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八百二十六章选秀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好,你去陪你六婶说话吧。”徐胜吩咐道。他这五女儿,乃徐王氏所生,闺名唤作秀娘,因这是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因此徐四夫妇非常疼爱。

“四哥,这侄女儿端得是好品貌,你有福啊。”徐良看着侄女的背影笑道。

徐胜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口中却道:“不怕你六叔笑话,这女娃人前倒是斯斯文文,其实鬼得很,幸亏得让她娘压着读了几句书,不然,真没法管。”

“哈哈,将门虎女自是不凡!他们这一辈跟我们大不同了!”徐良笑道。又说一阵家常话,到了晚饭时间,因徐胜难得来一趟,徐良命备好酒席,举行家宴。说是家宴,可女眷们都不上桌,甚至连徐良的几个幼子也没有和长辈们同桌,只徐六徐四兄弟二人,外加一个徐翰。

酒菜齐备,徐胜趁着还没吃酒时问道:“六弟,你这回专门修书予我,叮嘱要把女儿带上,所为何事?”其实,在收到徐六的书信时,他和浑家徐王氏就已经猜到了。女儿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作六叔的八成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回叫带去杭州,估计是要给说亲。那徐秀娘在镇江府时,有意跟徐家攀亲,遣人说媒的也有,俱是官宦之家,条件都还不错,可徐秀娘统统不肯,也不知她一个女儿家怎如此挑剔。好在,年岁不甚大,还缓几年也没有关系。

徐良听堂兄问起,倒自己先喝了一杯酒,正色道:“四哥,我不瞒你说,此番请你带侄女儿来,我是准备把她往宫里送。”

“什么?”徐四吃了一惊。“往宫里送?怎地?宫里要女官?”

“什么女官?若是那样,我还不如给侄女寻个好门庭嫁了去。实话告诉哥哥,当今天子继位既久,与皇后成亲也多年,但一来没有皇嗣,二来后宫妃位多悬,终究不是个办法。太上皇和太后为此事很是担忧,所以差到我头上,命我广选贤淑,以充实后宫。你想,如此好事,我怎能不想着自己家里?可惜啊,我几个女儿都出嫁了,老九家的大姑娘倒是合适,却又离得远。数来数去,也就你们家这位千金。”徐良道。

徐胜一时不作声,这女儿能送入皇宫,侍奉皇帝,于大臣来说,倒是莫大的荣耀。倘若能得圣眷,封个妃位,这便成了皇亲国戚。若是运气来了,能诞下皇嗣,那可是天大的造化。这是多少人想攀也攀不上的高枝!

眼下兄弟在朝中作宰相,能帮上忙,自然是好事一桩。不过,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秀娘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母一直捧在手心板上。要是送入皇宫,这寻常一两年不得相见,终究有些不舍啊。

见徐胜犹豫的模样,徐良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劝道:“四哥,左右你和嫂子离得近,若是得了圣眷,隔三差五,嫂子都能进宫看看,没什么舍不得的。”

“话是如此,可我这女儿打小养在府里,不谙世事,只怕进了深宫,她……”徐四担忧道。

“嗨,这哪个女子进宫不是如此?你休要担心,她是我们徐家的女儿,不说皇帝,哪怕就是太上皇太后也得另眼相看。况且,我在朝为相,有什么消息我能不知道?作叔父的,我能不关心她?要是以后作了娘娘,只怕我见着还得曲膝呢。”徐良给堂兄描绘美好的蓝图。

徐四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迟疑道:“要不然,此事容我跟老九商量商量?”

徐六一拍桌子:“你跟他商量得着么?他远在川陕,况且这里头的事他未必明白,他能说什么?休要提旁的,便这么定了!”

“总要跟她娘说说……”徐四还下不了决心。

“唉,我的哥哥呀,怎么年纪一大,倒生出这许多优柔来?这么好的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不瞒你说,朝中大臣知我主持此事,这段时间求门路的多了去了!谁不望攀龙附凤?”徐良有些不耐烦道。

徐四反驳不了,一时又下了决心,便低着头不言语。见他如此模样,徐良说有坛好酒,打发长子去取,待其走后,直言道:“四哥,有一节我还没有跟你讲。这当今皇后,是淮南宣抚使刘光国的女儿,她仗着官家的宠爱,干预朝政,胆大妄为。朝中很是不满,连太上皇和太后也很不痛快。充实后宫,就是不想皇帝专宠于她。我们徐家是大族,说是天下第一大将门也不为过。可你就没发现,近年来刘家风生水起,凭的是什么?凭刘光国刘光远的战功么?哼,他兄弟二人给老九牵马都不配!凭的就是他们皇亲的身份,凭的就是宫中有人!侄女儿若进了宫,凭她的品貌才学,必能得圣上欢心。到时候……”

徐四听到这里,倒越发不安心了。那刘皇后如此厉害,我女儿若是进得宫去,还不受她欺压?后宫自古以来就是是非之地,她小小年纪,如何适应得了?

