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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公意村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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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边上的俄国兵刚想冲上来,狼群的人一拉枪栓,把枪口对准了有动作的人。

“谁动谁死!”大熊把加特林机枪的枪管一转,发出吓人的嗡嗡声。只要他一扣扳机,两秒内就能把这群人扫成肉酱。不过俄国兵就是凶悍,仍然叫嚣着要冲上来,但都被带队的拦住了。

“要不是你他妈的非要走这条路,我的人会受伤吗?”队长揪着卡烈金的衣领,用枪指着他的鼻子说,“老子差点儿丢掉四个兄弟的命。去你妈的进攻!去你妈的天黑!”

“你想撤?”卡烈金一把抓住队长的领子,毫不退缩地顶着他的额头叫道,“他妈的!老子死的人更多,那又怎么样?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上面的命令就是天黑前要赶到公意村,那群王八蛋才不会管路上有什么,他们以为就是走大街。我他妈的又能怎么样?”说到最后,卡烈金简直是在尖叫了。

队长盯着同样一脸痛苦的卡烈金,两个人鼻子顶鼻子地对视良久。最后队长一甩手把他推开,扭头走开,同时说道:“我不管什么狗屁上司、什么该死的命令。用你的话说,我们是雇佣兵,收了钱,签了合约,但合约没有注明今天晚上就要到公意村。我不会让我的人再冒险,在*没有清理完之前,狼群不会再前进了。”

“先锋,*交给你了!其他人原地待命!”队长不再理俄国大兵的反应,径自下达命令。先锋接到命令就接着去拆雷。根据GPS显示,过了山那边的山谷就是公意村,我们离它并没有多远了。

卡烈金看了看已经开始原地待命的狼群,又看了一眼自己挂彩的兄弟,举棋不定,倒是他的手下请愿要坚持前进,没有让他为难。不过,有了狼群做参照,他似乎也感到让他的人强攻过去很残忍,只好下令炮兵不停地轰炸对面的树林,并要求空军支援,让当兵的暂停进攻。

我坐在地上搓动手中冻结的血痂,感受它从手上脱落的感觉,就像从心头揭层皮一样。想到我对恶魔说过的话,自责的伤口就不断加深。我把头埋进手掌中,真不知以后如何面对他。

“错怪了恶魔,心里觉得不舒服?自责?”骑士抱着枪坐到了我身边。

“是的。”

“没关系,他不会怪你的。”骑士拍拍我的肩膀。

“我那样说他……”我实在不知如何面对这件事,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不能理解很正常,孩子。当发生像今天这样没有办法挽回的情况,而你又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应该冷静地做出取舍。这是职业军人非常重要的一种能力——做出决定,很痛苦但是正确的决定。”骑士上下套动枪管,没有看我,像是自言自语。

“我明白,长官。”我知道,有时候不能感情用事。

“明白和做到不是一回事,这都是迫不得已的。你以后会明白的!”骑士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扛起他的MG36机枪走开了。

我揪了一把头发使劲儿地拉扯着,长这么大,我还没有错怪过谁,却在这种情况下,对生死与共的战友说出了那么绝情的话。最让我难受的是,接下来他又救了我一命。

听着身边的炮声和头上飞机掠过的声音,我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驱走脑中的困扰,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边上快慢机正在给小猫包脚,我凑过去一看,好家伙!脚面上的皮都冻在袜子上了,有几处从军靴中抽脚时被扯掉了,露出了粉红色的肌肉。

“你刚才怎么不坐飞机一起走?”我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伤处,她的脸上根本没有痛苦的表情。

“刚才光顾着看恶魔了,没感觉到我受伤了。”小猫笑了笑,“再说也不痛。”

“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那东西会这么厉害。”我确实没想到会把小猫的脚冻成这个样子。

“我应该感谢你的,你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一次!”小猫把脚包上,接过快慢机递过来的一双从死人脚上扒下来的军靴穿上。

“只要你记得让天才以后不要再敲诈我,我就感激不尽了!”我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刚才我们拆那颗*的方法,根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能活下来纯粹是运气好。

“包在我身上。”小猫摆出了一家之主的表情。

扶着小猫走到树林边上,看着对面的树林在飞机的密集轰炸下变成了一排排的焦木,连中间的雷场也被炸开了一条通道,我知道,又该上路了。

穿过被炸成焦土的丛林,我们终于在14号天黑前赶到了公意村。刚到军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遍地的伤患和露宿在雪地上的大批难民。一路走来,我保守地估计了一下,俄军方死亡有40多人,受伤的应该在200人以上。等我们站到高地上俯瞰公意村时,看到的根本就是一座废墟。

偌大的公意村几乎被连日的轰炸夷为平地,即使如此,俄军也无法攻入公意村一步,由此可见那赫乔人如何凶悍。

取下瞄准镜当望远镜用,远远地看到硕果仅存的十几幢完整的房子中人影闪动,里面应该有很多匪徒。站在这个显眼的位置,我觉得整个战场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在注视着我。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阴森森的人,让人不由得从心底向上冒寒气。

“小心点儿!这里到处都是狙击手。一不留神就会报销的。”接待我们的少尉军官走到我们身后,指着渐渐笼罩在夜色中的公意村愤恨地说,“前两天,我们都不能探头出去观察情况,每次刚露头,脑门上就被打出一个洞。还好有空中支援,炸死了这帮王八蛋。”

我们没有说话,队长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高处观察敌情的阿尔法队员,皱皱眉,说道:“你们干掉了多少人?里面还剩多少?”

