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车来电视台接上乔苑林, 一起去超市采购,路口红灯,停稳后说:“今不是休假么?”
乔苑林寻了个借口:“点资料要交给孙老大。”
梁承对孙卓的印象主要来源于许久之前的医疗节目, 加上为乔苑林解释那次, 感觉孙卓不是一位不近人的领导。
不过,领导的态度和属下的资质莫大系, 道:“你表现好, 很器重你。”
乔苑林点点头:“我也很敬佩。”
到了超市, 梁承已经按照菜单列好了食材,照着买就行。两个人风风火火采购了大一堆, 乔苑林添了不零食。
回到家点犯难,乔苑林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完全不会煮饭。梁承不看重吃喝, 厨艺一般也没精进的想法。总之待客的难度略。
乔苑林洗完两盘菜就烦了, 溜去客厅撕一包虾条, 梁承在厨房说:“你怎么回事?”
理直气壮:“梁医生, 不是你让我好好休息吗?”
梁承说:“大老远去单位一趟不见你喊累。”
乔苑林语塞,提议道:“要不咱们叫个全家桶吧,摆桌上起码瞧着不空。”
“干脆点海鲜汇的菜吧。”梁承更狡猾, “让应哥直接捎过来,还不用配送费。”
正合计着,铃响了,乔苑林去玄。
外应小琼戴着一副黑超,左手拎着一扎啤酒, 右手托着一盒菲力牛排,进嗅了嗅,没香味, 说:“好歹先炖上汤啊。”
乔苑林热洋溢:“应哥,我带你参观。”
应小琼第一次登,逛完一圈绕到厨房口,乔苑林要进去帮忙,拉住,直觉对方是个能点燃烤箱、炸飞压锅的主儿。
“吃你的虾条吧。”应小琼越俎代庖地洗了手,过去切菜。
乔苑林问:“老四怎么不一起来?”
“你总跟抬杠,不见还挺惦记。”应小琼笑道,“不过我没通知老四,今晚不过来。”
梁承一顿:“你没通知?我也没通知别人。”别人是指郑宴东,上次在海鲜汇闹得尴尬,打算问问应小琼的意思说。
铃又响了,应小琼道:“不用问了,我把人叫来了。”
刀刃飞快地敲击在案板上,声色清脆,应小琼是喜怒皆上脸的性格,鲜这样没表地掩藏着绪。
梁承微微侧目,隐约预感,伸手拿胡椒粉时低声:“应哥——”
“放心吧。”应小琼切下最后一片黄瓜,把根部拿起来咬一口丢垃圾桶里,咚,尘埃落定,“咱俩可是经历过风浪的爷们儿,分寸。”
郑宴东脱了大衣进来,认识这么久头一回接到应小琼的电话邀约,而且不久前被骂过,心里挺没底,冲梁承抬了抬眉毛。
应小琼对着料理台没扭头,说:“谁喷香水了?”
郑宴东小心回答:“是古龙水。”
梁承也烦乱七八糟的味儿,说:“跟尸体打交道不用很精致吧。”
别人是上班喷香水,郑宴东是下班喷,就怕被人闻出跟尸体交过手,都快成强迫症了。无视吐槽挽起袖,主动帮忙。
应小琼搁下刀,让了位:“那我去跟小乔玩会儿。”
人一走,郑宴东心里打鼓,问:“叫我来聚会,又这态度,别是鸿宴吧?”
梁承说:“你现在撤还来得及。”
“算了,致伤致残你给我包扎。”郑宴东小声一点,“手上的案结了,来晚上和刑警队吃饭,这下不知道么时候跟程怀明打交道了。”
梁承明白郑宴东仍旧惦记当年的案,深深吸进一口气,说:“或许不用那么麻烦。”
阳台黑着,乔苑林提壶戳在一架杜鹃旁边走神。应小琼捻燃壁灯,走来搭上的肩膀,一激灵洒出一片水花。
应小琼说:“想啥呢?”
