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的太阳冉冉升起,池清一夜无眠,疲惫地从床上爬起来,桌子上,那只黑色的话机不知疲倦地闪烁着红色的信号,象一道-隐-密的诱-惑,无声盯视着她。
整整七天,果果和罗俊都是音信皆无,池清在漫长的煎熬中,那点本就稀薄的对罗俊的信任终于消弭殆尽。
她不愿再无望地等待!
话机已经抓在手中,单斌的号码她早已倒背如流,可是,手指触摸着第一个数字键,却迟迟无法用力按下去。
“先别急着报警,给我七天时间,我会让你见到孩子。”
那是罗俊给她的最后的承诺,仿佛早就洞悉了她内心的犹豫。他冷冷的语调象一盆冰水,无声无息间就浇灭了池清心头所有的勇气。
他是爱她的,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变过,池清无法否认,反而是她自己,在坚持与逃离间徘徊辗转,既缺乏飞蛾扑火的勇气,也没有办法让心肠彻底硬起来,与他决裂,世间最痛苦的感情莫过于此。
再信他一次吧,再信他一次。池清坐在床沿上,心里喃喃自语着,握话机的手颓然垂下。
午后时分,池清正在洗刷厨房间,话机突然“嘀嘀嘀”地响起来,她以为是单斌,他经常用这只电话与她联络,但鲜有好消息告诉她。
走近看时,却是个陌生的号码,池清心头一漾,预感到了什么,手指微微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果然,听筒里传来截然陌生的声音,粗哑无比,“你儿子在XXXXXX路XXXXXX号的XXXX仓库,赶紧过来!”
池清的心骤然缩成一团,“你,你是谁?”
对方却是很不耐烦的口气,“你管我是谁哪!赶紧过来,否则后果自负!”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池清还手捧着话机,哆哆嗦嗦地四处找来笔和纸,然后凭着记忆吃力地把刚才仓促听到的地址记录下来。
那个仓库非常偏僻,她不敢独去,来不及细思其中原委,她立刻打给了单斌——她现在唯一可以倚靠的力量。
听着池清在电话里结结巴巴的诉说,单斌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
“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找你!”他简短地截住她的话。
“他说了,就,就给半个小时,我,我……”池清急得不成语句。
“听着,不会有事的!你呆在家里,哪儿也别去,等我们过去,知道吗?”单斌沉稳的声音仿佛能够传递镇静,池清不再争辩,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胡乱点了点头。
单斌火速向马寿山等人作了简短汇报。
李队疑心是否有诈,马寿山皱眉沉吟,“无论如何我们得去走一趟,万一孩子真在那儿,说什么也得把他带回来。”
单斌点头同意,“马头儿,我看这么着吧,时间紧迫,要不要先通知那片的派出所先派人将XX仓库围起来,以防生变。”
“也可以,但务必交待派出所的同志要谨慎,不可打草惊蛇。另外,我不建议你把池清带上一起去,如果真是个圈套的话,她去反而有危险。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把孩子带回来。你赶紧带上几个人赶过去,不要延误了时机!”
“好,我这就去!”
池清在家里等得心急如焚,实在呆不住家,她锁了门跑到大院门外,在街边驻足观望。
等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才见一辆警车姗姗来迟,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匆匆地扑了过去,没想到车上下来的人竟是尹成佳!
“单斌呢?”池清错愕地问,“他说过让我在家等他的呀!”
成佳清了清嗓子,耐心解释,“单斌已经赶去XX仓库了,我们担心其中有诈,所以不想让你涉险,一等接到孩子,他会第一时间给你送回来。”
池清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理由,隐忍了多日的焦虑与怒意在此刻悉数爆发,“那是我的孩子,凭什么不能让我一起去?!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你们有没有把我的孩子放在心上?!”
成佳看惯了池清低眉顺目的模样,没想到她会骤然间翻脸,一时也有些无措,同时也为她曲解同事们的好意感到委屈,但是想到池清为了果果的失踪,短短数日已经憔悴如斯,况且果果的失踪与她的疏忽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她的恼意便再也无法攒聚成团。
池清脸红脖子粗地叫闹了一番,神经质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早已超过“绑匪”给予的时间了,她绝望不已,一下子蹲在了地上,掩面恸哭。
面对过往的行人,成佳感到窘迫不已,赶忙俯身要把池清拽起来,“你,你别这样,先起来,在这儿不好看。”
池清置若罔闻,只是赖在原地哀哀地哭着。
成佳没辙,只得陪她蹲下,默默地挨着她,任由她发泄。
“这么多年,我,我就只剩了一个果果,如果……连他也要离开我,我……”池清痛哭地说不下去。
“不会的,你要相信我们。”成佳见她如此悲观,也着急起来,“你要相信我们,你要相信……”她咬咬牙,“你要相信单斌,在他手上,从来没有输过案子。”
池清哭得涕泪交流,连连摇头,“不,我现在谁也不信。我没希望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成佳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池清,她不接,眼睛鼻子都哭得红肿不已。成佳心有不忍,给她在脸上轻轻抹了几抹,柔声劝慰,“你别胡思乱想了,不会那么糟糕的。做我们这一行吧,常常会看到不少反常的例子,反正,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能放弃希望。”
池清此时已经脆弱不堪,无助的眼神哀伤地望着成佳,后者不得不努力摆出一个微笑,“真的,你相信我!来,我们先回去,也许过不了多久,单斌就能带着果果回来了。”
单斌等人飚车到郊外,派出所带头的同志小秦早已侯在外围,简短寒暄后,单斌问起里面的状况。
“没什么动静啊!”小秦纳闷地回答,“我跟另外两个同事一起走近了看看,连个人影子都不见,不会是什么人恶作剧吧?”