“我们干掉了200多个,飞机应该炸死一些,估计应该还有1000人左右在里面。”少尉军官也奇怪地看着边上的阿尔法队员,过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长官,你站那么高,很容易被狙击手发现的……”

话音未落,对面的废墟中传来一声枪响。阿尔法的那位小队长额头一抬,脑袋上的钢盔发出当啷的一声闷响,一发7.62毫米的狙击弹头洞穿了他的脑袋,后脑的钢盔内部传出撞击声,他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

我们冲过去,一把将他从高处拖到掩体后面,不用检查就知道他没救了。不过,为了尽一点儿人事,我们还是扒掉了他的头盔,只见子弹从前额射人后脑穿出,卡在了后脑的钢盔上。一去掉钢盔,花白的*带着一块头骨掉在了地上。

“@!#$$##!”边上的阿尔法队员围上来,争先恐后地叫着死者的名字,想要扑上来,但都被队长和卡烈金阻止了。

“快慢机、食尸鬼,清场!其他人撤退。”队长下令,把尸体交给阿尔法的队员后,带着人快速地撤回了军营。

“是的,长官!”我和快慢机迅速地钻进草丛中,趴到雪地上架好枪,在瞄准镜上接上潜望镜,慢慢地向枪响的方向观察。灰黑的夜色下对面黑乎乎的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到。打开瞄准具上的夜视功能,面前的影像晃动了一下,倏地成了浅绿色。远处的废墟和草木也可以看得清楚了,但仍无法找到藏在废墟深处的狙击手。

无奈之下,我只好又打开亚毫米波热成像功能。这种介于红外波段和射电波段之间的微波,可以穿透普通红外线所不能穿透的障碍物。因为在利比里亚,热成像功能救了屠夫、大熊和我三个人的命,所以天才又把热成像的功能加强了。利用亚毫米波可以穿透极厚的墙的特点,打开热成像功能后就可以看到远处的废墟中有点点红光,有的颜色发白。闪烁不停的是火焰,如果是颜色发红、恒定不动的,应该是人体。但由于距离过远,所以更多的亚毫米信号很微弱,被动式装置接收不清晰,目标忽隐忽现。

按照天才给我的新指点,我又打开了瞄准具上的主动式电磁波发射装置。它通过探测人的心跳产生的超低频电磁能,可以透过金属、墙壁、沙地、深水确定人的准确位置。看着瞄准具中越来越明显的红色目标,我越来越爱天才了!

“两点钟方向,700米外树丛后面的砖堆中。这个王八蛋可真会蹲啊,这是个绝佳的位置。”我向快慢机报告狙击手的位置,除了夜视器外,他总是不喜欢用其他先进仪器。

“收到,锁定。”快慢机在我左侧100米外的树丛后收到了我的信息。

“开火!”我作为观察手,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乒!”M95的巨大枪声震飞了丛林中的宿鸟,瞄准具中的红色人影一震,失去了体温的人形快速地变成了黑色。

“命中!”我确定目标死亡后,向快慢机回报结果,“好枪!撤吧。”

我和快慢机在树丛的掩护下匍匐撤退回安全地带,然后站起来,带着一身的雪水走回了营区,一切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走进营区,我们向队长做了简报,然后提着枪走回了狼群的营帐。一掀帐帘,一股热气冲进脖领,冰凉的身体一下子感觉到热意,还有点儿不适应地打了战。不过,夹在热气中的浓浓脚臭让人倒尽了胃口。

仔细一看,才发现大家都在这个巨大的营帐内烘脚!床头摆着几个火盆,里面烧着木炭。一群人扯掉裹脚布,正捧着发白的脚丫凑到火盆边取暖,脸上净是幸福的笑容。

“真臭!”我脱下伪装网,去掉防冻手套,把冻得发僵的手指凑到火盆前,想烤一下火,但看到那一排长着各色汗毛的脚丫,又觉得有点儿恶心。

“有种你别烤,睡到后半夜,你就知道什么叫爽了!”屠夫扯下裹脚布,搭在火盆上,潮湿的裹脚布被火一烘,冒着白气,散发着一股“美好”的味道。

“我不觉得在这儿晚上还能睡觉!”不一会儿,我的鼻子就被熏得没有了知觉,也闻不到臭气了。后来我索性也坐到火炉边解开军靴,抽出双脚,扯开被脚汗湿透的布条,把脚放到火盆边上烤了起来。

“这和睡觉没有关系,晚上这里更冷,脚上的布条都能给你冻硬了。”快慢机参加过一次那赫乔战争,明显有经验地说道。

“算了,不要说这些臭烘烘的东西了!”边上的美女正躺在床上给小猫检查伤口。

“她没事吧?”我关心地问了一句。

“还行,死不了。估计是没法儿参加战斗了!”美女放下手中的纱布,我看到了那恐怖的伤口。

“她这只脚能保住就算不错了,还战斗呢!”全能扔给狼人一根卷烟,把手里的ZIPPO打火机也扔了过来。我一时搞怪,在空中一把拦截了它。等握到手里才发现,这只ZIPPO表面竟然穿着一发子弹,看上去应该是AK47的7.62×39毫米的弹头。

“这是怎么回事?挺好看的。”我好奇地拿着ZIPPO端详起来。

“好看?这个可是我的救命宝贝。当年如果不是它,我就被伊拉克的浑蛋给干掉了。”全能说道。狼人一把抢走ZIPPO,点着烟后又扔还给我。

“没想到,现在还有ZIPPO救人命的事?那要防弹衣干什么?”我笑道。

“我不是觉得防弹衣沉嘛,出任务的时候就没穿。我记得那是个定位任务,我们扛着激光定位器去给*测目标。结果被一队伊拉克士兵发现了,一起去的其他六个人全都挂了,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中了三枪,这儿、这儿和这儿……”全能用夹烟的手指点了一下肩头、小腿和心口,“好在有这个ZIPPO挡住了致命的一枪,要不现在我就正和上帝喝茶呢。后来我找高级工匠把它修好了,连弹头都没去。”全能接过我扔还的火机,说道,“它是我的幸运物,我觉得在战场上带着它就能蹚过一切东西。”

“呵呵。”我笑了,我知道大兵们或多或少有点儿迷信,都喜欢带点儿与众不同的幸运物。我扭过头问快慢机:“你用什么幸运物保佑你活了这么长时间?”