乔苑林道:“我妈。”
这么大的人一般耻于明说,应小琼却不嘲笑。想起梁承和一江湖传闻曾提过,应小琼和应小玉是孤儿,反搂住对方,说:“还是兄弟好。”
一餐饭从下午烧到黑,之前音像店的老板送了影碟,客厅放着老电影,四个人围坐茶几。
应小琼了三罐啤酒,从外套兜里拿出一盒豆奶扔给乔苑林。
节日已过,这波庆祝实在晚了一点,大家聚在一起就心,酒过三巡,约定春暖花一起去旅游。
话题从当下聊到八年前,乔苑林暂且抛下了心里的烦事。
忽然,郑宴东问:“小房东,我后知后觉,你当年是不是吃我醋?”
“呃……”乔苑林捏扁豆奶盒,“我以为你是梁承的初恋呢,想找复合。”
应小琼说:“怎么不吃我醋啊,我当年就你这年纪,风华正茂。”
“是,一身花衬衫。”乔苑林道,“我亲眼见你一脚把柳毅给蹬翻了,很震撼,不敢往世俗感上想。”
郑宴东乐得呛了一口,咽下啤酒顺气,然后一瓶新的先给应小琼满上。趁气氛好,说:“那晚是我太唐突。”
应小琼道:“不问了?”
郑宴东哪还敢:“等你想说说。”
应小琼端起酒杯一口干了,轻狂又潇洒:“我今晚就想说。”
客厅只余电影里的声音,郑宴东捧着酒瓶一脸意外,乔苑林好奇地抬起头,梁承放下筷,擦擦嘴将纸巾揉捏成一团。
应小琼道:“其实上次发一通脾气之后想了想,我也是时候认命了。今在座都是哥们儿,我没必要避讳么。”
郑宴东反而不安,伸手想阻止,被应小琼一把扣住了腕。
而应小琼已经利落地说出来:“我杀的人叫常洛冰,在十六年前。”
梁承道:“应哥,考虑清楚。”
“没么可考虑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应小琼笑了一下,“我跟我姐是孤儿,被正式收容到福利院的时候我六岁,她八岁,年纪太大不容易被领养了。而且我俩不愿意分,能一下收养俩的人家又,以就一直耗着。”
姐弟两个渐渐长大,直到应小玉十五岁那年被常洛冰看中收养,不包括应小琼。
相依为命的姐弟不舍得分,可是常洛冰愿意资助应小琼上学,以应小玉动摇了。而应小琼希望姐姐过上好日,也愿一个人留下。
“我姐被常洛冰领养后,当时的负责人很快、很突然地离了福利院,我妈还遗憾来着。”
三个月后,应小玉在新家庭第一次联系应小琼,告诉一切都好。
应小琼以为姐姐真的过得很好,虽然无法见,特别知足。常洛冰给掏学费念书,等到初中毕业,对方要安排去外地的寄宿学校。
领养人大多不愿孩和过去的家属联系,能理解,只是就要离平海了,走之前希望和应小玉见一。
而被常洛冰拒绝了,无论怎么请求都不允许。心里觉得不对劲,终于产生了一丝怀疑。
“我从福利院跑了,书也不念了,就想找到我姐,可等我费尽千辛万苦见到她……”
“她说不出来的憔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应小琼死死攥着郑宴东的手腕,蓝宝石表盘硌得掌心生疼,“她被常……整整三年,我么都不知道。”
乔苑林捂住嘴巴,曾听说应小玉被人欺负过、寻过死,可仍低估了事实的残忍。
应小琼哽咽道:“那根不是领养,是常洛冰和早就不知踪的负责人进行的人口买卖。”
乔苑林拿了纸巾盒绕到应小琼身边:“应哥……不说了,咱们不说了。”
应小琼下颌紧绷,几欲咬碎一口白牙:“就算判刑也不能解恨,这条贱命我不要了,我要杀了。”
