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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本丸的第七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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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于十一世纪末, 所以被叫做老爷爷也是没有问题的呢哈哈哈,嗯?主君?主君?”

耳边的呼唤忽远忽近,他猛地回神,面前跪坐着的男人姿容秀丽, 如天上之月, 绀衣大袖, 气度天成。

这是……他有点弄不清自己这是什么情况,像是身体自带的本能开口应答:“我是审神者真樱, 以后请多多指教。”

真樱?什么真樱?脱口而出这句话的人愣了愣, 他叫真樱?这不是个女人的名字吗?诶不对,比起这个名字什么的问题……他总觉得他应该是个男人才对……

他有些不确定地搜寻着刚刚听见的内容,扒拉出这个男人的名字:“三日月……宗近?”

含着浅淡笑意的付丧神歪歪头:“嗯?”

——还真是个迷糊的主君啊, 气质很好倒是真的, 让人忍不住就想起了他诞生那个时代的风华无限呢,是哪个古老家族出身的姬君吗?让人忍不住……就想亲近啊……

这种体验之前从来没有过,三日月也不掩饰自己对于新主人的亲近, 大大方方地说:“第一眼见到,就很喜欢您呢。”

——诶?!审神者惊了一下,就见面前的青年继续道:“这种情感……可以叫一见钟情吗?”

……什么?!

这下连坦然自若的好气质都掩饰不住他一脸呆滞了。

三日月好心情地笑了:“嗯嗯, 就是这样,主君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哟。”

留下坐在原地的审神者一张震惊脸目送三日月离去。

****

已经失去气息的身体被美貌的青年抱在怀里, 天上的皎月凝视着怀里的人,绀色大袖上满是斑驳淋漓的鲜血。他抱着恋人,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手势绵密温柔,像是为新嫁娘理妆整发。如果忽略那具尸体苍白僵硬面容上的隐隐恐惧的话,这实在是一幅再美妙不过的场景。

“哦呀,”他这么轻轻惊叹了一声,面前的场景如同光滑的镜面碎裂脱离,脚下的地面无声无息地落下去,露出下面黑黢黢的深渊,三日月站起来,踏在那片空无一物的黑暗上,仿佛是悬空在这里,对四下的环境是满脸掩饰不住的好奇。

然后,在他漫不经心的四下转头查看时,他抱着的尸体也崩裂开。人体柔软的肌肤像是坚固的平面,一条一条细小的缝隙蔓延开来,将从额头蜿蜒直下没入领口,这场景不仅恐怖,还有点恶心。

三日月瞅着这变化,神色不定,最后变成惋惜的样子,手一松,手里的人就轻飘飘落向了那片黑暗,被无声地吞噬。

“镜子吗?”

他这么喃喃自语了一句。

满身血腥的付丧神在黑暗里缓缓行走,前方隐隐有一星光点摇摇晃晃,属于孩童的笑声在这片静谧的空间里分外清晰。

三日月想了想,朝着那边走去,瑰丽的眼眸里月影摇曳,足尖踏着无望的黑,衣袖翩跹,大袖如云,深蓝的发丝末梢都带着令人沉醉的光芒,他优雅清冷的像是天上的明月降临,漫长的时光将他的美丽宛如长卷倾泻,将那种历尽千帆而处变不惊的沉静浸润的温和无害。

想也知道,面对这样的陌生人,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是负面的。

所以在庭院中玩耍的孩子见到突兀出现的三日月后,他一点害怕也没有,怀里还抱着一个缀满鲜艳流苏的藤球,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昳丽美艳的付丧神,甜滋滋地问他:“大哥哥,你是谁呀。”

他的话语里满是不自觉的亲近,虽然被女侍们告诫过很多次,如果遇到了不认识的人在他面前,一定要大叫引来侍卫,但是这样好看的人,肯定不会是坏人啦。

小孩子用自己的逻辑给隐瞒不报找了个理由,心安理得地想上去攥住那个大哥哥的衣角和他说话,下一秒就被那满身的血震惊了:“这是……什么?”

