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山关外,占城大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富良江畔。
江东的唐宁听说,李常杰在江那边闻讯之后,当场呕血三升,也不知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没准就是李常杰穷极思变。放出这个消息,想让自己攻过去,好反打自己一个出其不意。
而若是真的,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唐宁也不准备出击,反正看不到你大规模的士兵被调走,老子就跟你在这干耗着。
正值秋收的好时节,粮草补给源源不断的从后方运送过来。老子五万大军,跟你们耗得起。
唐宁耗得起,李常杰却耗不起了。
他知道唐宁心里的小算盘,就是把自己拖在这,让占城人在他们后方搞破坏。
但凡如今有一个能帮他分担一点的将军站出来,去到南边抵挡占城的攻势,他都会好受些。但没办法,如今的大李朝,能站出来的就他一个。
先前被派去的陈将军打了败仗,已经被气急败坏的李德乾召回升龙府了。自己一个人在富良江畔跟对面这个无耻之徒对峙,真的好孤单啊。
叹了口气,李常杰发动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计策。
夜袭敌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趁着这个机会,把一支载满精锐的勇士的水师送到下游,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宋军侧翼,然后自己再在正面发起进攻,最后打宋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常杰心说自己琢磨了这么久的计策总不会出现纰漏,当天白天吩咐下去,晚上便开始执行。
自己面对的这支宋军军纪严整,夜在最深的时候,也能看到他们营寨附近有巡逻队不停的巡视。
负责夜袭的交趾士兵没有办法,无论如何都是被发现的结果,那还不如硬着头皮上了。
才现出身形,宋军营寨之内顿时锣鼓齐鸣,虽然是在放出警报,告诉睡梦中的士兵们敌人来了,但交趾人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敲锣打鼓的欢迎他们。
与此同时,十二艘大船载着八千交趾精锐开始顺江而下。
今日无风,富良江的水流又是出了名的轻缓。大船行进的速度很慢,不过李常杰却并不在乎。
宋军驻地与富良江有一段距离,黑灯瞎火的李常杰也没让十二艘船发出任何亮光。
要是宋人在江边放了斥候李常杰认栽,但是他之前也派出斥候在附近侦查,没有发现宋军斥候的迹象。
所以李常杰看到这十二只大船慢慢往下游驶去的样子,心里这个得意啊。
等天亮了这十二艘船又停回这边了,对面那个什么唐宁,就算再算无遗策,也应该预料不到自己会玩这一手吧?
摸黑袭击宋军营地的交趾士兵们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留下一群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的宋军望着交趾士兵仓皇逃窜的背影挠头。
“宁哥,这帮人是干啥呢?”小石头手里的刀子上还沾着血,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又有军功了。
得知交趾人已经跑了才出来查看状况的唐宁背着手,望着黑漆漆的富良江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戒备森严,李常杰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他还是派人夜袭,如此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探探咱们的虚实,看看咱们到底是真的戒备森严,还是假的戒备森严。
另外一种,就是他在后面搞小动作,想让这些人的夜袭来掩盖他的一些举动。”
“懂了。”小石头点点头:“我跟方腊练拳头的时候,就喜欢先往他左边来一下,然后趁他防着左边,再给他右边来一下。”
方腊惊讶的看着小石头,对他能够举出这样的例子格外诧异。
倒是神潜拧着眉头说道:“那贼人是要搞什么小动作?”
唐宁努了努嘴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如果是的话……老方!老方!”
“在呢在呢!”方永一溜烟跑过来道:“啥事啊将主?”
“你派几个身手好的弟兄,去骑快马去江边看看他们前几天运兵过来的船还在不在。”
“这就去!”方永答应了一声之后,便立刻下去安排了。
神潜一听这话,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
………………
“老大,咱们在这儿破地方呆了也有十好几天了。除了前两天过去几艘船,往后也没见交趾人在这边有什么动静,咱们还在这等着么?”
富良江下游左近的一处小树林里面,一个士兵嚼着草根问道。
在他的密密麻麻的树林里,也不知藏着多少跟他同样的士兵。
高树靠着一棵树,上面还有些枯萎的黄叶,没能落下来。
今天夜里阴云密布,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看不见。富良江上是一片黑漆漆的景色,但他似乎对这幅景象十分着迷。
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富良江不放,听到自己这个部下发问,高树就说道:“我也不知道。”
“那……”
“不过我相信唐将军。”
“可是唐将军也是听了那个种建中的话才派我们来这边的啊!万一这边没人来,那边又打起来,武进营武卫营那帮憨货扛不起大旗怎么办?”
“你进镇江军进的晚,如果我记得不错,你是平夏城之役后期才进来的吧?萧关原本的守军,被党项人打败后,就藏在附近的深山老林里伺机而动。
后来还是得知我们占了萧关,才带着十几个人过来的。”
那士兵一听这话有些脸红。
赵煦头一次知道实验之后,就对这个概念非
常的着迷。
那段时间他堪称实验狂人,做了很多实验,其中一个就是测试镇江军的战斗力。
最后,枢密院参与实验的评定人员得出结论,刨除身高、臂展一类的天生条件,在镇江军中训练了半年后的士兵,其战斗力能够从普通的厢兵,提升到禁军入门的水平。
而平夏营这支唐宁着重培养的特种部队,一个要比三个普通镇江军还能打。
所以每一个加入平夏营的镇江军士兵都有骄傲的资格,赵煦也准许他们骄傲,这是平夏营的特殊待遇,算是对他们辛勤付出的回报。
而这个士兵被说出了丢人的过去,他脸上有点挂不住。
“萧关被党项人夺走也不怪卑职啊,是守关的指挥使临阵脱逃。我们没人指挥,各自作战,才这样的。”
“我说这件事不是怪你没守住萧关,是因为你来得晚,不知道这个种建中的厉害。
不信你问问老兵们,参加过早期环州防御战的都知道这个种建中的水平。
况且,唐将军你还不知道了?
你见过他吃亏吗?”
“将军夫人好像能治住他的样子,还有裴道长也是……”士兵非常老实的回答道。
“除了女人呢?
他用三百套步人甲和一百匹战马,从环州知州种朴手里换来了这么个人,自己还觉得赚了便宜。我虽然不太觉得种建中有这个价值,但唐将军看人一向很准。
武卫营里那个方腊你知道吧?”
“那小子不识好歹!老大你亲自去邀请他加入平夏营他还拒绝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打岔?我提方腊是因为他以前只不过是润州一个算命老头的孙子,不识字,体格又不好。
但你看看他现在?等这一仗打完,他跟那个牛石头要是还活着,就都该升部将了。”
“……所以老大你觉得种建中很有本事?”
“我只是相信唐将军的判断。”高树舔了舔嘴唇道:“萧关之战虽然把人都打没了,但是却把镇江军的骨气打出来了。
他以前从来没让我失望过,以后应该也会如此。”
“……”小兵沉默了。在镇江军越久,他就越发现,越是资历老的士兵,就对唐将军越敬重,反倒是那些新来的,喜欢把各个营的指挥使,如神潜,如方永这些人当榜样。
“来了!”正在小兵胡思乱想的时候,高树一声低喝让他从中清醒。
抬头一看,他望见富良江上缓缓驶过大片大片的黑影。
“这是……”
“前两天运兵过去的船!”高树有些兴奋:“到咱们出场的时候了!准备石漆,咱们马上靠过去!”
“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