快慢机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用两根手指头点了一下双眼。我好奇地又向边上的人询问他们的幸运物,这才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什么上初中的第一支钢笔、杀掉的第一个敌人的骨头、家门口的树皮、曾祖父的十字架,最有意思的是水鬼拿的竟然是一颗鲨鱼牙齿。

捏着这颗三角形的牙齿,我想起了刚才被打死的军官,不禁说道:“刚才的军官一定没带幸运物,不然怎么会那么倒霉。不过话说回来了,阿尔法可是世界有名的特种部队呀,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其他人一起哄笑起来。比较了解情况的屠夫烤好脚,穿上军靴,和衣躺在床上,枕着双臂说道:“阿尔法是城市反恐部队,并不擅长打正规野战,一般这种渗透、强攻的情况都是信号旗负责的。估计这次军方的人手真的不够了,要不怎么连‘警察’都派上来了!”

听他如此贬低阿尔法,大家都笑了,营帐里臭烘烘地乱成了一片。

除了第一晚刚到军营内睡了一夜,以后的日子我们根本就没有再睡过觉,白天要攻村子,晚上要提防敌人突围和背后的“圣战者”偷袭。到现在已经三天了,每天除了换班的时候能抱着枪蹲在火盆边上眯一会儿,其他时间都是和信号旗在进攻村子。

那赫乔匪徒可以说是我当兵以来见过的最穷凶极恶的敌人。我们每控制一栋房屋都要经过激烈的战斗并付出代价,而且,因为地下错综复杂的通道网,敌人常出现在意想不到的位置。我们大队人马一离开,刚占领的房屋马上就易手。他们总是神秘地出现在屋内,干掉留守的42师的士兵,然后从后面偷袭我们。

我和快慢机一组,刺客和全能一组。我们两组受命清理村内的狙击手和掩护进攻,每天要在冰天雪地里趴上数个小时,肚子冻得拉稀不说,连“小弟弟”都冻得没知觉了,每次小便,尿道被热的尿液一过,就痛得像刀割一样。要不是快慢机说没关系,我还以为落下什么后遗症了呢。

看着手里的狙击记录,我们三天的时间已经干掉了200多士兵、29名狙击手。利用先进的仪器,我们成功地把叛军外围的据点都清理掉了,再向里就是突击手的事了。我们狼群中的伤员也增加了不少,水鬼第一天就被击中小腿;快刀被子弹击中腹部,虽然有防弹衣挡住了弹头,但仍被冲击力打折了两根肋骨;DJ和牛仔被*炸成了脑震荡。小猫现在成了护士,天天在营区照顾伤员。而信号旗更是伤亡惨重,因为是室内战,阿尔法反而比信号旗更熟练,只死了两名队员,伤了五名。

“钱真难挣啊!”屠夫一边在无线电中抱怨,一边兴奋地抱着机枪冲进了村外围的屋子里。大熊、我和快慢机跟在后面也冲了进去。屋内只留下刚才被我击毙的一名机枪手。上下翻了一遍,在浴室内找到了一个地道口,因为地道网太复杂,已经有数名探路的工兵死在了下面,所以现在再也没有人敢下去了,都是扔两颗*炸塌出口了事。

清理完地道后来到二楼,我和快慢机觉得这是个狙击的好位置,所以决定留下来做晚上的狙击地点。架好枪,把瞄准具的倍数调小,这样就可以获得较大的视野。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村内乱糟糟的战地场景:林立的楼房已经被炮弹炸成了断壁残垣,原本平整的地面被如雨的炮火炸成了坑洼,积雪被*融化,与炸翻的泥土和成了满街的稀泥,地面铺着弹壳、空罐头盒、炸散的枪支、冻成冰雕的尸体,街道上停着数辆焚毁的汽车和拖拉机。整个村庄看上去空无一人,只有几头没人管的家畜在广场上悠闲地散步。

俄国到底是地广人稀,家家的房子盖得都像座工厂,百来户人家的小村落看上去就像一座中型城镇。林立的半截子房屋给狙击手提供了最好的掩体,虽然我看不到那些幽灵般的对手,但我知道他们就在那里——在那里等待,和我一样等待,等待任何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在我的脑袋上打出一个指肚大小的窟窿。

“有人想要你命的感觉真好!”站在窗口看着对面的农舍,我想起了在家中的恐慌感觉,那时候是那么安全、那么平静,我却完全不能融入那片平和,我紧张,我恐惧。在这里有那么多人想杀死我,头上的飞机正在向下扔*,一不留神就会扔到我的头上,哪怕上厕所,都有可能被人打烂屁股,可是我心里很踏实,我感觉自己能控制自己的命运,甚至是他人的命运。我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我能掌握生活的轨迹。

也许正是和平社会中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一点让我恐惧,我不敢将自己的命运交给陌生人。

刚说完话,我突然觉得背心一紧,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摔倒在地。与此同时,我感到面前的空气陡然向周围扩张,一阵风擦过,背后墙上的油画噗地一声多了个洞,这时候枪声才传来。

我坐在地上看着墙上的弹孔发呆,快慢机抓住我的手端详了我一会儿,确定我无碍后才缓缓地说道:“说话就说话,站窗口干什么?”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遇到这种情况,你的心跳竟然没有超过75次,看来你已经出师了!”