“罢,你且容我思量,明日再给你回话。”徐四忽然道。

“这有什么好思量的?我说哥哥……”徐良一刻不闲地游说。恰在此时,徐翰取了酒来,徐胜便推说吃酒,把话题岔开去。徐六见他一时半会儿确实拿不定主意,女儿又是人家的,也不好强,便吃起酒来。

席间,徐六倒提此事了,只说着朝野闲话。饭罢,又喝一会儿茶,便吩咐下去,替堂兄侄女安排住宿,又让下人好生伺候。

这徐胜心头有事,难免多吃了几杯,好在他多年征战沙场,这点酒不算什么。另了堂弟之后,来到女儿房中,见她还没有睡下,便进去坐坐。

徐秀娘向来最得父亲宠爱,见老父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免要来询问。徐胜拉着女儿的手,眼见着这么一个天仙似的人儿,越发舍不得了,道:“女儿,之前镇江府里,多少大户人家上门求亲,你总是不允,却是为何?”

听父亲说起这上,徐秀娘鼻子一耸,笑道:“爹爹,不是女儿心高,那些求亲的,哪个不是凭着祖父和父亲的恩荫,谋了一官半职,还自以为了不得?这种纨绔子弟最是不济,父祖辈在还好,倘若不在了,便是些酒囊饭袋,女儿最瞧不得这种人。”

“这话是怎么说?你爹我当年也是受你祖父的恩荫,才谋得军职,也是纨绔子弟?我作到今天两浙都统制的位置,难道是哄骗来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白手起家的?便是你九叔,昔年若不是凭着家里的声望,如何能够起事?为父知你心气高,一直也不强迫你,但如今有一桩事,为父倒也不逼你,只是盼你慎重思量。”徐四道。

见父亲庄重的模样,徐秀娘也收起了小儿女姿态,坐在父亲旁边,柔声问道:“爹,终究何事?”

“眼下,你六叔奉了龙德宫太后的旨意,替天子广选贤淑,充实后宫。他方才与我谈了,打算送入进宫,侍奉君前,你愿去么?”徐四问道。

徐五姑娘听了这话,半晌不语,忽然问道:“女儿有得选么?”

“这你放心,怎么说他也是你叔父,若是你不愿,他绝计不会强逼了。再说了,我们二房里,你爹作个两浙都统制,你九叔封爵郡王,久镇川陕,旁的不敢说,我若不愿送女儿进宫,谁也强迫不了。”徐胜此时倒有几分硬气了。他之所以犹豫不决,倒不是不想让女儿进宫,去争那荣华,而是担心她年纪小,怕深宫之中无人照拂,受旁人欺负。

徐秀娘坐在那处,久久无言,只见她一张粉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苗头来,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最后站起身来,面对着父亲,郑重道:“女儿愿进宫。”

徐四一听,失声道:“你可想好,没谁强逼你,你若不愿,为父现在就去回了你六叔!”

“这是女儿自己拿的主意!”徐秀娘坚定道。她这话一出来,噎得父亲无言以对。良久,徐四也起身道:“好,既是你自己拿主意,将来无论好赖,可别抱怨父母长辈。”

徐秀娘忽又“格格”娇笑起来,搀着父亲的手撒起娇来:“爹爹,那皇宫又不是甚龙潭虎穴,还能吃了我不成?”

“唉,你才吃几斤盐?哪里知道咸淡?”徐四摇头叹道。

“那女儿多吃几斤不就知道了么?”徐秀娘笑道。徐四拿她没办法,又说几句,再三确认后,方才离了女儿房间,自去歇息。

次日一早,便把事情跟徐六说了,后者大喜,便把他父女留在府中。自己一早去上了朝后,便跟负责官员打了招呼,将徐秀娘的名字录入册中,至此,十二名官家女子已齐备。单等黄道吉日,送入宫中,由太后和皇帝亲自赐见。

