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斌在脑子里飞速做着比照,池清的话跟成佳之前了解到的有关罗俊的信息基本一致。
“这么说,罗俊一直知道你的行踪?”单斌问道。
海棠点头,又摇头,“我跟永忠结婚后,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后来果果出世,赵仁发还特地跑来要帮忙,还总想塞钱给我们,都被我拒绝了。我们搬过好几次家,慢慢地,赵仁发就不再上门了。”
“罗俊,他知道果果是谁的孩子吗?”
池清听他这样问,脸上没有多少讶异,静默了片刻,对单斌苦笑了一下,“也许吧。”
看来,罗俊肯定是知道果果是自己的孩子的,既然如此,他当初就没有为难池清要把孩子要过来,隔了这么些年再来做这件事,于情于理,确实也不太说得通,除非另有隐情,比如尤珊儿的存在,或者他对自己处境的不可控。
单斌想着,又问海棠,“罗俊从来没要求过,呃,要果果吗?”
海棠抿了抿唇,“没有。”
她笑得有些凄然,“他是有家世的人,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个累赘。”
“所以你认为他不可能绑架果果?”单斌紧盯着她。
海棠没有否认。
单斌沉吟了一下道:“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无论孩子在谁手里,暂时还不会有危险。”
这是池清最为担心的问题,听单斌如是说,她稍稍心安,但一颗心很快又提了起来,“你怎么能肯定果果现在的处境。”
单斌给她分析道:“任何绑架行为总会有个目的,要么为钱,要么为人,如果是为钱,绑匪通常会在二十四小时内跟你联系,要求赎款金额,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做过相关提示,况且,真要是为钱,他们绑架果果来要挟你,没有任何意义,除非——你真的很有钱,又被某个见财起意的人知晓了。”
面对单斌半真半假的玩笑,池清除了苦笑,说不出任何话来。
单斌又道:“排除第一条可能后,我们假设是人贩子所为,这一阵我们的工作重心也都放在了这上面,但都一无所获。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是人贩所为,为什么他们单单绑架了果果,而没有连思彤一起带走?也就是说,绑匪的目的性很强——他们知道果果的真实身份。”
池清听得紧张而入神。
单斌最后下结论道:“一个有胆绑架黑帮头目孩子的人,要么是这个头目自己,要么——就是他的仇家。”
池清悚然望着他,“你的意思是。有人想用果果来挟持……罗俊?”
单斌点头,又补充道:“前提是果果不在罗俊手里。”
海棠陷入六神无主的状态,“不会的,他,他不会……”
可是,从她喃喃的语气里,单斌显然已经听到了犹疑和慌乱的气息。
“也许,事实恰恰相反。”单斌紧盯着她道:“罗俊当初不要孩子也许只是因为条件不成熟。我们不能作简单的推测,也不要轻易排除任何有嫌疑的人。我们已经有人在跟泰国警方联络,看能不能得到进一步的信息。”
他话锋很快一转,“如果是罗俊的仇家干的,事情就会复杂许多。也许,我们正在卷入一场黑帮械斗的混战。”他看了池清一眼,慢悠悠道:“如果果果在罗俊心里占有足够的份量,他很有可能会亲自过来解决这件事情。”
池清象被人猛地攥住了脖子,连呼吸都骤然失却。
望着她惨白如纸的面庞,单斌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怜悯来,这个女人,无论表面上多么冷漠,内心里,却终究还是惦记着罗俊的。
从看守所回来,单斌在警局大厅迎头撞上尹成佳,她正风风火火从马寿山办公室里出来,一看见单斌,立刻眼睛一亮,冲上去拽着他就往办公室走,一边走一边嘴上已经忍不住了,用极为兴奋地口吻向单斌道:“刚从泰国方面得到消息,罗俊很有可能已经出境。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往咱们这儿来的。”
单斌笑道:“就这事儿啊,我早就知道啦。”
尹成佳顿时有些气馁,继而不信,“怎么可能,连马头儿也是刚知道的,你怎么会……”
说话间已经进了办公室,单斌往自己位子上坐下去,把手里的包搁在桌上, “这是最简单的推理题嘛!”
成佳嘟起嘴,“推理是推理,事实是事实,你不是老说,只有当推理成为事实,它才真的具有价值吗?”
“好了好了。”单斌笑着告饶,“怕了你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他觉得口渴,拿起桌上的茶杯,拧开了盖子刚要喝,就被成佳一把下,“别喝冷的,回头小心又胃疼。”
说着,她无比自然地跑到一旁的茶水桌上去给他把旧茶水倒了,又续上新水,“对了,你刚才去看池清,她情况怎么样?”
