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 在听到宗三说什么今晚的月色真漂亮哟之后,安原时羽完全懵逼了, 虽然她知道这帮戏精总是会时不时的说点很暧昧的话,比如什么“委身于我吧”, “刀柄都刺进去了喔”之类的,但是这不意味着这些付丧神是真的想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自从穿越到这个污七糟八的世界以来,身边的小伙伴不能说长相抱歉,但至少个个颜值都在平均线上,刚开始还好,可是长久下来,审神者作为女孩子的虚荣心偶尔也是会被满足的。问题是她并没有太多想要与这群人中的一个, 或者多个, 发展超越友谊线的关系。
安原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回家,虽然在过去的六天里,她也会遇到动摇的时刻,但总归是目标坚定, 没有动摇。
像现在, 这个战国世界的副本住的舒服吗?比起那个烂了一半的刀剑世界,显然是很舒服的。
可是审神者并不是贪图享受的人——当然如果能提高生活质量的话,再好不过了——所以她压根儿没有打算留在这个战国世界……哪怕外面的世界比这里惊险了一万倍。
因此,她抬起头,注视着夜空中的那轮说圆不圆、说瘦不瘦的月亮,眼神有点微妙。
“不,我并不觉得今晚的月色有多美。”
宗三左文字大吃一惊。
在他看来, 审神者是个温柔的人——虽然多半的时候她都在卖蠢和吐槽,但这也不能掩盖她善良柔和的内在。再加上,自己对她而言,可能是与众不同的……毕竟队伍里除了他宗三左文字,也没有谁是在审神者死了几十次后才捞出来的。
然后,就是这么一个善良,温柔的人,直白的拒绝了与众不同的自己!
“但是,宗三……”安原时羽回头来,真挚地注视着粉色长发付丧神的眼眸, “我希望能和你们一起共赏这个世界的其他美景——无论是日升还是日落,芳草还是落叶,只要是和你们大家在一起观赏的景色,我就觉得那很美好。”
她说得很认真,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除了故意用“们”这个字眼,将宗三本人扩大到了整个团队的范围之外,她都很真挚。
宗三沉默了半晌,蓝绿相间的眼睛盯了她片刻。
这种委婉的话才像主人会说的言语。付丧神心里想。
“好。”他有些失落,却又有些莫名轻松地回答道。
此后,两人都很识趣的,谁也没再谈论月色的话题。又坐了一会儿,审神者打了个哈欠,她感觉到困倦,便像付丧神告辞,回房间休息去。
宗三在确定她回到房间后,才轻轻地开口:“还不下来吗,三日月殿。”
此时他的头顶方才传来老人家那魔性的哈哈笑声,“哈哈哈,上面凉快,爷爷我待在上面就好了。”
宗三眯了眯眼睛,缓缓起身走出廊道,他来到庭院中央,终于看见屋顶正在啃小鱼干的三日月宗近。
“夜深寒意重,还请您早些歇息,不要着凉了。”
“嗯,彼此彼此。”三日月尽管手捻小鱼干,但他的表情可不像是在单纯的吃鱼干,而更多的是一头猛兽,正在打量擅闯地盘的不知死活的小动物。
“宗三殿……也要注意保暖哦。”
宗三左文字傲慢地点了点头,气势丝毫不落下风,“当然。”
他们表面的言语互相关心着对方,眼神却更像是在空气中交锋,要迸发出阵阵火星来。
还好安原时羽此时已经进了屋子,不然要是看到这两位具备虚假的同僚情谊的付丧神在互怼,定会揪着脑袋头疼的大叫。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织田家里,有一个人今夜也睡不安稳。
他是当今织田家的重臣,有“猴子”之称的羽柴秀吉。当然,现在已经没人敢当着面会叫他猴子了,大家都尊敬的称呼他为“秀吉大人”或者“秀吉公”。
况且,这世间有资格叫他猴子的那位主君已经……
半夜又梦见了那位富有个人魅力的魔王主君,羽柴秀吉被惊醒。
他梦见信长公一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愤怒的斥责他——【“猴子!你怎么敢觊觎织田家!你怎么敢——阻挠我的儿子上位!”】
这一被骂可不得了,吓得堂堂的织田重臣满身冷汗瞬间醒来,织田信长的威势与恐怖,哪怕在他死去以后,依旧被曾经的下属们铭记在心。
是的,作为一个农民出身的微末之辈,他野心十足,自然是觊觎织田家。然而正是这熊熊燃烧的野心与欲.望,不然也不可能一路走到日后的关白大臣之位。
他坐在床榻上,稍微冷静下来。秀吉今晚没有召自己的爱妾前来侍寝,因此他是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暗中保护的忍者当然是不用再说的),好不容易,他从噩梦中摆脱了那种恐惧,又不由自主地思考起当前的局势和各路对手。也许对于别人而言,统一天下的最大问题在于外部的各大诸侯,但是对于此时的羽柴秀吉来说,织田信忠和羽柴胜家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
别看他现在以织田家臣首领之一的地位自居,再挟持替主君报仇之威,才暂时压过了柴田那个老混蛋。但是秀吉很清楚,等过个一两年,信忠这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羽翼丰满,再加上柴田的支持,他们一定会把自己掀下来……
一想到兵败的下场,羽柴秀吉就不禁握紧了拳头。
他不能死,走到这一步,谁都不容易。所以,他绝对不能输——哪怕对手是继承了信长公血脉的男人。
不知思考了多久,这位枭雄忽然觉得房间有点冷,他低头想钻回被褥里,却惊讶的发现被子表层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嗯?怎么回事?现在不还没到秋天吗?天守阁的高度也不像富士山那样高到山顶有飘雪啊。
寒风从外头吹来,秀吉不满的抬起头看向没有关好的窗子——今晚收拾房间的下人是谁?难道不知道他不喜欢开着窗户睡觉吗?说过几次了,为了防备可能的刺杀,这些门窗一定要锁好……
虽然心里很不满,但羽柴秀吉自己出身贫苦,深切地理解底层人民的辛苦与不容易,对待手下总是非常和气,不随便发火。这一点,在对待地位低下的仆人也是一样的。
算了,不关就不关吧。
秀吉叹了口气,准备钻回去睡觉,忽然间,他眼角闪过一个白影!
