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一刻不停的响,再悦耳的铃声听多了也是一种恼人的煎熬。
方好坐在沙发上,双臂环抱住膝盖,直眉瞪目的盯着脚边唱得欢的手机,嘴里犹自嘟嘟哝哝,“你还打来干什么?无非是想说那些话不是真的,可我就是相信,你再怎么解释也没用!告诉你,我受够了,你甭以为几句糊弄人的话就能让我回头……”
这几年来所受的种种“不平待遇”就象河泥一样全翻腾上岸,越想越觉得自己比小白菜还可怜。
她只顾对着电话发牢骚,却不敢伸手去接,因为明知说不过关海波,他是谁?两年来,顺利攻下客户无数,如果有“谈判高手”的评选,他绝对挤得进前五名,而自己,不过是小小的一枚幕后杂役,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上的,她才没有傻到去硬碰硬呢!
手机终于精疲力尽,停止了叫嚣,方好这才长吁一口气,脑子里还余音袅袅,微微发胀,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大吵大闹过,想想刚才在他办公室里的情景,伤心之余,又觉得面颊发热,自己长久以来努力保持的淑女形象算是毁于一旦了。
唉,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瞄了瞄客厅墙上的钟,快七点了,不禁猜测,他这时候打来,难道腾玖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想想不太可能,这次的事件好像很严重,不然关海波也不会听完季杰的陈述就火烧火燎的撇下自己就走了。
做了数次面部处理后,方好才低着头,眼睛通红的从老板办公室蹩出来。
没有人对她的异常表现出该有的关注,一则对她这副样子同事们基本已经司空见惯,更重要的是,大家的精力全被眼下这个棘手的*烦给牵制住了。
方好临下班前还听到孟庆华在给德国的供货方挂电话,一遍遍的老没人接,悠闲的欧洲人大概还在餐厅里享用美食,气得他几乎要摔话机。
油品代理没了事小,但腾玖的一条生产线全部停下来,若要论起损失和修复费用,那才是天价,如果处理不当,盛嘉非再次跌到谷底不可,这次关海波的压力一定很大。
方好发现自己又在不自觉的替老板操心了,顿时扬起手,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瓜,暗骂自己一声,真没出息!
关海波和盛嘉前景如何,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在偷听到那令她伤心欲绝的“真相”的一刻,方好就已经下定决心要逃开了,就像当初为了闵永吉而从家乡逃出来一样。
她承认自己不勇敢,也不坚强,遇到麻烦的第一个念头总是逃,可天性使然,她也没办法,仿佛唯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全然没想过撤离的同时,早已是伤痕累累了。
可是,即便如此宽慰自己,心情还是低落得无以复加,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生气过,伤心过,好像长久的期待一下子落了空。
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情绪,她又有些惶惧,自己真的期待过吗?
自从关海波向她“表白”以来,她似乎就没踏实过,仿佛一脚踩在云端里,随时都有可能摔下来。
现在终于着地了,踏实了,心里却撕扯得生疼。
吃着泡面,电话再一次响起,她的胃明显抽搐了一下,迟疑片刻,还是撂下碗过去查看,这一次,却立马接了,因为是春晓打来的。
“在干嘛呢?”春晓轻快的问她。
“吃泡面。”她回答得有气无力。
“这么惨?!那赶紧出来,我请客,在欣同乐!还有我们一帮同事都在!”
“……你中奖了?”
“没啊!不过也差不多了,你猜,我今天下午的现场讲演得了第几名?” 电话里,春晓的声音每个字的音调都是上扬的,傻子都听得出来她很兴奋。
“不会是第一吧?”她闷闷的问。
“Bingo!”
“那恭喜你哦。”
方好的落寞跟春晓的神采飞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春晓察觉了,收敛起欢快,谨慎的问她,“你怎么了,听上去象蔫萝卜似的,谁欺负你了?”
方好抽抽鼻子,梗着嗓子道:“哪有,我……感冒了。”
“哦,这样啊!”春晓复又笑起来,她今天心情太好,话也多,“哎,波哥的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呵呵,我刚才对他是那个什么了点儿,你下次见着他,替我跟他说声抱歉哈。”
春晓就是这样的火筒脾气,急起来能举刀子跟你拼命,可是一旦意识到自己错了,也从来不惮于承认和低头。
方好含糊的应着,心里却恨恨道:“骂得没错,骂得好!”
一想起他哈哈大笑着说出的那些混帐话,她就怒不可遏,句句都象刀子似的扎在她心上呃!
“说这么半天,你到底来不来啊?”
“不了,我累,想睡觉。”方好什么兴趣也提不起来,一口回绝了。
春晓以为她真的身体不好,遂未勉强,干脆的道:“那你好好休息吧,记得多喝点水,睡一觉就没事了。”
挂了电话,方好继续没滋没味的吃面,泡面微辣,吃着吃着,不知怎么就把眼泪给呛出来了,一串串断线的珠子一般落入汤碗,她唏嘘着再也咽不下去,抛下还剩了一半的面就去把电视开开,赶走一些空旷的寂寥和烦闷。
可是,电视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眼前晃来晃去尽是关海波那张黑黢黢的脸,一会儿对着她微笑,一会儿沉着脸训她,可更多的,却是他搂着她时,方好所感受到的那种飘飘然,好似荡秋千,摇来晃去,虽然有点险,却心情飞扬。
脑子里各种相冲相克的念头横七竖八的掐着架,乱糟糟的闹作一团,天这样热,烦躁起来,心情的低落指数简直可以用乘方来计算。
她终于受不了,用沙发靠垫捂住自己的脸,拼命憋住气,恨不能就此将自己解决了,从此一了百了。
为什么她会生就这样优柔寡断的性格?为什么她就不能随她妈,杀伐决断那叫一个嘎嘣脆。
她正自己跟自己激烈的交战,门铃赫然间叮咚响了两下,紧随着又是两声,很急促。
这一天是注定不得安生了。
方好一个人住,向来谨慎,在猫眼里向外张了两眼,看到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布满了焦虑,她一下子慌张起来,双手来回的绞搓,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门内团团转。
“方好,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传来关海波低沉的声音。
老板的眼睛是有透视功能的!
方好没辙了,且大热的天,把人挡在外面的确有点不厚道,咬咬牙,手搭在门把手上,又迟疑了几秒,终于旋开。
关海波手里拖了个箱子,神情略显疲惫,见了她,仿佛陡然松了口气,拉着箱子就跨进门来,方好紧抿双唇,在他身后把门关上,默默的随着他走进客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