本来选在腊月二十二这日,最是诸事皆谊,偏生这一天,金帝完颜亮派出的使团又来贺春节,皇帝要亲自接见,完事以后呢,又得回派使臣去祝贺金帝。这么一弄完,就碰上过年了。

徐胜终究是公职在身,不能久留,千万嘱咐女儿之后,才回了镇江府去。徐秀娘便留在叔父府上,自有婶娘和姐妹们终日陪伴,倒也不落寞。转肯春节过去,到了靖安二年正月初十,又是个吉日,徐良早回了太后和皇帝,便定在这一日,送“十二金钗”进宫。

因这暂时只是“选秀”的性质,所以无论是有司,还是大内,都没有铺张宣扬。十二名官宦女子一大早就有内侍迎领下进了行宫,先被带到龙德宫去,请了太上皇和太后的安。这婚姻大事在百家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家虽然尊贵,但太上皇太后都健在,自然不能由皇帝直接作了主。

那朱太后见这十二个女子,个个品貌端庄,人人仪态不凡,心中欢喜,直夸徐良办事用心,太上皇赵桓也很满意。在龙德宫,便先赏了这些女子一次,又叫带到皇帝日常居住的福宁殿去候着,只等皇帝下了朝,便来此处“选妃”。

却说在此时,在皇宫内廷的慈元殿里,本该母仪天下的皇后正大发脾气!一大早起来,这慈元殿里谁都好像触了她霉头,两个宫娥因为洗脸水不够热,挨了几个嘴巴,慈元殿的厨娘又因为饭菜咸淡罚了一月俸,连皇后跟前亲近的内侍也战战兢兢,生怕皇后把火撒到他头上。

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有数,今天官家要在福宁殿选妃,皇后吃了醋,借着由头撒气呢。可没奈何,这是龙德宫太后作的主,别说皇后,就是皇帝也没奈何。

刘凤娘早膳也没用几口,就跟那儿撒气。她这头一个气的,就是徐良,她收到消息。说当日官家领着她,以及几位大臣去龙德宫探望,在她们两口子走了以后,太上皇和太后提到了皇嗣和后宫诸事,徐良借着这机会,劝太上皇太后作主,充实后宫。你想,皇后知道这事还能不急?真恨不得把徐良罢了相位,贬到穷山恶水去。

这第二个气的,便是龙德宫那两位。你说太上皇都退位两回了,就跟太后在龙德宫清清静静过日子不好么?非要与我过不去!

这第三个气的,就是皇帝。气他怎没个主见,太后说选妃就选啊?

她却没想过,皇帝若是有主见,也不能事事听她的。再者,这是规矩,是祖制,你再撒气也没用!便是朝中大臣,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你想让皇帝就守着你一人,有那可能么?

正怨天怨地时,见沈择一路小跑着进来,她起身上前,问道:“官家现在何处?”

“回娘娘的话,官家现在回了寝殿更衣,马上就要去福宁殿。小人寻了个空档,专程前来给娘娘报备一声。”沈择喘息着道。

“选了多少人?都是哪些人家的?”刘凤娘又问。

“这事是徐相亲自主持的,一直封锁消息,小人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到。选了十二位官宦人家的千金,在朝在外的都有,具体是谁家的,实在不清楚。负责此事的官员口风都极紧,又全是徐相亲自安排的,所以……”

沈择话没说完,刘凤娘已经发作:“这点事你也办不好,本宫要你何用?你去,去官家跟前守着,但有消息,马上来报!”

沈择吓得一缩脖子,连忙又跑出去。出了慈元殿不远,正好碰到皇帝引着几个内侍宫娥,坐着软桥,往福宁殿去,赵谨看到他,问道:“皇后那里怎样?”

沈择一脸苦相,跟着轿旁:“回官家,皇后娘娘正生气呢,小人也挨了一顿训。”

赵谨也是苦笑一声:“这是祖制,朕也奈何不得。况且,还是太后亲自替朕操办,万万没有推托的道理。”

“是是是,官家说的极是,这是太后对官家的慈爱,哪有推托的道理?”沈择点头道。

“她要有这么明事,倒也好了。罢,不提这桩,朕听说是选了十二名良家女,有这事?”皇帝问道。

“有有有,正是十二名,本来还多些,徐相和有司官员先替陛下选了一回。”沈择道。

赵谨闻言笑了起来:“徐卿堂堂次相,这回倒差着给朕选妃去了,也难为他。哎,你见过么?”

