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你家这酒,难道就这一坛了?”
唐宁回答道:“所谓好物不常有,一坛上好的女儿红需要十八年的时间,我这酒比女儿红更好,更香,更烈,虽不需要十八年,却也要耗费很大的心血。
你们当做这是大风刮来的酒么?今晚就只有这一坛,想要的话,明天再说。”
众人一听在理,转念心中又想,这今晚就剩了一坛酒,自然显得这坛酒的珍贵。
若是买下来送礼,也能表达自己的诚意,当即便有人高声道:“我出七百文!”
“哼,七百文就想从小爷这拿走?一两银,我要了!”
“我出一千五百文!”
“好大的手笔,姓张的,别人怕你我可不怕!要是这酒让你拿去,你孝敬了张知州,回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老子。
两千五百文!”
王苍快哭了,她对唐宁劝道:“你快让他们停下来吧,这价格太高了啊。我去你家看过,这样的酒有那么多,不值这个价啊。
你不要赚昧良心的钱啊。”
唐宁将王苍拉进柜台,眯眼看着王苍道:“我要是不呢?”
这是唐宁第一次在王苍面前露出自己强硬的一面,不得不说唐宁也就是脸长的好看,换个丑的王苍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唐宁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让王苍心跳有些加快,但还是很快的推开了唐宁,咬着嘴唇道:“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唐宁很想顺口说一句我爱你,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太过轻浮,说不定话一出口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还要被在场的众人误会自己喜欢男人。
便指着那些争论不休的家伙,对王苍说道:“这些人欠我,所以我要从他们身上把欠我的东西讨回来。”
“欠你?欠你什么了?”
“你以为长虹镖局是怎么没的?真是张贺他带着百姓们去,给长虹镖局吓跑这么简单么?
百姓们为什么会不满?”
唐宁指着自己的鼻子:“因为我,是我让他们变得不满,让他们变得易于煽动。
而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因为你眼前的这些人,他们与长虹镖局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整体。
说不定现在他们这些人家中的护卫,就有长虹镖局的人。
如果不是他们,我也不用落得被张贺利用的地步。
我不能怪张贺,也不能怪凭空消失的长虹镖局,所以我只能怪他们,让他们替张贺,替长虹镖局,把欠我的东西拿出来。”
这番话唐宁说的霸气侧漏,然而王苍却上下打量了唐宁一阵子,嗤笑道:“你就吹吧你,我才不信你有这个本事呢。”
“……”
唐宁为之气结。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在场众人的争论。
“我出一百两!”
这话一出,酒肆里面都是吸凉气的声音。包括唐宁在内,也是大惊失色。
一百两什么概念?十两金啊那就是,谁啊?钱多烧手啊?
定睛一看,那人戴着斗笠站在门口,等她将斗笠摘下来时,除了唐宁和王苍之外,其他人都惊讶的指着她。
“何东家?”
“你怎么回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何蓉。半月不见,何蓉的脸照半月前憔悴的厉害。本就不是什么沉鱼落雁的容颜,如今更加憔悴之后,便像是老了几十岁一样。
想想也是,润州城雪灾,长虹镖局这些人逃跑的时候什么粮食都没带走,只带了一些衣服和用度。
就算有这些富户暗中接济,想来也难以果腹。毕竟那么多的人,给再多粮食,也扛不住人吃马嚼啊。
何蓉朝在场众人拱手道:“多余的话,妾身就不多说了,此次回来,是为了向张知州请罪的。”
唐宁脑子飞速的转动,不由得暗赞何蓉的高明。看来长虹镖局里面,还是有高人指点的。
张贺如今要做一个好的地方官,这自然离不开百姓以及豪绅的支持。
事实上百姓到是其次,这些豪绅才是重要的。否则张贺也不会等唐宁差点激起民变之后,才跳出来带人去长虹镖局。
如今何蓉回来,还是以一种极为顺从的态度,要花百两银买美酒相赠。张贺还能怎么办?
有句话叫打狗也得看主人,长虹镖局如今虽然落魄了,但正是那些豪绅高兴的时候。以前处处要仰仗长虹镖局,现在掉了个个儿,他们能不开心么?
何蓉不在,他们还收敛一点。何蓉回来了,怎么分长虹镖局这块蛋糕,大家可就得好好商量一番了。
毕竟长虹镖局里面还是有不少能打的人的,请回家做护院,虚无缥缈的安全感不就找到了么?