那是什么!女鬼么!
这位织田重臣惊恐地回头,哪怕本性是个枭雄,但在面对无法理解的情况时,依旧会暴露出人类的本性弱点。
那个地方空无一人,只有白色的帘子在微微摆动。
什么嘛。羽柴秀吉有点懊恼,今晚怎么了,先是梦见了信长公臭骂自己,随后又是没关的窗子、结冰的被褥之类的……回头让人换下帘子,摆个金灿灿的屏风好了。
至于屏风的图案嘛,交给宁宁来选择就行了。秀吉相信自己的妻子一定会做出符合自己审美的最佳选择。
羽柴秀吉一念至此,决定安安心心的睡觉,反正有忍者保护着自己……
一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骷髅眼窝正在背后瞅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
秀吉连滚带爬的逃开了,“来人啊,有刺客!”
诡异的是,原本暗中保护自己的那些忍者,此时都销声匿迹。仿佛他们上一集就下线,集体去领盒饭了。
“请您勿慌……在下绝不会伤害您的。”
那个骷髅用着低沉沙哑的声音说着让人难以相信的话,秀吉哆哆嗦嗦的等了一分钟,发现外头确实没人赶来。他只好壮起胆子,快速的打量这个骷髅脸的金眸怪物,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顿时乖巧的坐在了那里,任凭这位战国枭雄打量自己。只见它穿着惨白的宽大狩衣,头戴乌帽子,腰间原本放置蝙蝠扇的地方却悬挂着一柄太刀。
看见那熟悉的爱刀,羽柴秀吉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一……一期……是你吗……”
一瞬间,民间关于器物在搁置了99年后能化作付丧神的传闻浮现于脑海中。
可、可是!他对待自己的爱刀非常好啊!日日保养照顾,尽心的珍藏。他认为自己也没把对方搁在满是灰尘的阁楼里99年吧!
这个怪物眼窝里的金色焰光在听见那个名字后不由得高涨了几分。
“秀吉公。”已经暗堕的太刀一期一振保持着罕见的理智,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很高兴还能与您重逢。”
羽柴秀吉不愧是日后一统天下的男人,迅速地冷静下来,应该说,假装自己冷静了下来。他没有忽视对方话语里的感伤之意,只是暗中疑惑:今晚我不才给你做了保养吗?怎么就成了“与您重逢”呢?
但是秀吉勉强坐了起来,这个老狐狸演技好到爆,他用相当真诚而高兴的语气说:“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一期君……但是,你这幅姿态,似乎与传闻中的其他付丧神不太一样啊。”
与其说是付丧神,不如说是地狱里派来的鬼吧!
暗堕太刀沉默了一下,身上的白色狩衣忽然鼓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要钻出来。
一期一振面无表情地往自己胸口鼓起的地方一拍,低声呵斥:“安静!”
秀吉吓得立刻不敢开口了,不过他很快发现,这个家伙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是对那些爬来爬去、鼓动的衣服下面的东西说话的。
一期一振的狩衣又恢复了原状,他这才恭恭敬敬地回答这位主君的话语。
“如今所见。”他轻声说道,“我经历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才变成这个样子。让您受到惊吓,实非我等的本意。”
羽柴秀吉似懂非懂的点头,他是个聪明人,自己的爱刀付丧神看起来不太愿意提那些事情,那就别去戳人家的伤口。
“那、那你为何要显形呢?”他问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一期一振想了想,回答道:“在下在不久前感受到了……南边传来了熟悉的气息。故此,我被唤醒了。”
说实话,一期自己也有点懵逼。
南边吗。秀吉若有所思,定了定神,他很快说:“我会派人去调查的。”
“这几天你就在这里休息吧,”大方的将卧室拱手相让的羽柴秀吉说道,“我会禁止任何人进来的,尽管放心好了。”
哪怕时隔多年,能够再一次感受到这位主君的细心与体贴,对于一期一振而言,都是让人鼻子发酸的感觉。
然而,暗堕的他,连哭的能力都失去了。
因此,他也只能再一次恭恭敬敬地行礼,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多谢您,秀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