人。可是到最后,她什么都没有做到。
司静宸于她,是一个包袱,是一个负担。
可是她是司静宸,她是。既然她是,她怎么可以推卸司静宸的责任?
萧翊为了信念,放弃了男人的尊严。
萧决为了信念,放弃了生命。
她做过什么?
她只打着她的小算盘,整天怨叹命运不公,发泄她的小资脾气,过着自以为有原则的狗屁日子。
洛晓霜第一次觉得,她的坚持是错的。
她再怎么坚持,都无法摆脱司静宸这个身份。她若是无情无义之人,她可以自私,她可以放任自己逃避,可是她不是。
她现在恨得是自己。
若是她不坚持,若是她乖乖的呆在靖斯年身边,静香会无事,萧决不用死,符君安也不会拿到任何好处。
是她,破坏了这一切。
是她,给了符君安空子可钻。
是她,全部都是她的错。
“靖斯年此番为了你,仗没打,底全露了。今年夏天恐怕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他的手指冰凉,摸着她的额头,“静宸,你对我虽无用,但你确实帮过我,而且我也答应过萧决。你若愿意,我可以带你回齐国……”
“不……”她开口拒绝。
“可是……”他打断她的话,“你已怀有身孕,加上你之前的身体气虚亏损,你若不好好养着,这孩子肯定保不住。”
孩子?
她笑了,泪顺着眼帘滑过脸颊低落在床上。
透明的泪珠,滴着血的记忆,她种下的恶果,她自己苦苦品尝。
大夫说,她这具身体,很难怀孕了。
可是偏偏她又怀孕了,在这个时候,在同他决裂之后,在她悔恨交加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个孩子,到底是希望还是绝望?
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不害怕一切。有了孩子,她更是寸步难行。
可是放弃这个孩子,她做不到。
那是一个生命,她的骨血。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她不能剥夺了,不是么?
洛晓霜第一次觉得或许并非命运将她逼成现在这样的性格。而是她的性格造成自己可悲的命运。除去第一次,她不明所以来到这个陌生的空间,剩下的每一次转折,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倔强的,固执的,然后将自己,将身边的人逼到了死角。
洛晓霜,你该死。
可是……孩子不该死不是么?
这个孩子,若是没了,这辈子她都可能再无希望了。难道真的要一辈子这般孤单的活着?
她咬咬牙看着他,“我不入宫,我也不想见你。”
他眼眸流转低垂,眸色带着琉璃幽暗的光芒,是看不清的情绪,“好。你不入宫,我不见你。我只给你一个舒服的地方养着。你若要走,我也不拦你。”
她闭眼,惨淡的笑着。
她是倔强,她是坚强,可是她也疼。
明天,她可以期待,她或许依然会笑,但是已经失去了幸福的资格。
“你依然相信我?”这时,他问了他的疑问。
他如此对她,她依然跟他走?
“我别无选择。”她睁开眼笑着看着他,“若是我有选择,我不会给你赎罪的机会。”
她知道,他想。
是的,她知道。
他对她,无疑是劣迹斑斑的,可是当她了解了萧决的信念,她也能了解符君安的信念。他的肩膀上是一个国家,是无数条生命。
他对她,用尽算尽。
他觉得愧疚,想要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你知道,带着我,靖斯年不会放过你的。”她说。
“我同他,早在一出生,便注定了是敌人。”他转过身,看着窗外的月色,“愤怒与仇恨已在,不差多点或者少点。”
他的背影先得薄弱与秀气,透着几分悲凉与拒绝。
“你跟不跟我走,他都以为我同你有什么。毕竟你来这里,只有我来看过你。不是么?”他的声音带着孩子的调皮,清亮悠远,“毕竟只差一步,你我便是夫妻了。”
她冷笑,仲国皇宫,可笑的她,都是那么遥远的记忆。静宸妹妹,君安哥哥,这两个称谓,她想到都觉得可悲,简直让她觉得恶心。
“走吧,今晚我们都要离开。”他声音刚落,门推开,屋外站着一排人。
她默然,已无所谓。
她心里只是在想,她同他,果真走到了尽头。
转个身,再见面,他已经恨她,即便,她放弃倔强,恐怕他都不屑在看她一眼。
还好,她还有个孩子。
她惨淡的笑着,生活就是这样。
打了你一巴掌,给你一个甜头。然后让你期望着。
等到她再无期望,便是她的死期。
洛晓霜已经死,司静宸如无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八个字,她差的太远了。
她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也不懂生存之道。
她只是用着洛晓霜的思维,在猛闯。
所有的出路都是用伤痕与血泪换来的,那是最笨的做法。
从今以后,她该学着聪明点,真的要聪明点。
只是不知,她眼前是否还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