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路程说短不短,说长也长。从九斗山绕了个远,第二天一早在周怀帐中醒来后,乘上马车走了两个时辰,就到了滁州城。
往西南的方向再走个六七里,就到了欧阳修他老人家写出流传千古的《醉翁亭记》的地方。
刚在滁州城北三里处安营扎寨,等待屯驻在滁州的兵马带着粮草辎重前来汇合。
齐复就颠颠的跑到了马车边上,也不打个招呼,就蹭蹭的跳上了马车。
老吴要是在这里,估计还会阻拦一下,但老吴去解手了,还是泡大的,所以周围这些厢兵,知晓齐复身份的也不敢阻拦。
唐宁正在马车里面和齐献瑜玩游戏,叫你丢我吃。
这一路走过来沿途的百姓见到大军甚是惧怕,因为他们一剿匪,就经常顺带把自己家也给剿了。
百姓们生怕这些官兵调头抢了自己家,于是略一琢磨,就紧巴紧巴,凑了点钱财,又是给大军买鸡鸭鱼肉,又是送上瓜果蔬菜的。
周怀自然不会收,但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他亲自出面,于是唐宁跳出来还告诉百姓们放心。今时不同往日,大军并非前来剿匪,而且就算是剿匪,也不会拿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
百姓们十分感激,说什么都要送上吃喝。
唐宁没办法,只好收了些水果。
周怀也没说什么,分了一些给唐宁之后,自己也没留,都赏给在九斗山一战中作战有功的将士们了。
拿了水果回去,唐宁觉得就这么干巴巴的跟齐献瑜一起吃太没意思。就叫齐献瑜用匕首把水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朝自己丢,自己再用嘴接,这样很有情调。
齐献瑜是满心满肺的不愿意,她觉得唐宁很幼稚,但拗不过唐宁,一跟他说些什么,他就说他是伤员,得听他的。
没办法,齐献瑜只好同意。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恶心的一幕就被亲弟弟齐复给看见了。
“阿姊,姐夫,忙着那?那我等会儿再来哈!”身着一身铠甲的齐复钻进来之后愣了一秒,很快就反映了过来。丢下这句话之后转身欲逃,唐宁却冷声道:“站住!”
放在平日里面齐复对唐宁的态度虽然不差,但也不好。比如唐宁的命令,他就不一定肯听。
但今天他对唐宁有所求,于是唐宁这句话一出来。他就乖乖的站在马车车架上,而且还保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
“来都来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唐宁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很有威严的样子。
至于齐献瑜,现在已经没脸见人了,把脑袋缩在唐宁背后,伸出手死命的掐唐宁后背,都怪他,不然也不会让弟弟看到那么不堪的一幕。
齐复闻言讪讪一笑道:“那啥姐夫,我能进去说不?站在这说话,有点费劲。”
唐宁后背疼的皱眉,但这一幕落在齐复眼里就变成了唐宁在散发他的王霸之气。
“行。”唐宁回答的言简意赅。
齐复进了马车,寻了个坐坐下来之后,才支支吾吾的道:“那个,姐夫啊。我求你件事,您看您要是能答应呢,就答应,要是不能呢,也不用强求……”
“你就
说什么事就行了,能不能的,姐夫我心中自有计较。”
齐复叫唐宁姐夫和唐宁自称姐夫是两种概念,刚才自称了一下姐夫,估计被拧的那块肉要青了。
“那啥,我不想继续跟着大军走了,我想留在滁州,成不?”齐复期期艾艾的问道。
唐宁还没说话,齐献瑜跳出来了:“阿复,你在说什么呢?在滁州虽然安稳,但你未来的路走注定不会远。
跟着转运使大人,虽然道路坎坷,但前途不可限量。更何况有督运使在身边,还能对你多加照顾,你在滁州,可是没有这个条件的。”
齐复挠挠头道:“阿姊,我这辈子就没啥大理想。爹娘死得时候我还小,但听大当家说,他们要我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
阿姊,这些天你在军中,想必也听到了。这支军队可不是去换防,或者去送完物资就走的。
这只军队要去西北,看样子是要做西军的备用部队,将来没准有一天是要上战场的。
阿姊啊,你阿弟虽然武力超群,但西夏人恐怕人人都比你弟弟强啊。我是不想去跟那些野蛮人打仗,而且,而且……”
唐宁忍着满腔的怒火道:“而且什么?”