所以张贺要是打定主意跟长虹镖局过不去,那么那些个豪绅也会打定主意跟张贺过不去。
理由就是郑文年把能认的罪都认了,你张贺难道还想难为何家的寡妇跟独苗不成?
要是真这么做的话,可就太不讲究了。
唐宁认为张贺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至于张贺怎么还手,那就是张贺的事情了。
何蓉进来时身后还带着两个壮汉,三人一步步的走到柜台前。唐宁站起身,不动声色的将王苍挡在背后,正欲说话,挂机许久的沈博毅站出来了。
“有贵客光临,在下不能出门迎接实乃失礼……”
何蓉伸手阻止了沈博毅道:“掌柜不必多礼,妾身交了钱,拿了酒就走。”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交子递与柜台里的唐宁。唐宁又把交子递给了沈博毅,沈博毅检查一番后,对唐宁点了点头,唐宁这才笑道:“欢迎下次光临。”
至于其他的话,唐宁一个字都不打算说。
他不想说,不代表别人不想说。
何蓉看着唐宁,扯扯嘴角道:“你就是唐宁?”
王苍心中暗想,长虹镖局果然是与唐宁有过节。那天刘依儿与自己说的话看来不是胡编乱造,原来何玉真是人面兽心之徒。
然而唐宁的回答让又让她觉得何玉在唐宁面前还是低了一头,只听唐宁困惑道:“唐宁?我不是唐宁,我叫
神潜。”
何蓉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待手下抱起了酒坛子,这才转身离去。
酒卖出去了,事情也结束了。唐宁便送王苍回家,俩人溜溜达达的出了门,酒香还残存在这条街道上。
天色已黑,芊翠阁点着灯火。莺莺燕燕站在门口,撑在床前招呼客人。唐宁想看一眼,眼珠子刚飘过去,余光瞥见王苍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立刻又把目光挪了回来。
“你家那个王三也真是的,就不知道留在这里等等你?哪有这么做下人的。”
王苍不说话,唐宁就只好没话找话。唐宁说完,王苍便道:“可能是母亲叫他跟着一起回去了吧,不然他还是会留下来等我的。”
“哦……”这话唐宁不知道怎么接,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出了这条街,拐了个弯,再不见芊翠阁时,唐宁才觉得那股充满杀气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消失,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走到这就轻松多了。”
王苍也抿着嘴笑道:“我觉得也是,刚才那段路你好像走的心惊胆战的,这是为什么呢?”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哈哈哈……”
一路说笑,把王苍送回了家,唐宁脸上的笑容的就消失了。径直来到了润州府衙门前,将之前在秀州时孙贺赠与自己,自己却从未用过的腰牌递给了门前的捕快,那捕快接的时候手都在哆嗦,立刻就放唐宁进去了。
问明之后,就一路领着唐宁去了大牢里面。
无视那些或怪笑或鬼叫或呻吟的犯人,捕快带着唐宁来到了最里面的牢房。
这里僻静的多,一间牢房内,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弱男子。如果不是他时不时的咳嗽两声,他的模样就跟死人差不了多少。
“郑姑爷,有人来看你了。”捕快讥嘲一声,敲了敲牢房的木栅栏。
郑文年抬头一看,见是唐宁,便咧开嘴巴笑道:“你来了啊,就是有点晚了。”
唐宁面无表情,盯着郑文年。
郑文年笑道:“想要出气么?你看我现在,一个快死的人了,你想怎么折腾都随便。”
捕快走了,唐宁才低声道:“你家婆娘带着老小回来了。”
郑文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唐宁讥嘲道:“你知道她怎么称呼自己么?她自称妾身。”
郑文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是回来卖惨的啊。”唐宁自顾自的说道:“除了卖惨,我想她回来的唯一原因,就是报复吧?否则,回来也没什么用啊?名声都烂大街了,你说对不对?”
“你要做什么?”郑文年一边咳嗽一边问道。
唐宁就笑:“你说呢?她今天问我是不是叫唐宁来着。”
郑文年一下子扑到木栅栏前,双手抓着木栅栏,双眼血红:“你要做什么!”
“本来看在你这家伙已经被抓了的份上,我是准备放过他们的。然而他们自己不把握机会,那就不要怪我下手太重了。”
唐宁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开了大牢,只留下郑文年一个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