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鬼婴之谜(六)
刘品安在医院里算是遭了一回罪,他当年的事儿闹得算是人尽皆知,再加上鬼婴的亲妈是个人品不错的人,而他好死不死的落到了人家手里……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善恶终有报。
所以说这人啊,一旦作死了,就千万不要遇到自己作死的时候伤到的人,不然那就不是作死,而是找死。
刘品安此刻正是找死的代名词。
他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医院也不是不给他治病,只是治得很痛苦罢了。
虽然说医生护士都很尽心尽力,但真的要折腾他还不跟玩儿似的?
只不过大家到底还是有医德的,没说把他丢辐射科去,也没说让他变太监,真的是对他再好不过了。
半个月,他算是出院了,打电话让辛懿接他,谁知道辛懿二话没说,直接ems了快递文件给他,里面装着的,是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我不离婚!”刘品安愤怒非常,在电话里,他几乎嘶吼,“告诉你,房子跟钱,你都给我还有得谈,不然,离婚?没门!”
“别跟我说别的什么有的没有的!离婚,你要么把钱跟房子给我,你自己净身出户!要么你就耗着吧!反正你爹妈一死,一切都是我的!我告诉你辛懿,你别以为自己能逃了一死!”
“我威胁你?我哪儿威胁你了?这不是真的?你以为你能活过活王八?别说别的!钱跟房子,给不给我?”
刘品安胆敢在医院里就这样大放厥词,就算是鬼婴的妈也听得浑身发颤。
鬼婴的母亲当年因为流产也差点儿跟丈夫离婚。
这种感觉,她就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鬼婴的母亲徐护士,此时已经给提到护士长的位置上了。她当年就不是年轻小护士,中专毕业做护士做了五六年,结婚了之后怀了孩子,一切正在美好进行中,结果孩子因为医闹没了,她也是心灰意冷,跟丈夫之间的关系更是降至冰点。
这倒真不是她丈夫有多渣。
换成谁,原本很支持妻子工作的男人在妻子因工作失去孩子的时候能没有表示?
没有表示的那都不是圣人,那都是神人。
可惜徐护士长的丈夫就是个正常人,他因为这件事真的是辗转反侧,每天都在闹心,每天都在想……他做梦都梦到自己孩子跑来找他,这让他没法跟徐护士长继续生活下去,但是他又不愿意离婚。
两个人结婚正常本就是因为爱情,所以徐护士长的丈夫不愿意离婚。他喜欢她,爱她,敬她,尊重她……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失去了孩子而紧张,但是爱情却没有因为失去了孩子而消失。
这很难解释清楚。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去咨询婚姻专家而不是别的,可惜的是,华夏国内还没有这么个风气,所以两个就只能暂时分房睡。
分了一年多,两个人才重归于好,但是关于孩子这事儿,现在是禁区,谁也不能提也不敢提。
唯独一件事,在刚失去孩子的时候,两个人却是真真正正闹过离婚的。
当然,是冷战。
徐护士长还真不知道,有人闹离婚就这么理直气壮的要钱要房子的,还特么是个男人!
而且,房子还不是这男人买的。
徐护士长本身就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再加上他的这种贱到了骨头里的风格,要不是医德捆着她,她觉得真该把这男人唬倒在地,踏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别说游街戴高帽,就算是让他跪下谢罪天下都算他便宜了!
这种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呢?!
暂时不要问脑子的问题,徐护士长是个有道德的人,但是她也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刘品安当年伤害了她又会狡辩,找了个好律师诡辩一番没有实质性的受什么惩罚,但是他的妻子,那个生产的孕妇可不是这样想的。她还记得刘品安的妻子,当年的产妇叫辛懿,而且这么多年了,辛懿一直以来都会给她联系。
两个女人虽然没有发展出来超然的友谊,但也处于那种尴尬的惺惺相惜的状态。
于是,徐护士长翻出了辛懿的电话,打了过去。
对方第一时间就接听了电话。
两个女人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关于刘品安的事情交换了意见与建议。
非常官方的说法,但实际上,两个人对话的时候也挺官方的,就差高唱赞歌了。
“我认为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徐护士长指出了刘品安的问题,“他没有通过双手创造财富,虽然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是经济基础是必须要通过他自己的生产力以及时间来创造的而不是通过欺诈。”
“嗯,我认同。”辛懿知道护士长最近在考试,所以这些词条背得很溜。
“所以要做好准备吧,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徐护士长说完,又尴尬地笑了,“反正你也都知道了,不是吗?”
