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痨狱友笑的很尴尬,他挠挠腮帮子说:“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好吧,在下乃是秘书少监秦文举,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秘书少监?”唐宁眉头一皱,并未回答唐宁的问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秘书监隶属中书省,掌世文图籍。你一个秘书少监,贪污受贿应该是跟你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罪名吧?
就算是向你行贿,行贿之人又指着你做什么?”
秦文举抿了抿嘴,瞅着唐宁道:“阁下的记性不错,秘书监确实是掌管世文图籍的。贪污受贿,也确实是跟秘书少监八竿子打不着的罪名……”
说到此,见唐宁还在盯着自己,秦文举就深深的叹了口气。
“也罢,左右无人,此事我就说与你听。但你可千万不能外传,否则你我都有杀身之祸。”随后,他便鬼鬼祟祟的冲唐宁招手道:“靠过来一些。”
唐宁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此人却表现的神神秘秘的,真是惹得唐宁十分好奇。忍不住把耳朵凑过去,就听他在耳边低声道:“还不是因为那皇城司。
您不是秘书监的,您不知道。这皇城司,他们有的时候也会把一些档案存放在我们秘书监。一个月前,也就是官家刚继位没多久,那帮家伙就来了一趟秘书监取走档案。
我把那份档案找出来交给那人,那人走后没多久,又来了一批皇城司的要取同一份档案。
我就跟他们说呀,我说你们之前不是才取走吗?
他们就跟做梦一样摇头说他们没取,我就说不对呀,那人的腰牌跟你们一模一样……
后来反正是说了半天,然后领头的那个混蛋最后把我的话打断了,然后问了我那人长相,我也记不太清,在这之后没过几天,我就被安了个贪污受贿的名头丢到这里面来了。”
秦文举说到这,使劲的挠了挠头:“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我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了?”
唐宁听得直翻白眼,说:“怪不得你就只能做一个秘书少监。”
秦文举不乐意了,皱眉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我怎么就只能做一个秘书少监了?”说完,又瞅着唐宁道:“你厉害,你倒是说说你姓甚名谁,在哪个部门高就啊?”
“如果非要把我归到一个部门里,我觉得我应当是在枢密院吧。”
“……枢密院了不起啊?”秦文举顿了一下,随后又抱着侥幸心理,梗着脖子道。万一他只不过是个枢密院守阙书令史呢?
才九品的小官而已,自己这个秘书少监
可是五品官——虽然只是从五品。
于是他冷哼一声追问道:“那你姓什么叫什么啊?咱们俩聊了这么半天,我对你就算不是坦诚相见,也告诉了你不少。我真心跟你交朋友,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唐宁。”
“唐宁?”秦文举重复了一遍后,就摸着下巴喃喃道:“这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唐宁在旁边看着他直翻白眼,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官的?
“哎,你也帮我想想……还有谁叫唐宁来着?”秦文举的手穿过栅栏拨拉了一下唐宁,催促道:“别在那坐着发呆啊。”
赵煦死后唐宁就觉得自己的这情绪好像冻上了一样,不论怎么都无法让自己有情绪波动。
无论是想到将来的去路,或者是想到家人。除了那日在儒州城的一番发泄外,唐宁就再也没有觉得自己产生过任何一种情绪。
但是在这间大牢里,唐宁却硬生生的被秦文举气乐了。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丹阳侯……”
“对呀!”秦文举一拍脑门:“我怎么把他老人家给忘了!怪不得我就觉得这名字耳熟,原来你跟丹阳侯他老人家是同名同姓啊!”
“……”唐宁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愣愣的看着秦文举看了半天,终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确实,这该是我的荣幸。”
秦文举眨眨眼道:“不成,你怎么能这么大言不惭的继续顶着这个名字呢?况且你这家伙还入了狱,你不是败坏丹阳侯的名声吗?你得改名啊!”
唐宁无语,半晌才在秦文举的捅咕之下说了一句:“他是丹阳侯又不是陛下,我何必避他的讳?”
“你这话就说的没道理。”秦文举生气的道:“人家丹阳侯为国征战,名声远播四海,什么辽人,金人听了丹阳侯的名字都是闻风丧胆,退避三舍。
你可倒好,跟丹阳侯同名同姓,还同朝为官。这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但你不因此对自己严加要求,反而违法乱纪。
传出去别人耳朵里,别人都说是唐宁干坏事蹲到了刑部大牢里。殊不知此唐宁非彼唐宁,一来二去,世人只知丹阳侯唐宁干坏事蹲到了刑部大牢。
你说丹阳侯平白无故遭受这种冤屈,他什么心情?我想到此,我痛心疾首呀!不行!你得改名!”
这一番话说的唐宁是无言以对,他已经分不清楚这家伙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了。
他直直的看着秦文举说:“你怎的如此替丹阳侯着想,你跟他什么关系
?”
“我跟丹阳侯什么关系?”秦文举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一下子就把上半身支起来了。
瞅着唐宁吞了口唾沫,秦文举一拍胸脯道:“我跟丹阳侯那可有交情了!”
唐宁乐了,在今天之前,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个叫秦文举的家伙。
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唐宁问道:“那你跟丹阳侯是又什么交情呢?能不能举个例子?是你随军出征过,还是你跟丹阳侯私交甚密?”
秦文举瞅了眼唐宁道:“我跟丹阳侯都是润州人!”
“嗯?”唐宁瞅着他发出疑惑的声音,意思是就这?
“嗯?”秦文举紧随其后,也发出疑惑的声音,意思是这还不够?
唐宁点了点头,于是秦文举思索一番道:“我跟丹阳侯都是大宋官员!”
“……”唐宁无奈了合着他从同乡和同僚入手,这么说的话,在大宋的朝堂上,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官员确实很容易产生一些互动。
秦文举虽然有些自我拔高的意思,但唐宁倒也挺欣赏他。至少他没胡编乱造,虚构自己跟他之间的关系。
这种吹牛方式唐宁并不反感,所以他也没急着揭穿秦文举,没急着告诉他自己就是如假包换的丹阳侯唐宁——当然,很大的原因是唐宁觉自己说了这家伙也不会信,他反而会以为是自己在吹牛……
“好吧,就算你跟丹阳侯有交情吧。”唐宁妥协了,点点头不在这件事情上深究。
但秦文举不乐意了,他皱着眉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什么叫就算?方才也是,你说我只能做个秘书少监,你什么意思?大家都是蹲大牢的人,说话没必要这么难听吧?”
似乎是唐宁漫不经心的态度伤害到了这个喜欢说话的男子,他的反应出乎唐宁意料的强烈。
唐宁被吓了一跳,只好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秦文举哼了一声,心中却是窃喜。
刚刚他还担心自己情绪激动下说出来的话会伤到这个狱友,但现在看来,他似乎也因此对自己稍微上了些心。
这样就好,不然没人跟自己聊天,这蹲大牢的日子可真够难熬的。
“我……哎呀,这不好解释。”唐宁无奈的说道。
“不好解释那就慢慢解释。”秦文举又哼了一声:“一样一样的来,先从我只能当个秘书少监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