“对不起,我开小差了。”我慢慢地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那幅画,查看着弹点,垂直射入角约为20°,水平射入角约为50°。看来那个狙击手就在10点钟方向斜下方的废墟中,但现在一定不在那里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是狙击手的座右铭。

“可算还你一次人情了。”快慢机指了指眉头上那道吓人的伤疤,“不过还欠你一次,在柬埔寨那次——”

“换地方吧!”这里已经暴露,不能再待了,我和快慢机借建筑物的掩护蹿到了另一座空房内。这里的视线虽然没有刚才那里好,但至少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快慢机坐在墙边利用伪装过的潜望镜观察着外边的情况,我靠在墙角整理手里的PSG-1。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没有事情发生,天就黑了。

我们两个轮班观察,坐在窗前,透过潜望镜我可以看到对面远处的俄军正在进攻村落,不断有曳光弹在夜空中滑过,还有零星的子弹打在附近的残壁上,发出尖锐的啸声。

“也许你需要找点儿什么爱好。”快慢机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说得我一愣。

“什么爱好?”我没有回头,依然观察对面的情况。

“就像小猫和美女她们那样的爱好。”快慢机靠着枪闭着眼嚼着烟饼,脸上的迷彩随着肌肉的蠕动像波浪一样起伏着。

“花钱?”我明白他的意思后更奇怪了,没想到,他让我去花钱。

“是啊,这是一个比较快捷的途径,花钱购物可以发泄情绪。再说了,你挣那么多钱留着生虫吗?”快慢机睁开眼睛看着我,两只眼在黑暗中就像两盏灯。

“这么说,你也常发泄一下?”我调侃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有的喜欢喝酒,有的喜欢吸两口,有的喜欢女人,而我喜欢养点儿东西。你最让我们奇怪,你不抽烟,不酗酒,在半年前还是处男,挣那么多钱,送人的比自己花的还多。你需要什么改变一下生活,这样能找到新的起点,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妙。”快慢机即使在说教的时候,脸上也冷冷的,没有表情。

“改变生活?新的起点?”我苦笑了一下,“我回到了这里,这就是新生活。”

“我知道,你不是像我们一样自愿上战场的。你是被迫的,开始是被屠夫,现在是被——”快慢机说到这里便打住了,“所以,你更需要找到什么给你的生活增加些亮点。”

“就像你喜欢种花?”军营中没有什么秘密,“这就是你生活中的亮点?”

“是的。你知道的,上了战场,狙击手的世界只有黑白,所有出现在你瞄准镜中的人都是敌人,就连敌人胸前流出的血水都是黑的。”快慢机伸出五指放在眼前晃动着说,“只有在我的花房中,我才可以看到多姿多彩的颜色,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有点儿触动了,不过也引发了我的好奇:“艾瑞克,你是德国人,对吗?”

“对,德国边防军。”快慢机听到我喊他的名字时有点儿奇怪。

“你怎么会当雇佣兵?”我只知道他是德国人,所以他喜欢用德国枪。

“男孩子都想当兵,当兵的都想打仗,可是现在德国怎么可能打仗呢?所以我就想找仗打,于是我就当了雇佣兵,然后就开始四处征战。开始是小雇佣兵队,只能干点儿见不得人的小工作。我不甘心,于是参加了另一支队伍到了那赫乔,参加了第一次那赫乔战争。那一次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战争,数万人死去了,整个战场上都是肉块和血水,而我就趴在蓄满血水的弹坑中,一趴就是一天。你能想象一个人被血水泡到浮肿吗?那一次经历后,我就变了。在我眼中,血变成了黑的,火光变成了白的。我就像所有雇佣兵一样,无法再回到正常社会了。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后悔的权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也许我这个人不怎么样,听了快慢机的故事,我反而觉得好多了,别人的苦难听在我耳中,反而起到了安慰作用。

“相信我,没错的!”快慢机的话让我想起了一则洗发水广告。

“谢谢。新生活刚开始,我想我会想办法适应的。”我正说着,突然看到夜色中有一队人马正向东南角冲去,那里驻守了一个连的俄军,可以说是整个包围圈最脆弱的环节。

“队长,队长!有人突围,东南角,有六七十人,或许更多。”我赶紧向队长报告。快慢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躲在阴暗角落拿着观察镜向外面观察着。

“不好,那里的人手不够,刚才进攻的那个连抽走了一个排,现在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人突击。他们怎么会知道攻击那里……”队长边上传来卡烈金的声音,看来他在指挥部。

“他们赶不上了。”快慢机举着观察镜说道。

“也许我们能做点儿什么。”说完,我拿起PSG-1,抽出*装上,从楼上瞄准那群人影最前面打头的扣动了扳机。从夜视仪中看出去,那个家伙背上蹿出一溜绿色的液体后栽倒在地。所有的黑色人影马上全部趴倒在地,四处观望,但没有开枪。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的训练,临危不乱。

“我们拖不了多久,你们快想办法。”快慢机举着MSG90撂倒一个刚起身想前进的家伙。

“收到。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海盗旗的兄弟马上就去支援你们。”无线电中传来一个不认识的声音,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英语。

“什么是他妈的海盗旗?”我在无线电中骂道。

“海盗旗?”快慢机也愣住了,“没想到,他们也来了。”

“你的熟人?”我一边开枪,一边问快慢机。远处的人影再一次停止了前进,不过这一次他们似乎知道我们的位置了,有两个狙击手掉过头向我们这里开了两枪。有一枪打在了我面前的窗框上,溅起的木屑带着雪花洒了我一头。

“海盗旗是他妈的一群强盗,很有名的。”快慢机把两个狙击手中的一个打倒,另一个被我送上了西天。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位置了,他们分出一批人留下来向我们射击,其余的人则陆续冲向东南角。

我和快慢机被三挺机枪的强大火力打得根本抬不起头,我的脸也被墙壁反弹的跳弹划出了一道口子。

“*养的!我们要撤退,撤退!”快慢机抱着枪率先冲出房间,下了二楼。我刚爬出房门就听见背后哐当一声,回头一看,竟然是一枚*。我顾不得头上飞舞的子弹,站起来越过楼梯扶手,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人在空中,头上的楼层就炸响了,冲击波打在身上就像有千斤重物突然压过来一样,瞬间把我砸到了一楼的地面上。腹部正好撞到一块石头,胃部受到剧烈撞击,刚吃的东西马上被挤压到了喉口,一张嘴我就吐了起来。等我吐尽了,才感觉到腹部剧烈的疼痛。

