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记点心的门大敞着,厅堂里却没有人,可能都在厨房里忙。易洛已经在门口徘徊很久了,不时懊恼地皱眉,他频频朝里面张望,却始终没跨进门去。
“洛哥儿来了,快进来!”还是江泯从厨房出来一眼瞧见了他,他这才进了门。
“刚从家里来?”江泯给他倒了杯热茶。
“嗯。”今天是重阳节,他吃过午饭,本来想去看看他师父,结果他阿么非得让他来找魏初阳。
“来镇上有什么事吗?”江泯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事……”他犹豫了半天,“只有叔么你一个人看店吗?”
“大川去城里了。”江泯刻意没提魏初阳的去向。
易洛郁闷地看着江泯,见他眼带揶揄之色知他是故意的,这般扭捏不是他一惯的作风,索性直接问了:“初阳在吗?”
“呵呵,他今天跟良贵他们出去玩了,你要不等他回来?”
“没事,那我先回去了。”易洛刚说完想走,倒像松了口气。
“阿么,我回来了!”还没走到门口,听见魏初阳的声音。
易洛没走成,不情不愿地被魏初阳拉出去了。
当他们走到半山腰上,易洛停下来等落在后面的魏初阳,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陪这个闲得发慌的人来爬山。
“你别走那么快嘛,我们是来玩的,不是赶路。”魏初阳追上了易洛,拉着他的手不愿意松开,怕他一会儿又一个人走远了。
“照这样,等我们爬到山顶,天都黑了。”易洛被迫合着魏初阳的步调,两人慢腾腾地往山顶去。
“呵,还早着呢!”魏初阳轻笑一声,依旧慢悠悠的,拉着易洛的手始终没放。
这座山不高,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没有名字,也少有人来,一路不太好走,两人晃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山顶,魏初阳以前比较宅,这一趟下来倒是累了,便拽着易洛随便找棵大树底下坐了。易洛挣了挣,魏初阳也顺着松了手。
“风景真不错嘿!”山风拂去了身上的燥热,入眼皆是苍翠,山峰连绵,间或有几方田亩穿插其中,渐趋于成熟的稻穗介于青黄之间,和着山风的凉意,让人察觉到秋的临近。
易洛没什么特别的感受,见得多了,倒觉不出这些美来。他随手从旁边拽下一片树叶放在了嘴边,轻轻一吹,没有声音,再用点儿力,只有吹气声。
“我试试。”易洛的动静惊动了魏初阳,他把视线放回易洛身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直接拿过易洛手中的叶子,放到嘴边试了几次,吹出的声音变得清脆起来,他一边努力吹得更响,一边得意地冲易洛眨眼睛。
易洛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整个人往魏初阳靠近了几分,用略带希冀的眼神问道:“你能吹小曲儿吗?”
这下可把魏初阳难住了,他能吹响已经不错,小曲儿他是真不会。
易洛也看出来了,不再理他,又揪了一片叶子自己试着吹响,魏初阳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最后干脆躺下了。易洛怎么吹都没吹响,渐渐没了耐心,扔了树叶,学魏初阳在草地上躺了下来,他这一躺,脖子上戴的鸳鸯锁从衣襟里滑了出来。
“哎,我跟我阿么去买这个锁的时候,听我阿么讲了一个故事,想不想听?”魏初阳侧身躺着,一只手撑着脑袋。
“我知道,我阿么也讲过。”易洛兴致缺缺。
“我阿么没讲清楚,你再给我说说呗!”
易洛翻个白眼,却还是很给面子地开了口:“我也记不大清了,只记得这好像是阿么他们小时候听一个流落到白水镇的书生讲的,不过虚构而已。那巷子老旧,镇上的人只管它叫老巷,未曾叫过芙蓉巷,巷口也没有木芙蓉,不过,老俞家确有,他家倒是有个貌美的哥儿唤作芙蓉,不过嫁人之后一年在夫家上吊死了,剩俞老一个人在世上。”
“真可怜……”魏初阳听后,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他之前还觉得那俞老怪僻,现在却是心生同情。
两人并排躺着,没有很多话讲,魏初阳却喜欢易洛像这样待在他身旁。
许是惬意过头了,他们居然这么睡过去了,还是易洛先醒过来,发现天色已经暗了,赶紧叫醒魏初阳:“魏初阳,快醒醒,天都黑了!”
“唔……我怎么睡着了……”魏初阳迷迷糊糊地做起来,还没完全清醒被易洛从地上拖了起来。
他们虽下山急切,却不比上山时快多少,毕竟天色昏暗,又是在林中行走,魏初阳发现易洛主动挨着他,这才想起韩小涵说过,易洛怕黑。
“你别怕,有我在呢。”他搂住易洛,轻声安抚,易洛没搭理他,他又自顾自道:“你手好像有点抖,冷吗?”
“是你在抖。”易洛语气平静。
“是我抖吗?”
这时候头顶突然传来鸟儿扑簌飞起的动静,魏初阳惊得抖了一下,也不跟易洛争辩到底是谁抖了。
费了一番功夫,两人总算回到了店里,魏川和江泯还等他们吃饭呢,被念了几句,魏初阳也没放在心上。晚上易洛再次宿在魏家,江泯收拾出客房给他住。
魏初阳脱衣服洗澡的时候,发现衣襟里藏着什么东西,掏出来研究了一会儿,发现是个荷包,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易洛趁他睡着的时候塞进他衣襟里的。他能理解易洛的行为,因为他琢磨了这么久,还是不知道这荷包上绣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二天早上,当易洛看见魏初阳将那个荷包大剌剌地挂在腰间时,一口粥呛在喉咙里,弄得他一直咳嗽。
“你这挂的什么东西,不伦不类的,赶紧给我……”魏川见了,立马皱眉,想让魏初阳把荷包摘了,没说完,江泯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还以眼神警告他闭嘴。
“别理你爹,我觉得挺好看的。”江泯笑着打圆场。
“我也觉得挺好看!”魏初阳笑眯眯地在易洛身边坐下,一会儿给易洛夹菜,一会儿跟江泯闲聊几句。
易洛跟魏川确实一言未发,易洛是尴尬得恨不得立马遁走,魏川则是委屈的,沉默以示不满。
吃过早饭,易洛强硬地拒绝魏初阳送他回去,坚持自己走回了家。一到家,韩应问他荷包送出去没,他点头。
“他什么反应?”
易洛不作答。
韩应看他一脸尴尬的表情知道儿子这是丢人了,便嗔道:“早知今日,你往日该多多少少学着些!”他也知易洛在这方面并不擅长,但他总得拿出一点心意来,哥儿给心上人送荷包已是传统,送了总比没送好。
易洛平日都尽量避着自己的短处,这次不得已而为之,他本想偷偷塞给魏初阳行了,却没料到魏初阳居然戴着这么丑的东西出来招摇,把他的脸都丢尽了。于是,他决定,最近对魏初阳能躲躲,毕竟那荷包的存在感太强。而且,他是不会承认那荷包是他绣的,他从来不拿绣花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