一始常洛冰没死亡,抢救过来几乎是植物人的状态,挺了几个月后才咽气。
应小琼松郑宴东,说:“我的的确确犯了罪,主观故意的,不冤枉,我也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不……”郑宴东努力整理思绪,“你是犯了罪,常洛冰罪大恶极,判决的话——”
梁承始终沉默着,口打断:“证据不足,常洛冰没定罪。应哥却被对方律师反告诽谤,以及诬陷勒索常洛冰,官司输了。”
应小琼拿起啤酒对着瓶口灌下去,冰凉的液体延着嘴角滑到下巴,乔苑林给擦拭,呼出一片淡淡的酒气:“从头到尾就是这样。”
郑宴东无比懊悔:“是我浑蛋,我不该多事。”
“你是心我,我知道。”应小琼用力吸吸鼻,“来之前,我和我姐都决定彻底放下这件事,说出来倒轻松了。”
梁承没怎么吃喝,倒满一杯酒,说:“应哥,敬你。”
应小琼动了动唇,却没吭声,只弯起嘴角冲梁承一扬下巴,仿佛尽在不言中。
一扎啤酒全喝光了,乔苑林拧湿毛巾给应小琼擦脸,陪着骂脏话发泄,好几次凑近了拍拍背,应小琼一把搡:“啊,朋友妻不可欺……”
郑宴东叫好代驾,拿上外套送应小琼回家休息。梁承和乔苑林把们送下楼,寒风一吹,应小琼打着哆嗦停下来。
“忘说了,早生贵。”
今夜的冲击太大,乔苑林只觉千言万语都苍白,上前搂住应小琼,说:“应哥,以后我就是你弟。”
“我弟,你想勒死我啊。”应小琼挣脱,捧住的脸,“咱们第一次见是在岭海的仓库,你挎着个新闻编辑部的包,特像那么一回事……你是当好记者的料,好好干。”
郑宴东扶应小琼上车,隔着窗挥手。
乔苑林挨着梁承,觉得刚才的话另深意,问:“应哥是么意思?”
梁承说:“别多想,喝醉了。”
汽车启动,驶离了公寓里前的窄道,应小琼坐正抹了把脸,从郑宴东兜里摸索出鼻烟壶,闻了闻恢复几分清明。
过去片刻,轻飘飘地说:“小郑啊,解疑了吧。”
郑宴东才知应小琼没那么醉,也意识到这个男人远比漂亮的外表成熟,跟着冷静下来,然后摇了摇头。
应小琼:“你也算个材生,到底么脑?”
相反是郑宴东太机敏了,说:“那场官司明明是重点,为么一语带过?你和梁承的遭遇联,我思来想去,记得的养父正好是一名律师。”
应小琼服气了:“你妈适可而止。”
“我只是不懂。”郑宴东猜想着,“常洛冰死了,的辩护律师也死了,按理说没么不能提的,难道还存在着不愿意牵扯到的人?”
应小琼降下车窗,在冷风中默认。
郑宴东明白了,的探寻可能会曝光应小琼和梁承想隐藏的东西,以们自来说,让整件事到此为止。
承诺道:“放心,我不会问一句了。”
应小琼哼了一声:“那海鲜汇你还可以去。”
第二,乔苑林从公寓直接去了电视台。
资料馆只凭工作证预约进馆,每次限定两小时。乔苑林昨夜睡得不太好,又不想耽误时间重新预约,便撑着精神来了。
机登入内部系统,调取林成碧离职前的全部采访。一般人物专访会把姓名放在标题里,输入“赵建喆”进行检索。
结果仅一条,点进去,即为林成碧对赵建喆的专访。
而副标题作为凝练的重点概括,透露了孙卓说的“很戏剧性的案”——一场打了引号的“领养案”。
乔苑林微怔,扫到时间,恰好是十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