“而且滁州知州的女儿已经与我私定了终身,我要是走了,万一没回来,岂不是把人家给耽误了吗?”
“……”
唐宁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早就发现唐宁不对劲的齐献瑜赶忙给唐宁掐人中。
悠悠转醒之后唐宁大叫一声:“气死我啦!”
齐复尴尬的笑笑道:“所以我说姐夫您要是不行的话,不答应也是没问题的。滁州知州确实有点……”
唐宁指着齐复的鼻子怒道:“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你叫别人听听,你之前说的那是人话吗?
西夏人怎么了?西夏人怎么就比你厉害了?他们不是人?他们难道有两条命?
齐复啊齐复,我看你在山寨上不是挺厉害的吗?被孙贺抓住之后也嘴硬是自己碰晕了才被抓的,怎么只有窝里横的本事,去了外面就什么都不是了啊?”
齐复的脸涨的通红,豁然起身,脑袋磕在了车顶棚上,然后又坐了下来,辩解道:“我没有窝里横!
只是西夏人真的很厉害!
我爹我娘就是因为西夏人的兵乱才从秦凤路一直逃到了这里,我家也是因为西夏人才家破人亡。
那时候我家有五十个护卫,家丁中能作战的也有一百余人, 结果却连二十几个西夏人都抵挡不住。
官兵把他们放了进来,就代表着官兵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那我还去做什么,去送死吗?
你懂什么!”
唐宁嗤笑道:“如果人人都是你这个想法,那还要边军作甚?
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康庄大道千万条,西夏人分出小股部队绕过边军的防御,袭击我腹地也非不可能之事,你怎么就知道是官兵把他们放进来的?”
“我……我……”
“你今年也有十七岁了吧,再有一年就是成年人了,该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了。
你怕
死,我不怪你,也不生气,因为我也怕死。
但你怕西夏人,我这一点非常的想不通。
听郭安说你的本事不错,手持短兵还能在长兵的重重包围之中脱困,不得不说这便是你的本事。
习武之人理当无所畏惧,可你看看你的样子,像是习武之人应有的样子吗?如果教你本事的师父听到你说的这番话,你想一想,他会不会生气?”
“不会。”齐复摇头:“二当家的死了,死人是不会生气的。”
“呃……那如果他还活着呢?”
“他是个哑巴,他生气了我也不知道。”
“……”唐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好,那你师父的话题咱们先不说。
我且问你,西夏人是不是人?”
“自然是了。”
“既是人,怕他作甚?”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才十七岁就觉得自己不如别人。等长大了以后岂不是要因为自卑而死?
自信点,相信自己,你可以做到的!”
十七岁的小伙子还是好忽悠,一番话下来齐复的眼睛里已经燃烧着熊熊战意,此时若是跳出来一个西夏人在他面前,他一定会跳上去与西夏人大战三百回合。
唐宁这边说完了,齐献瑜就发问了。
她一问,就问了个很有深度的问题:“滁州知州的女儿怀孕了没有?”
唐宁和齐献瑜在话题的相关程度上有点远,齐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道:“这个应该是没有。”
“怎么还应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话说清楚点。”
“没有没有,上次她给我写信是七天前,那时九斗山还没出事,她在信中也没提她怀孕……”
“你们什么时候私定的终身?”
“大概半个月之前吧。”
听着这姐弟俩的对话,唐宁想说话却又不敢说。古人在这方面看样子不算开放,怎么这姐弟俩能把这种事情摆在台面下说呢?
转念一想,觉得也算是可以理解。
毕竟齐复如今是齐家的独苗,齐献瑜身为她的姐姐,自然会操心这方面的事情。
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放下茶杯的时候齐献瑜就已经看向了自己。
唐宁抬抬右手道:“你们俩继续,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齐献瑜翻了个白眼道:“要用到你了,你没听见可不行。”
唐宁挠头道:“你们老齐家繁衍后代的事情跟我唐宁有什么关系?就算对你来说我是个工具人,你也要知道我是个有原则的工具人。
知州的女儿一次怀不上就多弄几次,找别人帮忙是不行滴……”
话没说完,后脑勺就被气急败坏的齐献瑜扇了一巴掌,唐宁委屈的叫道:“你打我做什么!”
“你在说什么疯话!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你帮忙了!”齐献瑜柳眉倒竖,粉面含煞:“你去跟你师父请个假,咱们三个去城里见见滁州知州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