单斌看着她俏丽的背影,有些呆愣,直到成佳把茶杯重新搁回他桌上,才醒悟似的回过神来,“不太好。”
他伸手把茶杯拿在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新续的水很烫,他来不及叫唤,就已经把那口滚烫的茶水咽了下去,顿时咳嗽不止。
成佳瞧着他那副狼狈样,抿嘴直乐,一边给他捶着背,嗔道:“你急什么呀,等凉一点再喝也不迟嘛!看守所也真是,去了这么半天,连杯水都不提供。”
单斌平息下来后有些发窘,自从成佳跟他挑明了心意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无芥蒂的交流过了。他总是下意识地躲着她,而她也是对自己满含委屈,见了面多半不理不睬。
没想到池清的案子一出,两人又一次走近了。成佳本人对池清跟果果都怀有深切的同情,再加上果果是在自己的看护下丢的,难免有负疚心理,她恨不能加班加点,连夜把案子破掉,多亏有单斌在旁劝解宽慰,才算有所舒缓。
此时,单斌见到她又跟从前那样殷勤地为自己跑腿,再加上那层朦胧的窗户纸已经捅破,他心里便有了些别样的味道,怅然中夹杂着一丝朦胧的甜蜜,一时心绪纷乱。
成佳见他半天没反应,忽然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异样,立刻也回过味儿来,她看看那杯仍被他紧紧握在手里不肯撒手的茶,慌忙别过脸去,耳朵根子也隐隐红了起来。
李队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进来,“哟,单斌你回来啦!”
单斌忙放下茶杯起身,脸色立刻恢复了正常,“是啊,李队。”
“来来,到我办公室去。”李队揽着他的肩就往一旁的小隔间里走。
进了办公室,李队刚要返身关门,成佳已经抢先一步进来,“哎哎,李队,让我也听听嘛!”
李队大约也是平常被她软磨硬缠地没了脾气,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无奈地把门拉大,“得,进来吧。”
成佳得意地蹦了进去,不过这次她留了个心眼,没挨着单斌坐下,而是坐在了李队旁边,单斌看看她,仿佛轻轻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来,单斌你先说说池清那边的情况。”李队先道。
单斌清了清嗓子,脑子里的脉络逐渐清晰起来,“她的情绪不太稳定,果果的事如果再拖下去,我觉得她恐怕会崩溃。不过,我也从她那里得到证实,罗俊的确通过手下跟她间接地联络过,也就是说,他对池清的行踪一直有所掌控。”
李队点头,“跟我们的分析吻合。她的情绪属于正常反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把她放出去,否则,即使罗俊有心跟她联络,也会因为她现在的处境心存顾忌。”
单斌赞同,同时拧起眉头道:“虽然控告她杀人的证据不足,不过韩吟秋那边咬得很紧,也造了不少舆论,一心想置池清于死地,要让池清脱离出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唉,女人疯狂起来真是有够恐怖的。”李队叹道,“但是眼下的形势也不容我们继续拖下去了,看来,只能早点开庭,尽早了结了。”
一旁的成佳听得如坠雾里,“你们说的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李队耐心地给她解释,“我们要求对董弈航一案重新立案已经得到批准,捉拿罗俊归案势在必行。如今,罗俊很有可能已经潜入境,但是此人一向狡猾谨慎,我们只能采取等君入瓮的策略,诱饵就是池清。”
成佳急道:“那果果呢,果果难道就不找了吗?”
李队摇头,“你还没看出来?池果果的失踪跟罗俊大有关系,我们前期的工作虽然已经很到位,仍然毫无收获,说明方向上出了问题。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等他们先动。”
“你们就这么肯定罗俊会来找池清?”成佳对此表示怀疑。
“这个谁也说不准,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得付出全部的努力。”李队说着,语气也沉重了不少,“我们要还弈航一个公道,必须的。”
三人都沉默下来。
“可是,我觉得这样做,对池清不公平。”成佳不无尖锐地指出,“你们是在利用她,利用她着急果果下落的心理。”
“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而是我们只能这么做。”李队道,也许是觉察出自己的语气强硬了一些,他又和缓地补充道:““我们面对的是一帮极为陌生且很危险的敌人,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能看得清楚,而我们对他们却不了解,池清是最为重要也是唯一的与他们接壤的纽带,我们绝对不可能放弃。”
单斌开口道:“成佳,凡事有因必有果,池清当初的行为决定了今天的结果,即使没有我们介入,她一样也会面临这场劫难,谁让她——生下了果果。”
成佳哑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