“官家,小人哪里瞧得见?今早才送进宫的,说是先到龙德宫朝见了太上皇和太后。小人听龙德宫的人说,太上皇和太后极是欢喜,还赏了钱呢。”沈择因为一早上就跟腿了,这会儿轿子走得又快,他都有些跟不上了。

“上皇和太后高兴就好,左右,也是他们替朕操办的。”皇帝这话,倒好似选妃跟他没关系,不过完成父母之命罢了。

说话间,圣驾已到福宁殿,却不见那十二金钗的影儿,想是安排在偏殿,暂时不得见吧。皇帝进了殿,却见那上头御座前早已升起了纱幔,薄薄一层,好似雾一般。这民间成婚之前,新人连面也见不着,哪怕在皇宫里,也得有男女大防,授受不亲之说。这十二名女子,最后能不能被选上谁也不知道,倘若没选上,人家回到家中,将来还要嫁人的,哪怕你是皇帝,也没道理让你面对面地看了去吧?

他前脚刚到,后脚朱太后凤驾也到了,赵谨慌忙去迎,请了太后升座,就坐在御座旁边,等太后坐定,皇帝方才落座,内侍降下纱幔。礼部的官员和内侍省负责的都知押班们鱼贯而入,请太后和官家示下。

赵谨看向朱太后道:“但凭太后作主。”

朱太后微微一笑,也不让:“传吧。”趁内侍出去传旨的机会,朱太后对儿子道“二哥,今早,上皇跟我先替你看了一遍。到底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千金,个个品貌不凡,人人仪表端计,徐良为这事,怕是没少操心。”

“太后说得极是,徐卿办事,向来是极妥帖的。”赵谨笑道。

“这选妃呐,不比民间娶妾。这是寻常人家,哪怕官宦之家,娶一侍妾无非看其容颜。这选妃,首重德行,若是德行不好,将来诞下皇嗣,也是给皇家脸面上抹黑。也万不能选那模样姣好,却是满腹草莽的,须得读过圣贤经典,知书识礼的。不是作娘的聒噪,你头一回选妃,不得不拿这话提醒你。”朱太后道。

“太后见教得是,儿记住了。”赵谨频频颔首。

刚说完,忽听外头一声惊叫,这娘俩透过幔子看出去,只见殿门口乱成一团,朱太后问道:“怎么回事?”

一内侍抢出去看了几眼,回报道:“有位姑娘或是太过慌张,进门时一不留神,绊倒了。”

朱太后一听,心中不喜,吩咐道:“赏了她银钱,打发出宫去吧,这本是喜事,兆头不好。”

就这么地,十二金钗少了一位,皇帝连她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呢,就给打发走了。也不知回去,爹娘老子是高兴还是失望?

稍后,十一名女子都到殿中,大礼参拜了太后和皇帝。到底是官家小姐,个个懂礼节,守规矩,平身之后也没一个东张西望的。赵谨在那纱幔后看过去,渐渐地,嘴角上扬,有了笑意,朱太后看在眼里,含笑不理,只吩咐内侍唱名来看。

便有那司礼的内侍捧了名册,一一唱名,这每念一人,必先报其父官爵职衔,后称某氏,至于名字,女儿家是没有名字的,虽有闺名,那是家中父母私下唤的。

先念这几位,有朝中参知政事朱倬的女儿,有枢密都承旨冯祺的女儿,还有新任东京留守的女儿。人人都是名门闺秀,既能入选,模样自然不会差,太后看得满意,不断地跟皇帝评着。

这每一位姑娘出来,都先行礼,自报家门,给太后和皇帝说些朝贺的吉祥话。随后,朱太后便代替儿子发问,所问的问题,无非是年纪多大,读书与否。

“二哥觉得如何?”朱太后笑咪咪地问道。

老实说,先前吧,这赵谨还觉得是例行公事,反正哄得上皇和太后高兴就是了。可这几位千金一看下来,他心头却也欢喜了。你想他平日在宫里,除了刘凤娘之外,一个妃嫔也没有。能看到的其他女性,也就是宫娥了。这选宫女进宫,只是看她身家是否清白,身体是否康健,至于相貌什么的,倒无所谓,只要不是丑得吓人,一般没问题。这些宫女哪能和刘凤娘相比?

但如今这些千金小姐们,都是徐良和有司官员精挑细选的,哪一个也不比刘皇后差,也就难怪赵官家看得花了眼。

见他笑着不说话,朱太后也忍着笑,吩咐唤下一个。便听内侍唱名道:“武阳郡公,两浙宣抚司都统制徐胜女,徐氏。”

这在场的,都没几个晓得徐胜是谁,朱太后和皇帝自然也不知道,只见那人群中袅袅婷婷走出一个佳人来,在幔前矮身行礼,柔声道:“民女徐氏,恭祝太后,陛下圣安,愿太后凤体康健,愿吾皇千秋万岁。”

先前那几个女子,大多都是朝官之女,所以她们说话的口音,都带着苏杭的味儿。而徐秀娘是在陕西出生,又在陕西成长,口音多少受了些影响,因此发音就很特别,她虽说得柔,但听起来,倒像是唱一般。

朱太后听得新奇,问道:“你是哪家的?”

