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人教训了。
还是在花钱的问题上,而且这居然还是第二次!
这让唐宁很不习惯,尤其是当牛婶面带忧色的说:“不如我去接一些针线活贴补家用……”的时候,一种极度强烈的,被这两个女人鄙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唐宁心里知道。所以他急于证明自己的本事,这就是为什么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站在沈府的大门口,等待去喊沈括的仆人回来给他开门的原因。
沈三是个热心肠的人,或许也是因为沈括的叮嘱,主动提出帮唐宁去书院请假。感谢了一番对方之后,那个仆人也带着沈括的回信走了出来,邀请唐宁进门。
对于唐宁大清早的拜访沈括有些纳闷,但还是走出来迎接。
“本以为只有老夫这样年纪的人才会早起,你现在正是贪睡的年纪,起的这么早,有些出乎老夫的预料。”沈括笑呵呵的走了出来,怎么看怎么想一个慈眉善目的和蔼老人——如果是第一次和这个人接触的话。
对于沈括欺骗性的外表唐宁早就有了免疫能力,扯扯嘴角道:“老沈,我来不是跟你聊天的,那个计划,马上就开始。”
“老沈……老夫什么时候跟你熟到这种程度了?就算是山野之人带出来的徒弟,入世了也多少要懂些礼数啊。”沈括不满对唐宁说道,见唐宁依旧抱着膀子看自己,这才继续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今天就要开始?不是说找个晚上么?”
唐宁摇摇头道:“我等不及了,家里已经没钱花了,赶快把你这件事解决了,然后你去史监酒那里说上几句,早日开始赚钱,家里也好吃顿像样的饭。”
“啧啧啧……”沈括吧嗒嘴,站在房檐下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唐宁,这副嘴脸跟刚刚得志的小人没有任何区别,呵呵一笑道:“日子过的这么恓惶啊?后悔入世了吧?现在是不是觉得,还是住在山野里头舒服?”
唐宁哼了一声道:“跟你这样的老贼打交道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沈括老脸憋的通红,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在嘴炮这方面斗不过唐宁,于是心里纠结的厉害。
一方面他希望自己妻子的心病赶快好转,变成最初的模样。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能给这个对自己不敬的臭小子一些教训,但现在看来,这人今天来是抱着唾面自干的觉悟来的。
胸口憋了一口闷气,刚要挥袖赶走这个看了都心烦的小鬼,却忽然想起前几天自己为了写木工的时候,找上的那个匠人。
个子不高,脾气倒是不小,见到自己的时候,探明来意,二话不说就丢过来一个鲁班锁,还用十分傲然的语气说:“想知道俺们家的东西,不是不行,解开这个再来找俺!”
这匠人在两浙路颇有名气,有不少豪商也会专程派人来他这里打造器具。吃了一瘪的沈括本想甩袖离去,但转念一想,若是少了这人的帮助,说不定自己的书就要少上一些东西。
或许在做人方面有些瑕疵,但沈括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做学问方面上有瑕疵。将这个十二柱的鲁班锁谨慎的收好,并且告诉木匠待他解开鲁班锁之时,一定要告知自己,他知道的全部技巧。
也许是被活了快一个甲子的沈括表现出来的恭谨态度所感动,木匠也收起了那副傲然的姿态,对沈括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括很想说一句你个臭木匠算什么君子,但想了又想还是不要说出口为妙。
回到家摆弄鲁班锁摆弄了好几天,最后也没解开,他能够解开六柱的,但十二柱对他来说就有些难了。
不过唐宁据说是山野间的隐世神仙调教出来的弟子,那可是名副其实的仙家子弟,一个十二柱的鲁班锁,想来也难不住他吧?不若让他帮自己这个忙,也省了不少事,还能落得个两全其美。
想到这沈括差点笑出声来,真是受够自己的聪明才智了,快六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优秀,这让别人情何以堪啊。
“你在这儿等着,你的要求老夫可以答应,但是你得帮老夫一个小小的忙……”
“那算了,反正你老婆得病你不着急,我急什么呢?赚钱的法子有的是,也不差这一个……”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就这么的……这么的……”沈括两只手抖得跟鸡爪子似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形容唐宁。
“不按套路出牌?”唐宁哈哈一笑。
“出牌是……什么意思?”
“哦,据说是我师父,大师父师门一种玩游戏的方式。不说这个,这病你到底是治还是不治?你不治我可就走了,天底下能治好这个病的我不敢说没有,但目前来说,你只能找到我一个。”
“好啊,你走吧,不送啦!”
沈括好歹也是在官场混的人憎鬼厌最终还能落得全身而退这个结局的猛人,风云老奸贼算不上,但至少在做人这方面鸡贼二字是逃不掉的。
他非常敏锐的看出了唐宁的虚张声势,虽然他嘴上说什么‘不在乎’,‘发财
的路子有很多’这样的话,但说到底,他要是真的有路子,一开始又何必找上自己呢?
不过想到一开始,沈括就想到这小子初次见到自己时好像胡言乱语了什么《梦溪笔谈》,当时因为其他的事情打岔,就忘了提起这个话题了。
他的意思,那是自己写的书?怎么自己不知道?
唐宁面无表情,回过头看着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脸从容的沈括道:“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沈括冲唐宁挥了挥手,慈祥的笑着,就像一个送晚辈离开家中的长者一样。
唐宁点了点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一步踏出去了,又一步踏出去了……这糟老头怎么还不喊自己啊!快喊慢着啊!快喊留步啊!
这时唐宁回了下头,扯着嘴角道:“老沈,我可真走了啊……”
“得,看你这恋恋不舍的模样……”沈括叹了口气。
唐宁心头一喜,这是要挽留自己了!
“……老夫亲自送你出门吧!”沈括说着就从房檐下面走了出来,走到唐宁身边,冲唐宁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不白也算不上黄的牙齿。
“啊,老头子你还是把那个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吧!哎呀,是什么东西呢?好好奇呀!”
这一次与沈老头的交锋是自己输了,而且输的一败涂地,颜面尽失。这一次失败教会了唐宁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用那些莫名其妙的套路去套路这些老贼。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就是给沈括这种人准备的。
想想也是啊,弄出那么大动静的乌台诗案,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括居然毫发无伤的从官场上退下来了。退下来之后也就是名声受了些损伤,家人,甚至他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
张方平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被此事牵连,甚至连旧党的老大司马光都被此事牵连到了,沈括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光是今天刚刚想通的这一点,就足以让唐宁对沈括产生一个新的认识。
“哈哈,臭小子,教你个乖,永远不要跟我们这些老头子耍花招,你玩的都是我们玩腻不玩的。
算了,今天老夫的心情好,便不与你计较这些。你跟我来,老夫带你看看那个困扰了老夫四天三夜的难题!”
唐宁瘪着嘴跟在后头,一脸的懊恼。而沈括却是得意的纵声长笑,在唐宁身上遭到的恶气终于一下子出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