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剑的剑锋在距离唐宁不到小半个食指的长度时停下来了,这是齐复亲眼看见的。他大声的提醒唐宁,但是战场太乱,喊出去的话马上就混杂在其他声音中消散了。
那小兵虽然穿着一身西军的铠甲,但看他的动作,定是要对自己姐夫下手。前几天还在想那个追杀姐夫的刺客为什么没有来了。
本以为身处环州,在西军的地盘那刺客不敢动手,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咬着牙爬起来,齐复就要冲过去帮助唐宁。
却见那刺客恶狠狠的往唐宁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他踹了一个狗啃屎,扑倒在城墙上。随后刺客便不再停留,匆匆朝城下行去。
“站住!站住!”齐复追过去大喊,却没有追上刺客。于是只能停下来,伸手搀扶着唐宁,连声问道:“姐夫!姐夫你有没有事?”
唐宁借着齐复的力站起来,大声回答道:“我没事!是西贼攻上来了吗?我觉得刚才有人踹我屁股!”
“姐夫你没感觉错,那个刺客来了,他本来要杀你,不知为何停手了,踹了你一脚之后他就跑了……”
刚说到这,种朴就匆匆的过来了。
他找了半天唐宁没找见,怕他出什么事情,更怕他搞什么事情。
忽然间见齐复和唐宁在那拉拉扯扯的说话,种朴大怒:“你们两个!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闲聊,就算不能杀敌,也不要在这里害事!
你们难道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这是战争!
给老子滚下去!”
唐宁连忙道:“大人,不是卑职不帮忙,而是……”
“少他娘的废话,赶快从老子眼前消失!你的事情,等此间事了咱们再算账!”种朴也不听唐宁解释,眼看着就要让自己的护卫把唐宁和齐复二人给带下去。
唐宁无奈,只好跟着齐复下了城头。帮着守军倒了四桶金汁的林威回过头寻找唐宁的时候,正看见唐宁跟齐复往城下走。
心中困惑为何这俩人要下去,但还是快步跟上。
三人一路下了城头,城内大门口站着好几百人,想来是为了预防城门被攻破,敌军冲进来所做的防守措施。
其间他看到不少的伤员都被运送到伤兵营,便想着自己虽不能在城头上协助作战,好歹也去伤兵营里面帮个忙,哪怕打个下手也行,能帮一点是一点。
于是便跟齐复和林威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要去伤兵营里面帮忙。”
离开了城头的齐复就好多了,腿也不软了腰也不酸了,眨了眨眼对唐宁道:“姐夫,要不让我也去帮忙吧。我还有几分力气,帮你抬个人什么的,应该不是问题。
况且刚刚那刺客行
刺不成,现在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埋伏着你,我在你身边,也好保护你啊。”
林威大惊:“那刺客刚刚又来行刺大人了?”
齐复点头道:“没错,只不过奇怪的是,那刺客本来有机会下手,但他不知为何却只是踹了姐夫一脚,然后就走了。”
林威自责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刚刚……”
唐宁连忙说道:“行了,别说丧气话,这事也怪不得你们两个。毕竟当时太乱了,你们俩没注意到也情有可原。
而且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在这站着嘛。”
说罢,就挥了挥手道:“走吧,去伤兵营。在城头上帮不上忙,咱们就去伤兵营里面打打下手,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吧。”
………………
两个时辰过后,西夏人留下一地的尸体暂时退去。环州守军抵抗意志的坚决,完全超乎他们的意料。
也许是不愿意在这里耗费过多的时间,夏军先是用重兵将整座环州城包围,随后又派遣先锋军,深入环庆二州之间的交通要道,扼守木钵镇,以防援军前来环州。
西夏人的行动如此迅速,以至于庆州帅府得知环州被围时,距离环州战斗开始已有四个时辰了。
这四个时辰里面,西夏人一共发动了三次进攻,环州守军与夏军激战不休,双方各有损伤,但还是夏军的伤亡更加惨重一些。
西军经验丰富,防御战是驾轻就熟的。士兵们都懂得如何利用掩体来保护自己不被漫天的箭雨伤到,而环州滚木礌石与金汁的储备又非常丰富,环州附近的树木全部都被种朴在此之前砍光了。
反观西夏人,也不是不懂得攻城的战术,只是他们似乎有些着急。看他们的发起进攻的频率,与参与进攻的人数,他们看上去是很想要在天黑之前拿下环州城。
不知这一切跟小梁后有没有关系,一般来说西夏人能把二十万对六千的战役打的这么愚蠢,大概和一个对夏军大帅指手画脚的人有很大的关联。
天黑了,夏军暂时退去。夜晚休整,待到明日天亮,继续攻城。
这也给了环州守军一个喘息的机会,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
而庆州帅府之内,在这个夜晚却无一人能入眠。
“报~!大帅,折将军派人传信,他已抵达马岭待机。”
“很好,叫信使回去告诉折将军,就说本帅给他指挥权,他可以自由行动。并且本帅还会派刘珩、党万、张禧三人前去作为援军。
叫他不必焦急,一定要等到一个好机会再做行动。”
“唯!”小兵抱拳告退,章楶就揉着额头叹了口气。
环州只有六千余人,撑死七
千人。而他所得到的情报是西贼这一次来了二十万,这与他一开始所估计的没有太大出入。
而西贼如今的行为,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若是夏军没有尽围各城寨,就无法阻止己方将士相互策应,跟他们打机动战。若是尽围各城寨,则每处便不及一万,无足深患。
章楶最担忧的并不是夏军围或不围,他最担忧的是作为夏军主攻地点的环州城能不能守住。
环州城在环庆路的战略意义太大,若是环州城告破,庆州帅府就将赤裸裸的暴露在夏军面前。
作为交通要道的木钵镇,如今又已经被夏军占领。即便夏军没有占领此处,就算把环庆路五万守军全部投入到木钵镇的防守上,恐怕也守不住夏军的进攻。
想到此,章楶就觉得头疼不已。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种朴,希望他能够把环州城给守住了……
就算守不住,也要多为折可适争取一些时间啊……
………………
十二日夜,无论是夏军驻扎的平原地带,还是宋军守卫的环州城内都是一片死寂。
唐宁的手上满是鲜血,这是他替那些受伤将士缝合伤口时染上的。
幸运的是重伤员不多,这些受伤的,多是一些擦伤,或是箭伤。
长达六个时辰的战斗中,夏军并未攻上城过。虽然唐宁一开始所在的那块地方上了人,但是当他下了城,补防的士兵抵达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冒出头来过。
由此可见不是种朴嫌弃他,这人确实是个拖油瓶。
唐宁跟齐复,林威三人坐在火堆边上烤火,刚刚吃完晚饭,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回军营里面去睡觉。
脑子里面正感慨金汁扔多了弄得满环州城都是一股屎味,身上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低头一看,竟是个水囊。伸手拾起,唐宁茫然的抬头望去。只见之前那个跟陈克爆发冲突的偏将,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打开喝一口。”偏将冲唐宁说道。
唐宁心想,大家都是并肩作战过的好兄弟,这人应该不会害自己。于是便拔开瓶塞,往嘴里面倒了一口。
“这是……”液体进了嘴,便是一股浓香。唐宁讶然,这分明是酒。
“嘘!”偏将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这是弟兄们珍藏的好东西,今天你在城墙上的表现,我看见了,弟兄们也都看见了。
所以大伙商量了一番,准备把这个好东西给你,自己偷偷的喝,千万莫要声张。”
唐宁正腼腆的点头,那偏将就补充了一句道:“不过你刚喊完那句话就倒下了,还是挺丢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