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的睡了一晚上觉,早上起来之后果然如同孙贺所说的,只觉得还不够解气,还想找个沙包来揍一顿。
正穿衣服呢,刘依儿就端着木托盘一脚踹开门进来了,把一碗小米粥拍在桌子上冷哼一声道:“吃!”然后就气冲冲的下了楼。
这女人又生气了,实在是搞不清楚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次自己又怎么得罪她了?
上马车的时候唐宁先跳上去,准备拉一把刘依儿,结果刘依儿又是冷哼一声道:“别碰我!”自己手脚并用,非常不雅观的上了马车,气冲冲的钻进车厢里面去了。
车把式见状咧开嘴乐了,指着车厢对唐宁说道:“跟…跟…跟小…小人家里的臭…臭…臭婆娘一样!”
孙贺看了眼一脸迷茫的唐宁,拉着车把式上了车架小声责怪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就在这个早晨,马车开始继续前往秀州。车厢里的气氛很是沉闷,和昨天的欢声笑语简直是天壤之别,唐宁想要找点话题,于是便一拍手道:“对了,依儿姐,我继续给你讲齐天大圣吧!”
刘依儿冷笑一声道:“谁稀罕听那只破猴子了?”
“……”
话聊到这个份上就聊不下去了,刘依儿很明显不想跟唐宁说话。唐宁也就只好靠在车窗边上,掀起帘子一边看景色一边哼歌,不再自讨没趣。
但这种相互怄气式的冷战还是叫唐宁有些不舒服,于是他便把坐在车架上的孙贺叫了进来。
这辆马车的车厢并不大,只有左右两边的座位。进来两个人正好,等第三个人进来,就稍显拥挤了。
唐宁面不改色的坐到了刘依儿身边,刘依儿冷笑一声,偏过头去,但最终还是没把唐宁赶去对面。
孙贺发现了车厢里的气氛有些不对,进来之后怎么坐着都不舒服。还好唐宁这时候说话了:“老孙,那两个人什么来头?”
“和您猜的不错,正是长虹镖局的。因为您上次对长虹镖局二公子动刀子,所以长虹镖局上下对您颇有微词,据他们所说,这一次他们来,就是来替二公子教训您的。
不过这并非二公子或是镖局大当家指使,而是他们自愿的。别看何二公子在外行事跋扈,对自家人还是非常不错的,很被他们家那些个镖师敬重。”
孙贺酝酿了一会儿就把自己昨天晚上在那两个人身上得到的情报整理了一番,说与唐宁。
唐宁刚要说话,就听到刘依儿阴阳怪气的在一旁说道:“哟,我们家少爷还跟别人动刀子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奴婢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谁这么欺负我们家少爷啊,匪里匪气的,学不会做好人了?”
唐宁无奈道:“事急从权,况且还是对面先找茬。我忍了一次,下次他们再见到我的时候,就会再次羞辱我。
不过看来我下手还是不够狠啊,我本意是让这群人畏惧而不是忌恨的。”
孙贺摇摇头道:“这些镖师,其中有许多都是好勇斗狠的江湖人士。他们骨子里就没有畏惧这么一说,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他们害怕吃不饱饭,所以跑到长虹镖局里当镖师。
既能让自己一身武学有用武之地,也能一天吃上两顿饱饭,还不用像官兵在脸上刺字,打仗。”
唐宁笑道:“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江湖嘛,都是这个样子的。斗内天下第一,斗外就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为何不窝里横呢?
我倒是觉得,真正好勇斗狠的,应该去跟党项人叫板,去跟契丹人掰腕子,再不济,也得去教训教训交趾丛林里面那些进化不完全的猴子。”
孙贺不说话了,盯着唐宁看。刘依儿也扭过头,看着唐宁。
唐宁看了看刘依儿,又看了看孙贺,眨了眨眼道:“你们看我做什么,难道我很像好勇斗狠之人吗?”
孙贺想了想唐宁把刀子架在何二公子脖子上的场景,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依儿想了想昨天唐宁浑身浴血的模样,很想点头,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唐宁就笑着伸出手抓向近在咫尺的那双白净小手,结果刚要摸到,却听刘依儿冷哼一声道:“别碰!”
于是唐宁就面不改色的挠了挠大腿,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可不打算去跟西夏人和辽人拼命,一来我没那个本事。二来呢,我也见不得死太多人的场景。
死一两个我能接受,死五六个我勉强也能接受。但如果漫山遍野都是死人,我是想都不敢想那个场景的。”
孙贺望着车厢顶板幽幽道:“谁不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呢?”
很明显孙贺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唐宁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便继续道:“总而言之,我的人生理想就是赚银子,娶老婆,生孩子,然后再经过一段漫长的岁月之后,老死在家里的床榻上。”
孙贺就笑:“真是很远大的理想。”
唐宁的左腿贴着刘依儿的右腿,也笑:“我觉得也是。”
第二天走的就比第一天快,昨天刚出润州城这条路,因为南山盗的缘故,很久已经没有人走过了。所以路面就比较崎岖,也稍显荒芜。
而今天就不一样了,路过一座不大不小的镇子之后,道路很明显就比昨天的要好走许多。至少颠簸少了,唐宁也感觉不到那种被颠到欲仙欲死的滋味了。
通往苏州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朝右望去,便能见到孙贺口中的江南运河。
这条河北起江苏镇江,沿着太湖东岸便能到达苏州,再往南走,最后到达杭州。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已经有了这条河,到了隋炀帝的时候,重新疏凿和拓宽长江以南运河古道,就形成了现在的江南运河。
老百姓多管这条河叫官河,或者官塘。但是孙贺这种人就不一样,他们在大宋的土地上见过很多官河,如果都跟着老百姓叫,自然会叫混。
再往远看一点,依稀能够看到太湖的轮廓,但离得太远,加之路边的树木总是随着一阵风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黄叶,所以太湖便看的不是太清。
刘依儿扒在窗边有些遗憾,唐宁笑道:“咱们去的急,回来就不急了。到时候咱们慢慢的走,一路上的风景都去见上一见。
你知道不,苏州还有个虎丘山,传说春秋时吴王阖闾就葬在那个地方。
那座山被称为吴中第一山,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头老虎蹲着一样,回来的时候带你去看看。”
刘依儿回头看着唐宁道:“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说完才想起来自己正在生唐宁的气,于是冷哼一声就又把头扭过去了。
孙贺也竖起耳朵偷听,吴王阖闾墓在虎丘山,并不算什么天大的秘密。苏州州学教授朱长文甚至为此写了篇文章,明明白白的写着‘然观其岩壑之势,出于天成,疑先有是丘,而阖闾因之以葬也。’这么一段话。
他只是极度的好奇,唐宁小小年纪,满打满算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什么地方都知道?
“我知道的我还没说完呢。”唐宁得意的一笑:“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唐宁说完之后心中暗爽,有个师父真是太好了,任何不应该自己知道的事情,变成师父告诉自己的之后,可信度就变得高了很多。
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师长还是尊敬异常的。很少有人能像唐宁这样没良心到拿师父没说过的话来为自己当注脚的。
“对了,那两个人最后怎么处理的?放回去了?”
“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