“怎么样?”快慢机跪在一楼的窗口向外射击,听到我呕吐的声音,扭头瞥了我一眼,问完又扭过头专心射击。

“死不了!”我抱着肚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强忍着剧痛,弓着腰跑到了快慢机边上,向外一看,有三四个人端着枪正向这里冲来。我想举枪射击,可是刚一抬手就扯动腹部的伤痛,胳膊使不上劲儿,连枪都端不稳。

“靠!靠!”我一边骂一边用手捶打腹部的肌肉,我经常这么对付疼痛,而且很有效,这一次也没有让我失望。一阵疼得双腿发软的剧痛后,再举枪时,我已经可以端稳枪了。

可是等我端好枪后,这几个人躲在不远处的拐角也不露头了,只把手中的枪伸出来对着这个方向射击,打完一梭子后,突然冲出一个家伙,一甩手扔过来两枚*,正扔到我们俩靠着的窗户下。我们俩吓得立刻向后面卧倒,一声巨响震得耳朵里嗡嗡直响。我们摇摇头,站起身回头一看,窗户已经被炸塌了,从洞里向外看,那三个家伙已经冲出墙角直奔这里而来,一边跑一边向这边射击。

我扔出一枚*,拉着快慢机从另一面墙上的洞口钻了出去,刚跑到屋外,对面也蹿出一队人马。我不假思索地抬枪便射,把他们逼回了拐角,结果引来对方报复性的射击。更可气的是,这时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人。“靠!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我咒骂了一句,探头一看,对面那群人已经跑到这边来,便站起身也走了出去。等那群人走到面前才看清,带头的是一个身高两米一的光头壮汉,身后跟着一个一米八左右的男子,满头的发辫束成一大捆垂在脑后,还戴了顶黄色的防寒帽,在黑夜里都看得一清二楚。

“洛基。”对面一头发辫的家伙扛着火箭筒伸出手。

“刑天。”我和他握了一下手,边上的快慢机补了一句:“外号食尸鬼!”

“你干吗报我外号?”我奇怪快慢机竟然抢话说。

“废话!人家报的就是外号,战场上谁叫名字啊?”

“噢。”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洛基后面的光头大汉也伸出了手,说:“托尔。”

“这个我知道,北欧的雷神。”我总算明白了,原来他们是用北欧众神的名字做外号。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是邪恶之神?”洛基抱着火箭筒好奇地看着我。

“别说废话了,那群人向那边攻去了。”我赶忙指出叛军突围的方向。

“没关系,我们的人和你们狼群的人已经截击去了。我们是专门来接应你们两个的。”洛基对身边的三十几个人示意,让他们向叛军逃去的方向追击,而他和托尔留下了。

他们的人刚走,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吓得我们四人赶紧钻到旁边的一间破房内。过了一会儿,刺客的声音在无线电中响起:“快慢机、食尸鬼,别向西边开枪,我们过来了。”

我和快慢机赶紧告诉托尔和洛基,四个人瞪着眼向西边搜索。果然过了一会儿,刺客和全能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四下观察了一下,飞快地跑向我们所在的房子。

打开门让他们两个进来时,我隐约看到一小队人*北方跑去。

“那是什么人?俄军?”我指着那队黑影问刺客。

“不像!”刺客拿出瞄准具观察起来。

还没等刺客观察出结果,我脑中就跳出一个念头——声东击西!

“不好,是移兵之计。有人要突围!”我突然叫道,没来得及细想,提着枪便追了过去。

因为我们发现那群黑影的时候比较晚,开始追时,他们已经跑远了。我和快慢机、刺客、全能,还有海盗旗的俩人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穷追不舍。

全能通过无线电向队长报告了这群人的动向,得到指挥部的答复是:在这个方向的守军已经调去防御刚才东南方的突围了,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班的士兵,防线拉得过长,并没有发现有敌人突围。

不过依我看来,就算那些士兵发现了,也不敢阻拦。这次突围的最少有两批,估计有50人,一个班怎么可能挡得住?如果报告说发现了突围,得到的命令一定是拼命拦截,那他们肯定死得很惨,说没看到反而谁也不能怪你。

我们前面的应该是掩护分队,大人物应该在前一批已经突围了。

“我们怎么办,队长?”我不确定要不要追上去。我们的人太少了,对方有重火力,追上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撤回来。”队长听到我们只有六个人时非常吃惊,马上下令道。

“不,不能撤!刚才围剿的突袭匪徒是格拉耶夫的近卫队,带头的却是阿卜杜拉的圣战者小队长,格拉耶夫和阿卜杜拉那两个浑蛋没在队中。这是个声东击西的行动,你前面一定是这两个畜生,你一定要跟着他们。不能让这两个匪首跑了。”一个很陌生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出,我敢肯定我没见过这个人。

“表明身份!”我看了看边上的快慢机,他也莫名其妙。

“俄国内务部副部长,雅沙尔?卡西阿米洛夫。”那家伙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官衔。

“他们只有六个人,长官。前面是匪徒最精锐的部队,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追踪的敌人有多少。”队长、骑士和卡西阿米洛夫争执起来。

“我给你们加钱,抓到他们有重奖。”卡西阿米洛夫和队长争执了几句后突然叫出这么一句,“雇佣兵挣的就是卖命钱,如果当枪靶,我就给你们当枪靶的酬金!”

“我们不赚这没命花的钱!狼群撤退!”队长停了一下,语气十分坚定地回答了他。

我看了一眼前面跑跑停停、警觉性极高的家伙们,向身后的洛基和托尔耸耸肩,一摊手:“OK!回去吧。”

洛基和托尔对视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冲下山坡的叛军,一脸奸笑地对着无线电说:“卡西阿米洛夫同志,如果我们给你抓一个活的叛军或标出他们的逃跑路线,你出多少钱?”