“也不是……”辛懿回答,“我只是知道他要钱要房子,也知道他在威胁我……我之前还录音了,但是你知道这并不靠谱,很多人都觉得这不是个事儿……算了,如果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会跟你说的,不过就是麻烦你了。”
徐护士长马上就反应过来是要她出庭作证了。
如果是个略矫情点儿的人就肯定要拒绝这种提议了,比如说觉得自己失去了孩子很痛苦了不想给辛懿作证说刘品安多么的品行不端……可是,徐护士长虽然是失去了孩子很痛苦,但也还是能权衡利弊,知道孰轻孰重的。
人人都痛苦,那么对人来说,更好的自己就是让其他人不要经历自己的痛苦。
而普通人则是别人的痛苦爱咋咋地,与我无关。
下等人呢,就是别人最好经历比我痛苦还要痛苦百倍的痛苦这样我就心理平衡了。
其实,别人的痛苦真的与下等人无关,他的心理平衡也不会为他带来任何收益。而更好的自己呢,却会积累很多的善良,人,不也需要一点儿梦想与自傲嘛,更好的自己就是积累这个的资本。
只可惜,大部分的人是普通人与下等人之间,少有更好的。
而徐护士长都能给刘品安包扎伤口了,她哪里是更好的自己,她简直是没法理解的更好的那个人了。
挂了电话,她转头看向要出院没有人接的刘品安,不知道怎么就好像耳边响起了《二泉映月》的二胡声。
再一转头,果然,医院对面的马路牙子上,一小孩拉着二胡,就是《二泉映月》。
惠山泉水攒花羞,红尘沾,裙角收,没得听闻丝弦曲,六月梅花落眉头。
徐护士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是看见那孩子拉二胡,就想到了这么一句词。
她还记得当年同学还笑话,说六月才不开梅花,然后语文老师就说——你们语文以前都是体育老师教的吧,六月梅花难道说的是梅花,那叫梅花落,是个曲子,后来就谁唱知道吗,就要饭的唱的多啊!
前前后后的,她记不大清了,但是此时此刻,她一看见小孩拉二胡,就想到了这个,顿时就觉得自己母性爆棚了,也不管是不是还在上班,直接跟领导打了声招呼就去找那孩子。
可惜的是,孩子刚刚还在吧,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她像是自己丢了孩子似的开始在附近到处找,一会儿转个头,一会儿转个身,好像是自己原本在意的一切,这个时候都不在乎了。
她找了半天,耳边连二胡声都听不到了,可是再一转身,二胡声却从身后传了过来。
那孩子,就坐在她面前,拉着二胡。
徐护士长忙跑过去,拉住孩子,小心翼翼地问:“你……叫什么啊?在哪儿住啊?家里人呢?你父母呢?饿了吗?你……”
小孩儿放下二胡,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没有名字啊,我父母没给我取名字……我跟一个叔叔住在另一边的工地上,没有人干活儿了,反正闲着就住呗……我……有点儿饿了。”
徐护士长忙帮他收拾好,拉着他去吃饭。
小孩子爱吃什么,她就带他往哪里逛,一会儿是开封菜一会儿是麦基一会儿又是远足蛋糕,反正所有的孩子喜欢的地方,她都带他走遍了。
“我都不想吃。”小孩儿摇头,“阿姨,我想吃你做的饭。”
徐护士长一愣,还真就神使鬼差的带着小孩回了家。
孩子也就五六岁,长得很眼熟,小脸儿特别可爱……徐护士长觉得,她要是有孩子这么乖巧可爱该多好啊,她肯定不让他出来受罪……就是自己砸锅卖铁……就算是去卖血,也不能让孩子受罪。
孩子可以吃苦,但绝不能受罪。这是她坚持的东西。
回到家,她给孩子洗干净手脸,开始给他洗手作羹汤。
这边饭菜刚做好,那边门口一阵响动,徐护士长的丈夫,第五科长,回来了。
第五科长,姓第五,职位,科长。
他一进门就笑:“今儿什么好日子你回来这么早啊,还做好饭……”他话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家里,沙发上,坐着个孩子。
这孩子……就是他的!
不仅是他的,还是她的!
没错,绝对没跑!
第五科长瞪着孩子,他生怕他跑掉。
也不怪是第五科长是这样想,这孩子长得跟他,跟她,都太像了!
他长得就像他们夫妻俩——他偷偷拿着之前死去的孩子成型的脸做出来的模拟图……这孩子的脸,就是那模拟图的脸,一模一样!
这是他的孩子……这绝对是!
第五科长的手都抖了。
而这时候,孩子冲他微微一笑,动了动嘴,却没叫出声来——他读懂了那嘴唇动起来的含义,那是一个词,一个单词,一个他一直以来渴望的词汇——“爸爸”。
难道是老天看他可怜,把孩子还给他们了?
第五科长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只知道,今天……大概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