养尊处优的孩子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画面,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允许他见到这样的场景,他印象里的流血只是女侍们刺绣时不慎流出的一点艳红,落在白色绸缎上就像含苞未放的梅,被手巧的女侍们稍稍变幻,就是很美的图案。

三日月低头看着这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看着那双轮廓稍显圆润的眼睛,再看看那一身精致的小衣服,心下的某个猜测也渐渐浮现。于是他蹲下来,一脸温和无害的笑意:“啊,我叫三日月,不小心迷路了。”

那孩子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大眼睛,圆滚滚还带着五个小肉坑的手张开,开心地对三日月说:“抱!带你找路!这里我都认识!”他眼里满是孩子气的得意,闪闪发光地看着三日月,满是“快来夸我啊快来夸我啊”的骄傲。

三日月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抱他,伸到一半不知想起了什么,骨节修长的手僵滞在半路,一个伶仃而优美的姿势。

然后他在孩子先是期待而后失落的眼神里收回手:“那就拜托小公子带老爷爷找找路啦。”

满怀希望的孩子一下子不高兴了,气鼓鼓地瞅了三日月一眼,用力地表达出“再给你一次机会反悔”的情绪,被三日月无视后,更加生气,连刚才掉在脚边的藤球都不要了,扭头就气呼呼地走了。

三日月蹲在原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瓢泼的大片血迹,叹了口气:“还真是不方便啊……”他慢慢站起来,凝视那个孩子离去的背影,“这次,是幼年时的主君吗?真是……”

真是厉害啊,笃定他下不了手吗?

他还真的下不了手。

只要想想这是他爱的人的幼年,这是没有他参与的过去,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眸,他就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就算是妖怪变幻的……那也得给他完完本本地变得一模一样才行啊,不然,他可是会很失望、很失望的。

三日月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温润无害极了的笑容。

****

天是有点干涩的浅灰,披着白色床单的青年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撞进一扇门,门内的人一惊,见此情景迅速围上来:“山姥切殿?!”

“您怎么样了,好多血……药研哥呢?”

“前田去找了,药研放的纱布在哪里?”

“我去找。”

一群孩子手忙脚乱地动起来,满身的血的青年翕动着嘴唇,拼命想说什么,但是完全发不出声音。

他胸口到侧腹部是一道巨大的伤口,血肉外翻,里面的骨骼甚至内脏都可以看到,汩汩的血泉涌般溢出来,染红了小短刀们拿过来的纱布。

“这次……这次又是什么……”拿着染血的脏纱布的乱藤四郎哆嗦着嘴唇,眼里是愤怒而无可奈何的情绪,“又是、又是什么实验吗?”

实验。

这个词语一出口,忙碌的短刀们同时凝固了一瞬,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话语,连空气都冷了一下。

“不要说这个了,”性格沉稳的厚藤四郎拿着一卷干纱布试图给山姥切国广止血,额头上全是汗,他不擅长这个,手上全是湿热的血,“药研呢?”

“让开。”一个清隽沉冷的声音响起,厚藤四郎迅速松了口气,让到一边,让一个披着白大褂的少年接替他的位置,“药研,你去哪里了?”

藤四郎家的次振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将白手套拉好,先检查了一遍山姥切的伤口,才压低自己的声音急促地说:“锻刀房出新刀了,我趁着审神者没下来把它埋到了树下。”

他的语气坚硬而冰冷,语速快而轻,像是耳语,但是短刀们的听力足够他们捕捉到药研的任何一个音节,当下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药研?!”

药研手下还做着紧急处理,扫了一圈四周,兄弟们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唯独没有不赞同。

沉默了片刻,乱藤四郎才出声:“这样也好,本来就不应该再有同伴来受苦了……”湛蓝的眼里一闪而过刻骨的愤怒。

审神者……娇弱的,美丽的,以侍奉神明为己任的尊贵的巫女大人,在剥离了柔弱的表皮后,下面露出的竟是那样肮脏邪恶的贪念,想要通过他们来获取神明的力量?

哈!做梦!

不过短短四个月,本丸里的刀剑已经几乎换了一批,进入审神者的居室后,他们再也没有出来过。

从大量失血中缓过来的山姥切面色惨白如同大理石,嘴唇上都起了干燥的皮,他不知哪来的力气,颤抖着攥住药研的手腕,张了张口,费力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点声音:“……一……振……”

“什么?”药研有些怔,剔透坚硬的紫色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疑惑,他凑近伤员的嘴,听他坚持不懈地重复那个音节:“……一……期……”

药研先是茫然,随后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头,脊背都僵硬了,他猛地回头:“你们在哪里发现山姥切殿的?”

奶白发色的小短刀抱着最后的一只小老虎,缩在墙角看着这边,幽幽道:“不是我们发现的,他自己来的。”往日畏葸瑟缩的小短刀阴郁地坐在那里,好像外界的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半边身体藏在阴影里,也掩住了被绷带缠住的一只眼睛。

山姥切缓了缓,声音大了些:“她……用言灵命令我们……一期……”

他的话断断续续,但是药研已经可以拼凑出大部分内容,其他的短刀愣愣坐在那里,橘色长发的短刀最先反应过来,他嘴里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地上抓起自己的本体就要冲出去,被身边的厚一把按住,按住弟弟的短刀也是一脸张皇失措,下意识看向他们的主心骨:“药研?”

