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忘原先和老太太打交道也没这多顾虑, 但季临秋短信一过来,就颇有种高中生早恋被教导主任盯上心虚感。
这一头陈丹红临走还在恋恋不舍地看那大胡子外教,伸手一指:“你看那边那个穿紫衣服。”
“噢, daivd是吧?”
“什daivd,女那个, ”陈丹红羡慕又带点酸气看着那个老阿姨:“听说啊, 她家里只有一个女, 但是女全力支持她学英语,还说带她去国外读大学——这得是什福气。”
一把年纪想学什都行,出国读书这种事也敢想!
姜忘这才发现外教老师身后还站个穿紫外套烫着羊毛卷老太太,正拿着笔记本一脸殷勤等着。
他没想到中老年人间也有这种学业方面攀比,笑道:“您是想读, 临秋一样可以陪着你啊。”
“那可不行,”陈丹红连连摆手:“我哪有这不知道天高地厚,再说,我再想出国看看, 也肯定得留下来好好养孙子孙女——临秋可快十岁还没结婚呢。”
姜忘翻出一管薄荷糖漫不经心地嚼, 也不顺着她话往下说。
人自停车场往渔港码头, 陈丹红还在兴致勃勃地翻老师发科普册子, 大概是感觉车里太安静,才抬头看姜忘。
“姜啊。”
“哎。”
“其实临秋都跟我说,”她笑眯眯道:“你跟他在谈恋爱呢,是吧。”
姜忘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刚好踩个刹车等红灯, 笑得无可奈何:“您少拿我玩笑,咱不是好生吃饭去呢吗?”
“哎呀!”陈丹红一拍他肩膀,跟看女婿似得满眼笑:“还跟我装!”
“阿姨我车呢, ”姜忘脸不红心不跳道:“咱这条路还在施工——裕汉怎修路修几年都没个头,您再这逗我玩,我一错道得扣个分,到候罚款赖您啊。”
“行行行,”陈丹红一摆手:“年轻还这脸皮薄。”
晚饭地点定在码头旁一家老酒楼,这家醉虾和酱烧鮰鱼是当地一绝,有候生意兴隆起来预约都没位子。
天气很好,他们座位也在露天江景台上,一上楼便是带着水草腥气江风与啤酒味混杂在一起,花椒红椒同鱼头一起被炖,味道又烈又馋人。
姜忘隔着十几桌餐客遥遥望去,一眼就找到季临秋在哪。
后者略有些担心,但姜忘只轻轻摇摇头。
他轻易不会松口,一切以他为考虑。
彭星望已经坐在季长夏身边,脸上还贴个语文老师送红花,看见姜忘来很高兴地用力挥手,还没说话就打汽水嗝。
汤鲜鱼肥,一顿饭吃得很是让人畅快。
姜忘仍是笑着同季父举杯宴饮,只是在上厕间隙抽根烟。
想来也是心口阻塞。
明明一口就能认下是,他做事爽快,对□□更是坦然,像今天这样瞒着掖着,得拧着本性来。
季临秋过一会才过来,像是知道他会在这等他。
人借着袅袅烟气偷吻一瞬,又倚在青灰墙边,听后厨锅铲同灶火喧哗声。
半支烟没有抽完,姜忘伸手按灭,低低道。
“她今天在诈我。”
“我没有应,你也心。”
季临秋听到这样话,一间笑容也失温度。
他笑意没有完全褪去,反而显得人有些冷。
“看来是感觉到我和你太近。”
也是,不肯和父母同住,有大把钱甚至去北京买房子,还同朋友一起‘合租’,成日黏在一起,这还不够奇怪吗。
“实在不行,我搬去鹭湖区,就说那边在新业务,以后过去忙,你到我那边房子去住。”
季临秋话一说出口,看见姜忘眼就觉得后悔。
听起来太过。
他们事业有成,无忧无虑,偏偏谈个恋爱像是偷,还得另外安置见面温存地点。
姜忘思索半晌,指腹被栏杆蹭得锈红一片。
“这样,我们先分一段间,我刚好在上海一家房产公司,你回父母家住,先减少往来,不让他们再有疑心。”
“出差候多给自己安排一点江苏安徽附近活,我来找你。”
季临秋轻声应,见他跟自己一起回去,伸手拦一下。
“我先回,你就说出去醒酒抽根烟,等十分钟再回去。”
姜忘看着他,缓缓点头。
大概过十五分钟,姜忘才返回酒桌。
期间他去前台买单,却得知季父已经买过单,只得作罢。
季家人虽然已经酒足饭饱,也仍然说笑着有意等他,边人程序性再闲聊一会,这才起身道别。
“我今晚回家睡,”季临秋跟彭星望挥挥手:“明天见,回头给你再讲讲语法。”
“临秋哥拜拜!!”