单斌皱了皱眉,朝身后几人一摆手,“你们都别动,我进去看看。”
刘亮赶忙唤住他,“等一下。”
单斌扭头,见刘亮从车里抖露出一件防弹背心来,虽然面色郑重,眼里却还是难掩笑意,“穿上这个吧,成佳特别嘱咐过的。”
单斌心头一暖,想了想,还是接过来套上了。
这个废弃了多年的仓库,挑高足有七八米,四周均是破碎不堪的玻璃,地下杂草丛生,隔几米远就堆了一堆不知所谓的杂物或者垃圾。虽然仓库内面积很大,却不是一览无余的,在离大门很远的尽头,被分割出来好几个单间。
单斌见视野所及处并无可疑事物,遂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些小隔间里。
走进去的时候,他的手紧张地举着那柄已经推上膛的枪。
小隔间没有门,他在门框外谨慎地移动,逐一浏览隔间内的状况。
当他的头转过某个角度时,眼前仿佛恍惚了一下,凭着多年的经验,一种不祥之感隐隐生起。
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阵轻微的悉嗦声突然从角落传来,单斌警觉地转身,惊愕地发现了被绳索绑住,全身蜷缩在地上的果果!
与此同时,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的果果也看到了他,软软地唤了一声,“叔叔!”
单斌又惊又喜,端详左右无人,赶忙跑了过去,给他松绑。
“好孩子,别怕,叔叔这就带你出去!”
门外,一干人都紧张地等待着,直到看见单斌带着孩子安然无恙地出来,才都大大松了口气。
在仓库周围检视了两三圈,都没有发现可疑人物的迹象,盘问果果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不敢耽搁,先把孩子安置妥当再说。
坐在车里,单斌第一时间给池清拨了电话,为了让她彻底安心,他让果果亲自跟池清对话。
当那一声熟悉的“妈妈”透过听筒传到池清耳朵里时,她再也忍耐不住,喜极而泣,不停地对成佳说:“谢谢,谢谢!”
成佳也高兴极了,不仅因为果果被救回来了,而且单斌也好好的,这原本是她最担心的事。
连单斌自己都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简直如做梦一般,一旦平静下来,刚才的那点疑虑又清醒地找回了来路。
离仓库越行越远,透过后车窗,单斌朝那个谜团重重的地方再度望过去,赫然见到了那座水塔。
果果先被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成佳也陪着池清赶了过去。而单斌则火速回局里给马寿山汇报情况。
“事情的确蹊跷,对方既不求财,也没明确的要求,把孩子拘禁了一个多月,最后就这么给放了,确实感觉很莫名其妙。他究竟用意何在呢?”
“头儿,我想再回去看看现场,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单斌其实还惦记着那座水塔,他总觉得能从那上面得到些什么讯息出来。
马寿山应允了,“别一个人去,自己小心点儿。”
单斌带着刘亮再度回到“绑-架”现场。
黄昏时分,光线已经不是很好,两人端着手电在仓库内又转了两圈,除了绑孩子的绳索外,什么线索都没有。
“嘿!收拾得可真够干净的。”刘亮悻悻地说。
“这说明他们在此地呆的时间并不长久。”单斌沉吟着道:“走,咱们去水塔附近看看。”
“哦,好。”
两人来到水塔下面,这同样是个早已废弃不用的建筑,一路走上去,铁质的扶手锈迹斑斑。
单斌走在前面,他走得极慢,俯头仔细地查找台阶上是否有印迹。
“怎么,你怀疑匪徒上来过?”刘亮看着他的行为揣摩。
“嗯。”
天的水泥台阶,由于前一阵下雨的缘故,没有多少积灰,而生锈的铁栏杆上也看不出明显的被什么人触摸过的痕迹来,单斌不死心,继续朝前走。
到了顶部,他沿着圆形的水塔外围绕了一圈,最后停驻在某个点上。
“这儿,有问题?”刘亮左右端详,没搞明白。
“你看!”单斌指了指前下方。
刘亮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望过去,刚好可以清楚看到仓库内的一间小隔间。
“我就是在那里发现了果果。”单斌解释地言简意赅。
刘亮还是有些糊涂,“你的意思是,匪徒在这儿搞监视?”
单斌俯下身,默不作声地察看他面前的铁栏杆,注视了许久,他索性蹲下身子,在栏杆底端的地面上,他看到些许铁锈的碎屑。
“有人曾经在这里架过枪。”他指着那堆铁屑对刘亮道。
刘亮看看地面,又看看对面的仓库,他学过射击,明白这样的角度,只需一把M25狙-击步-枪,就可以把房间里的人搞定,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他没有开枪,这是为什么?”
单斌站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虽然印证了心里的疑团,但并未因此而彻底拨开云雾。
“不知道,也许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也许……他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果果的消息是池清告诉自己的,难道匪徒要杀的人是池清?!
不过有一点能够肯定,那就是他在营救果果的时候,匪徒并未走远。
这个想法令单斌心头一紧,“走吧,赶紧回去找马头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