“一个叛军1万美元,两个匪首各10万美元。如果能标出逃跑路线,佣金提高30%!”卡西阿米洛夫反应很快地抢言道。

“我们要双倍!”洛基趁机加价。

“成交!”卡西阿米洛夫很干脆,“报出GPS坐标,我们会派人跟进。”

“OK!”洛基对我和快慢机笑了笑,说道,“兄弟们,海盗不挑食。”

说完,他带着托尔冲下山坡,悄悄地跟在那群人的后面消失在夜色中。

“要钱不要命!”我感叹一句便要撤退,却发现全能的脸色很难看,盯着托尔消失的方向,没有动弹。

“怎么了?”我好奇地问道。

“你们回去吧,我要跟下去。”全能提着枪冲下了山坡。我十分意外地看了一眼边上的快慢机和刺客,他们两个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也跟了下去。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我第一次见狼群中有人违抗命令,十分诧异,但这并没有影响我跟着一起冲下去。

“托尔是全能一个挚友的弟弟。”刺客强调了“挚友”这个词。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比全能不要命地跟下来更让我吃惊,因为在军营中只有同性恋才用这个说法,“你的意思是……”

“对!”刺客点点头,不过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变化又加上了一句,“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噢。”原来只是精神上的爱情,怪不得我没见过全能和哪个男人有亲密关系。在外国同性恋见多了,不过军营中很少见,因为在那里同性恋一般会遭到歧视、孤立甚至虐待!我想,这有可能就是全能离开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原因。

看着前面紧跟在托尔身后的全能,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没想到竟然要为了战友的“小舅子”涉险,而且这位战友的情人还是个男的。尽管心中十分别扭,我仍毅然跟进。因为,不管怎样,他都是和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我不会让他一个人犯险。我想,这也是洛基他们为什么两个人就敢追一个排的原因。他知道全能一定会跟来,全能一跟进,我们三个绝不会坐视,进而狼群也会牵扯进来。

队长和骑士从无线电了解了情况后,除了叫骂外,也没有其他办法,因为换成他们,也不会抛下全能不顾的。叫骂了一阵后,无线电中就变成了派兵调人的声音。

“抱歉,兄弟们!我不愿把你们扯进来,但我不能眼看托尔犯险而无动于衷。不然,我无法向他哥哥亨利交待。”全能看到我们几个跟过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说道。

“回去后,我一定要狠狠地踢你的屁股!”刺客骂了一句,便没有再说什么。快慢机还是不说话,甚至连一丝笑容都没有。我只是耸耸肩,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似乎找到了什么感觉。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洛基面带淫笑地看着全能,不过被全能用军刀尖扎了一下大腿,捂着嘴险些叫出声。托尔则一脸无辜地微笑着,像个大男孩一样。

“爱情的力量!”刺客无奈地翻着白眼儿小声说道。

“够了,不要说了!”虽然我不歧视同性恋,但公然谈论起来还是心里毛毛的,“你为了赚钱,不要命了?洛基,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只有战死的阿尔法,没有逃跑的维京人!”洛基没说话,托尔倒开口了。

全能的表情告诉我,他早就知道这群维京人悍不畏死和白痴的禀性,所以才没有加以劝阻。虽然我并不赞同全能的举动,可是既然大家都跟上来了,那就只能继续跟下去了。这就叫“情”势所迫吧。

“希望你们两个没有抱什么伟大的目标,不然我会先叛军一步毙了你们的。”我生怕洛基和托尔抱有什么全歼敌军的想法。

“不会,不会!”洛基嬉皮笑脸地挥了挥手。

等到我们翻过山头再次追击上去的时候,对方已经绕开雷区进入稀疏的树林了。看着漆黑的密林,“逢林莫入”的古训在我耳边响起。刺客、快慢机和我看了一眼边上的全能,对他摇了摇头。在黑夜的丛林中追击一群高级雇佣兵,无疑是自寻死路。

可是还没等全能有所表示,前方冲进丛林的托尔突然传来一声闷哼,吓得正在思考的全能一激灵,抱着他的MK12便冲进了树林。我伸出的手慢了一步,没拉住他,心里这个骂呀,全能这家伙怎么跟个老娘们儿一样感情用事?才听个响就吓成这样。如果他中枪了,你现在进去,他也死透了。你不白白送死嘛!

我和刺客、快慢机三个人各自在心里咒骂着。然而骂归骂,该帮的忙还是得帮。我赶快把*收起来背在身后(这东西一米多长,在丛林近战中转不过身来),把*上的瞄准具装在手枪背的导轨上,打开夜视和热成像,举着枪跟在全能后面冲了进去。绿茫茫的丛林四下并没有什么热能反应,我稍稍放心一点儿,这才向边上正在哼叫的托尔摸去。后面快慢机没有深入丛林,而是爬上了一棵低矮的松树,架着枪四下警戒着,刺客拿着支MP5K跟在我后面背靠背替我观望。

“他妈的怎么了?”我压低声骂道。

“捕狼的夹子!”托尔的腿上夹着一个古老的全钢捕兽夹,巨大的咬牙深深地扎进肉内。从咬入肉的程度上估计,皮外伤挺重,骨头估计也要受损,好在托尔体形巨大,皮糙肉厚,所以没有把腿夹断。

“你怎么会笨到让这东西夹到你?”我拨开一边的洛基,踩住卡销,双手抓住咬牙向两边一掰,费了一些力气才将夹子弄开,把托尔那条血肉模糊的腿抽了出来。

“路上有个*,我只能走这儿。”托尔指着扔在一边已经被洛基拆掉的M18A1定向雷说道。

“靠!陷阱!”我心有所觉地惊骂道,拉着边上的刺客就向丛林外跑。可是还没跑两步,就听到背后的树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机簧松动的声音,接着是撞针击打底火的声音,然后枪就响了。我闭着眼向前一扑,心想:“希望打的不是我!”