姜忘又看季临秋一眼,最终还是带彭星望走。
季临秋没再望他,收拾好爸妈外套,下楼扶妹妹一把。
“走慢点。”
季国慎喝多酒,乐呵呵地一直说自己年轻教书事。
季长夏拿着车钥匙不太放心,转头妈妈家里还有没有醒酒药。
陈丹红发会呆,半晌道记不清楚。
等车回区,大伙安置下来,季长夏挥手告别,陈丹红忽然叫住她。
“你坐下,我有话说。”
季临秋有种不祥预感,没等他口,季国慎不赞同道:“你又来这套,大晚上有啥说,睡呗,她一个女孩子车回家也不安全。”
陈丹红在他面前少有固执:“不行,季长夏,你和你哥哥坐过来。”
季长夏不安地看一眼季临秋。
兄妹相继坐下,陈丹红冷脸色,直截当地出来。
“季临秋,你跟姜忘来真?”
季国慎听得一愣,又因为酒醉渴慌,把面前温水一饮而尽,觉得她无理取闹:“以前我跟你说这个,你还觉得我胡思乱想,你这是发什疯?”
季临秋脸色泛白,想扬个笑说句客气话,发觉自己有些不能控制表。
“妈!姜哥他怎可能来这——”
“我没有你,”陈丹红打断季长夏话,直视着季临秋道:“你是个不会说谎孩子,你回答我。”
季临秋想张口说话,却发觉自己像是被钉在她对面,这一刻背脊僵疼,连再坐正一点都莫名困难。
喉间发寒,如临冰窟。
季国慎这一刻都觉得太没有说法,伸手拉她肩头让她看着自己:“丹红,你是听谁说什,还是看到什不好事?”
“不会是谁跟你嚼舌根,挑拨咱家跟姜系吧?”
陈丹红哪怕被扳过肩头,眼睛都还在看季临秋,仿佛这一刻他脸上已经写答案。
她突然始摇头。
先是幅度地摇头,然后用力摇起头来,像是竭力甩什。
这样念头,这样事实都像是瘟疫一样,她沾着都觉得浑身不适。
“季临秋,你说话。”
“你说话!!”
季长夏心急如焚,恨不得把姜忘再叫回来,又怕这做是火上浇油。
“妈,你就算审哥,你也拿个证据出来,你不能这样胡乱揣测别人啊!”
“哪有这想亲子,临秋哥忘哥待咱们还不好吗??”
陈丹红突然拔高声音:“我一直都不想信这个!”
“季临秋,你爸前疑心过次,我每次都拿话挡,你跟他说你不想碰女人我也就笑笑,我在装傻你知道吗?!”
“季临秋,你知道我多想信任你吗?你是我亲子,是我亲子!”
“你爸这怀疑你,我都一个字不想听,我想替你说话,想啐你爸怎会想这鬼事——你给我底气吗?你给我挺直腰杆帮你说话理由吗??”
她今天看着他们离别,活像是丈夫带着孩子再看着妻子才走,子为委曲求全主动提留在她身边,心却跟着一起走!
她根本不用任何证据,这年他们这样相熟,同吃同住同睡连办公室都连着,她随都能看见他们说说笑笑黏在一起——
便是对任何一个女人,姜忘从来也没有露出过这样,她子更没有过!
全公司多少女老师,他们仔细看过谁?!
季国慎本来还觉得她在无理取闹,被骤然一吼连酒都醒,说话有点磕巴。
“临秋,你妈又在多想,你,你跟你妈说句话,给她个定心丸。”
季临秋回过,缓缓站起来。
然后安安静静地跪下。
背脊挺得笔直,仍是不发一言。
便是认。全都认。
陈丹红一瞬间眼眶通红,扑过去抱着他痛哭嚎啕。
季国慎把这样荒谬事早就抛到脑后,这一刻犹如被雷击,抬起手哆嗦半天:“临秋,你喜欢谁都行,可姜忘他是个男啊。”
“临秋,他是男,你到底看清楚没有?”
季临秋笑容苍白地点下头。
陈丹红哭到发狠,也不顾子还在跪着,直接站起身来收拾东。
季长夏看得发慌,冲过去拦她:“妈——妈你干什!”
“走,现在就走,把房子还给他,把铺子还给他,咱们欠他多少恩都还个干净,再也不在这里呆着!”陈丹红怒道:“你这辈子都不回裕汉这个鬼地方,跟我回去!”
“妈,这房子是哥哥自己买,跟姜哥也完全没系啊!!”
“不,全都不,我们今晚就收拾东走!”
季国慎看不得子失魂落魄成这样,匆匆过去扶他起来:“别这样——”
季临秋忽然应一声,低着头一块收拾东。
陈丹红愣在原地,看他一样一样收相框,收书本,把那些丢垃圾桶里,哪怕那些本子他刚刚熬夜整理完。
她本来狠心立刻断他们家一切和姓姜系,可没想到子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别为难忘哥,我跟你们走。”
他再抬头,眼睛里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