黑色长发的胁差默不作声地拿起自己的本体,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我去,我去找一期哥,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前田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紧张地看着他摇头:“不,不行、不行的!你会被……会被……”

鲶尾想说服他们,可是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没关系……兄弟,已经不在了…一期哥不能……不能没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站着的,环视了一圈周围,这里是粟田口的部屋,作为人员最多的家族,这个最大的部屋往日里都是热热闹闹的,短刀们跑来跑去,对着比自己大的兄长们撒娇,但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如果连一期哥都不在了……他们要怎么办呢?

鲶尾弯下腰,把前田的手掰开,他的手很冷,很坚硬,前田看着异常坚定的兄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站住。”在他的手触碰到幛子门的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药研开口了。

他们都看过去,跪坐在昏迷过去的山姥切边上的黑发短刀目光又沉又冷,里面好像结满了永不融化的冰,底下冰封着沾血的利刃,他的脊背挺的笔直,瘦削的身体里像是支棱着一根钢铁。

那冰一样的视线钉在鲶尾身上,语气不容反驳:“谁都不许去。”

他这么说着,就像是没有听见山姥切刚刚说的话一样,将那个名字从耳朵里抹去,神情平静而冷淡地,开始继续手里未完成的包扎。

他这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让其他人都愣住了,连五虎退都看向了他。

乱藤四郎哆嗦着爬过去:“药研,药研你什么意思……”

黑发的短刀一言不发,用剪刀剪断了手术线,打了个利落的结。

厚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药研?”

他在一个伤口上贴上纱布,裹上医用胶带。

乱藤四郎猛地捏住他的肩膀,将沉默的兄长狠狠拽到自己面前:“那是一期哥啊!”

被拉了个趔趄的药研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拉拉有些褶皱的衣服,凝视着昏迷中的山姥切,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来不及的。”

被那一眼看的有些发愣的乱呆滞地坐着,脑子茫然地转动着。是啊,来不及的,他们都知道,来不及的,山姥切和一期哥同时过去,现在濒死的山姥切跑出来了,审神者却不在意的样子,就这样任他跑出来了,为什么呢……

还不是……还不是已经有了另一个实验品了吗……

可是,可是那是一期哥啊……

乱不知道要说什么,满脸的泪顺着脸颊滑下来,药研伸手用袖子有些粗鲁地给他蹭掉泪水,什么都没有说。

他是藤四郎家的次振,性格沉稳,鲶尾自己就是个孩子性格,骨喰则太过沉默,在一期一振没有来的时候,藤四郎家一向是以他为首的,甚至可以说,比起性格温柔弟控撒撒娇就能对付过去的一期一振,软硬不吃的药研的威严在短刀中们更胜一筹。如果是一期说的话,他们会软磨硬泡,总能够达到目标,但如果是药研开口,就算再不服气,他们也不会提出异议。

“那……那就,就这样……不管一期哥了吗……”乱淌着泪,这么抱着膝盖哭着问,药研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了一眼门边的鲶尾。

长发的胁差僵在门边,片刻后,低着头缓缓后退。

药研整理着手边的东西,一向稳定的手及不可察地发着抖,他呆呆看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用左手握住右手,若无其事地合上箱子:“审神者偏爱用灵力强大的大太刀和太刀,越是稀有越好,现在本丸里只剩下了三日月,数珠丸殿——谁?”

他一声厉喝,尾音几乎破了调,本体出鞘就向门口扎去。

“是我。”属于天下最美之刃的嗓音很有辨识度,药研的刀刺破幛子门的蒙纸,在离他几寸的地方停下,短刀一双紫石英般的眼里变幻莫测,半晌后才收刀,拉开门:“三日月殿,有何贵干?”

门外是那振风华绝代的太刀,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布包,绀色布包上有金色的弦月纹路,一看就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

药研看着他将布包递到自己面前:“节哀。”

他有些恍惚地接过那个布包,里面传来清脆的铁片碰撞的声音。

趁着他有些神思恍惚,三日月不经意般一瞟他身后,室内光芒昏暗,五个指头就数的过来的人数。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很快,这几振短刀也会一一消失,只除了……他的视线落在面前低着头的黑发短刀身上。

这样的日子,很难过吧……但这只是第一个而已,后面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光风霁月的美丽太刀嘴角微抿,眼里露出暗沉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嗯,神展开开始了……三明和光宝不一定是在同一个时间轴的哦!

穷奇被三明搞得有点心理阴影,所以集中精力对付三明了……

作者:搬条板凳,吃瓜。

给你们的五千加更!!!啊啊啊加更好累啊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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