噗的一声从背后响起,我心头一松:打的不是我!缓过神后,我抬手对着响枪的树顶一阵点射,抽出一枚*扔了过去。与此同时,不远处原本平整的雪面突然掀起,十几支AK从雪下露出凶恶的嘴脸吐着火舌扯破夜幕,吐出的曳光弹像流星雨一样向我们扑来。

我顾不上从树上掉下来的人体,缩着脖子迅速地躲到一棵细小的松树后换弹匣,一边祈祷子弹不要打中我,一边勇敢地伸出手还击。因为有不可视激光瞄准具辅助,又有敌人的曳光弹帮忙定位,我射击的成功率远比对手高得多,16发子弹最少打中了两人。等我再换弹匣的时候,枪声已经停了,我听到的最后一声枪响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快慢机*发出的细微破空声。

一阵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没事吧?”我大声问道。

“我没事!”刺客在不远处的雪坑中伸出一只手。

“我也是!”快慢机的声音也从无线电中传出。

“我……”还没等我听清洛基说的是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雪被踩实的嘎吱声。有人!我马上意识到背后有人靠近,意识到这一点,原来松懈下来的精神马上又高度紧张起来,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竖起。我抱着枪向前栽倒就地一滚,在跪稳身形的同时扭过头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一枪,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还没等我掉头搜索,一个白影从侧面的地面上弹起,带起一道银光扎向我。

“糟了!距离太近!”我根本来不及考虑应该如何防御最为稳妥,只是本能地抬起手中的枪架了一下,手指间一痛,感觉告诉我刀体插进了扳机护圈内。我低头一看,泛着银光的刀尖已经扎进了伪装衣,虽然没有刺人心口,但冰凉的感觉透过肌肤,冻得心脏都是痛的。

顾不得抽出手指,我顺势用扳机护圈别住刀体,使劲儿把刀尖拉离胸口,左手趁机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扳机在刀子的撬动下击发了一枪,子弹打在了对方腿上,刀体也在我手指间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我手一软,枪和刀子都掉在了雪地上。对方惨叫一声,失去平衡,仰面摔倒。我顺势骑在了他的肚子上,按住他的肩膀,用受伤的右手去拔腰间的刀。可是手刚碰到刀子,就见这个家伙手一晃,竟然从手里弹出一把跳刀,他挥着细长的刀体就向我的脖子扎来。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拔出副武器,所以被他抓住了动作空隙,刀子没有任何阻挡地扑向我的太阳穴。等我发觉的时候,刀尖已经到了眼前,我仅仅来得及向后仰了一下头。

刀子结结实实地扎在了我的脸上,细平的刀体穿透了右边的脸皮,我只感觉到双颊一热,牙齿中间多了一块东西。我还没弄清是什么,刀尖已经从脸左侧钻出,我下意识地咬住了口中的东西,同时用右手抽出了军刀,用尽全力扎进他的胸膛,然后用双手摁住刀柄使劲儿向下压,直到顶到坚硬的冻土。

“啊!——”凄厉的惨叫声刺痛了我的耳膜,这轻微的痛楚隐隐带给我一丝快感,不知是衣服厚还是他晃动的缘故,我刺穿他后,他竟然还没断气,松开了握刀的手还死死扣住我持刀的右手,惨叫一声后竟然张口咬住了我握刀的左臂。钻心的疼痛让我也忍不住惨叫出声,手上不由自主地加大力度转动刀身,血槽内带有侧刃的军刀像把电钻把这家伙的胸口搅出一个大洞,血水在血压的作用下从破烂的衣洞喷出,溅得我满身都是。可是即使这样,这个家伙竟然还不死,而且更加死命地撕咬我的手臂,刀子还没转两下,我就觉得手臂上一轻,低头一看,手上连衣服带肉少了一块,流血的伤口冒着热气。还没看清楚伤口,这家伙竟然吐出口中的肉块,张开嘴又要咬过来。

看着他白森森的牙,我心头直冒凉气,可是手又被他扣住抽不出来,只能慌忙用肘部压住了他的脸侧,拼命地挣脱右手,抓住了边上最近的武器——我脸上的刀子。不顾疼痛地将刀子从脸上拽了出来,我甚至能听见刀子从牙齿间滑过的摩擦声。抽出这根不长的铁条,我先把带血的刀子在他眼前的脸皮上蹭了蹭,看着他嗜血的眼神变成惊恐后,我才咬牙冷笑着抡圆胳膊一刀扎进了他的脖子,紧接着顺势一个横切,划断了所有能割断的组织。

看着原本光亮的眼神变得黯淡,生命从他眼中流失,我的心中升起一股幸福的感觉,这种幸福感很简单,我活下来了!我安全了!在这一刻,世界上所有的烦恼都从我脑中消失了。雪地上,我躺在冒着热气的尸体上,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浓浓血腥的空气,冰冷的气流将鼻腔冻得干痛,但我感觉非常舒爽,那种感觉比注射吗啡后产生的幻觉还奇妙。

正当我享受胜利带来的快感时,耳旁响起了刺客的声音:“食尸鬼,来这里。”

我听见他声音有异,赶忙冲了过去。等冲到近前一看,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从服装上看是狼群的人,但是他的脸已经不见了,子弹是从他的后脖颈儿擦着头盔檐射入的,穿透后头骨后从鼻梁处钻出,整张脸都被带掉了,只剩下巴还留在那儿。

“是……是……”我四下看了看,等看到边上的洛基和坐在地上的托尔,以及从树上下来的快慢机,我心中那早已明了却又不愿相信的答案得到了证实:全能死了。

“是全能!”刺客蹲在地上翻过全能的尸体,看那本该是张脸的窟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可能?他刚才的位置不可能被击中。”我刚才拉刺客跑的时候,全能就在一棵树后,从狙击手的位置是不可能击中他的。

“他是为了救我!”托尔一脸痛苦地坐在那里,满身都是血,“他想将我拖到安全地带,结果……”

听托尔这么说,我沉默了,因为这并不是我们的责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放弃了安全。

我说不上心里有什么感觉。全能和我的关系虽然不是最铁,但也是非常好的朋友。他样样专业,所以我经常向他请教作战技巧、外语、地图分析等各类知识,可以说亦师亦友,就连我挑选的XM1114悍马也是他帮我改装的……我只是感觉心里缺了一个角,虽然不是特别痛苦,但十分地躁怒,无端地躁怒,任何想走近我的人都被我阻止了。

正当我在雪地上走来走去的时候,队长带着人追了过来。这时候天色已经放亮了,雪地的夜本来就不黑,天刚露白,丛林中就已经像大白天一样了。队长带着人冲到我们近前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全能。队长并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扭脸扫了我们其他人一眼,最后把眼光停在了我的脸上,指着我说了一句:“食尸鬼,把脸包扎一下。”

这时候,我才想起我脸上受伤了,不过我没理这茬儿,喃喃地说道:“队长,全能的死……”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在无线电中都听到了。这是他的选择,任何人都不需要为此负责。”队长打断我的话,“快去包扎脸。”

听了队长的话,我才感觉到心中的重负减轻了不少。刺客这才走近我,帮我处理伤口。后面的俄国兵走进丛林,看着一地的尸体,惊讶地看着我们五个人,小声议论起来,我隐约听到“5个人干掉32个,只死了一个,相当不错”。这时我才知道刚才我们干掉了多少人。不忍看边上的队长给全能收尸,我悄悄跑到了一边……不一会儿,屠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食尸鬼,过来。你看看这个……”屠夫在叛军的死尸边上找到了什么东西。

我走过去一看,发现他手里拿的原来是一把中国56式*刀。等我把这个人头上的头罩一扯,发现他竟然是个中国人。

扒开衣服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夹层内的雪,这样可以降低体温,不被热成像仪发现。等扒开了里面的东西,才发现这个人穿的背心竟然是中国兰州军区的背心,这人以前是中国的士兵。地上有一支枪管变了形的SVD*。屠夫手里摊着那把中国的*,弯腰从尸体上拔那把跳刀。

他脖子扎着的是一把Makora(圣甲虫)跳刀,就是这个小东西扎穿了我的脸。

“中国人?”我惊奇地问道,“他怎么会跑到俄国的?”

“对,中国人。”背后传来卡西阿米洛夫的声音。扭过头看到的是一位身形枯干的小个子,半秃顶,大鼻子,戴副金边眼镜。

“他们也是雇佣兵?”

“不,他们是‘阿尔泰’*。阿尔泰和那赫乔是穿一条裤子的,自愿参战不收钱!它渗透到中国*地区各阶层中,你们政府很头痛。”卡西阿米洛夫用水擦净了死尸的脸,一张中国人特有的面容呈现在我面前。

“杰纳德?哈里发,阿卜杜拉的贴身保镖。看来逃走的是阿卜杜拉和格拉耶夫无疑了。”卡西阿米洛夫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每次都是这个中国人带着人护他脱身,这次他总算死了!”

我没有说话,傻傻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我从没想过在国外会杀中国人,结果今天碰上了。查看了一下边上其他的尸体,那些都是不同国度的白种人。

“留个纪念吧。”屠夫把那把跳刀递给我。

接过刀子,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果只是杀了个中国人,也许我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别扭,但是在俄国杀了一个为他人建国的志愿者,尤其是当着一群外国人的面,心里总有点儿被人看笑话的感觉。

“给我把铁锹,让我把他埋了吧!”我对边上的俄国兵说,“他怎么说也是中国人啊!”

“不,我们不能埋,我们要把尸体交给中国政府,这个人是阿尔泰的骨干分子,在中国做了不少恐怖爆炸案,受到通缉。我们已经联系了中国军方,这两天就会面。”卡西阿米洛夫放下手中的电话,说道。

看着装进尸体袋中的全能,我心里竟然有点儿羡慕他,因为他是为了自己的情人而死,虽然别人有可能不以为然,但我觉得他死得很幸福。我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很幸福地死在战场上。

今天已经是3月22日了。19日的行动歼灭了上百个突围的叛军,加上首领逃窜,20日早上便有76名那赫乔叛军投降了,紧接着又有上百人投降。21日我们占领了公意村,但村内仍有那赫乔武装的火力点,估计应有100人左右仍藏在废墟中。今天俄军进行了最后一次大清理,所有被发现的武装分子全被歼灭。到了今天晚上,公意村的战火终于熄灭了。

重新进入公意村的不只是俄国军人,还有返乡的居民。俄军夺回的公意村已经是一片废墟,几乎所有的建筑都被炮火摧毁。绝大多数村民都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四处流浪。看来,这些难民注定要度过一个无房无食的寒冬了。

虽然洗了几天冷水澡,我已经不太惧怕这要人命的低温了,可是想到如果让我没吃没住地在零下30℃的山中熬到春天,我就浑身打哆嗦。

我拿着全能的幸运打火机打着火,他现在不再需要它了。透过火焰,我看到托尔正看着从全能脖子上解下来的一个帆船造型的吊坠发呆。

有时候我总觉得那些军人,

没有归来,从流血的战场,

他们并不是埋在我们的大地,

他们已变成白鹤飞翔。

他们从遥远的战争年代飞来,

把声声叫唤送到耳旁。

因为这样,我们才常常仰望,

默默地思念,望着远方。

疲倦的鹤群飞呀飞在天上,

飞翔在黄昏,暮霭苍茫,

在那队列中有个小小空当,

也许是为我留的地方。

也总有一天我将随着鹤群,

也飞翔在这黄昏时光。

我在云端像鹤群一样长鸣,

呼唤你们,那往事不能忘。

有时候我总觉得那些军人,

没有归来,从流血的战场,

他们并不是埋在我们的大地

他们已变成白鹤飞翔。

耳边传来数千俄国士兵齐唱的《鹤群》和《保卫我们的母亲》,充满激情的旋律和朴素的歌词最能激发人心底的感情,就连往日最冷淡的快慢机都露出了神往的表情。而我想起了母亲和祖国,却是一连串痛彻心肺的愧疚,而且这种感觉有蔓延的趋势……

我起身走到队长面前,对他说道:“队长,我想要任务——非常多的任务,高难度的任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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