“回太后,民女之父,乃是两浙宣抚司都统制。”徐秀娘答道。

此时沈择忽然回过神来,在旁边小声道:“太后,官家,两浙宣抚司都统制徐胜,是西军宿将,前些年才调到江南来。他也是太原郡王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赵谨听了,有些意外:“这么说来,倒是徐良和徐卫的侄女了?”

“正是。”沈择不知道皇帝的这种“意外”,是喜欢呐,还是不喜欢。

正思索时,听太后问道:“多大年纪?可读过书么?”

“回太后,虚岁十七,读过几年书,些许认得几个字。”徐秀娘回答道。

听她谦逊,太后有些好感,又多问一句:“都读些什么书?说来听听。”

“回太后,初时,夫子教些启蒙的读物,无非百姓家,千字文之类,年龄大此,便学了《诗经》等书。后来夫子说,女子读书,不为治学,只要识得字,不当睁眼瞎罢了。便没有深教,只传些前朝当代的诗词而已。”徐秀娘答道。

朱太后听得点头不断,因她口音特别,便问道:“你是哪里出生?哪里长大?怎不同江南口音?”

“回太后的话,民女祖籍河北,在陕西出生,一直长到父亲调往江南,乃有此口音,让太后见笑了。”徐秀娘道。

“哪里话来,便是本宫与皇帝,也不是江南人士。”朱太后笑道。这前几位姑娘,淡吐倒也得体,只是拘谨得很,惜墨如金,倒是她随和一些,也引得太后多问几句。

“你既在陕西出生长大,觉得杭州好么?”

“回太后,杭州自然是极好的,所谓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徐秀娘道。

一听这句,太后高兴了,连声道:“好好!”你道太后为何高兴?这“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两句诗,乃是出自宋仁宗皇帝御笔。她小小的人儿,能知道仁宗皇帝的诗作,殊为不易。

皇帝赵谨虽说不如其兄雄材大略,但书也是读过的,历代先帝的作品他自然不会陌生,听到徐秀娘说出仁宗诗作,也感诧异,不由得细看起来。那纱幔本是一个形式,极薄,飘若无物,徐秀娘又站得近,因此看了个真切。旁的且不说,那嘴角两旁浅浅梨涡,煞是可爱!赵官家看片刻,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被朱太后看在眼里,也不说破。

随后,又唱了剩下几个姑娘的名,值得一提的,是参政知事朱倬的女儿。这位不得了,家学渊源,出口成章,朱太后考她倒罢了,连赵官家也被勾动了心思,问了她几句诗词,无不对答如流。模样既好,身段也柔,娘俩都满意。再加上她也姓朱,细问起来,祖籍竟和朱太后是一处的,又添几分亲近。

所有人见完,朱太后倒感觉难以取舍了,看谁都好。若真要比,便是朱氏徐氏等数人品貌才学无可挑剔。当下,便赏了她们,先叫领出去,等候宣召。朱太后又问了皇帝意见,记在心里,当时散了不提。

却说这一头,皇帝脱了身之后,正打算去慈元殿走一遭,但估计皇后此时正吃味,也就打消了念头,只叫沈择去一趟便是。

想往常,皇帝连上朝刘皇后都敢在帘子后头偷听偷看,今日选妃,她却不敢造次。为何?这再厉害的媳妇,你总得怕公婆!因此,在那寝殿里又急又恼,坐立不安,只盼着早有消息来。等待这时,不知发了多少回脾气。

好不容易等到沈择紧赶慢赶跑来,她劈头就问:“怎么样?可有中意的?”

沈择嘴一张,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若照实说,皇后定然不悦!就在他迟疑时,刘皇后怒骂道:“好个泼才!你倒装起哑巴来了!”

沈择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许多,急道:“回娘娘,那十二人里,只有一个因进殿时绊倒,为太后不喜,打发回去。剩下十一人,还在等候宣召!”

刘皇后听罢,又问:“你在场,官家是何意见?”

“一直是太后在问话,官家只是旁观。”沈择道。

“有合意的吗?”皇后又问。

沈择知道赖不过去,只得如实道:“其中倒有几位,官家,官家……”

刘凤娘真个柳眉倒竖,粉面含霜,冷声道:“都是谁?”

沈择心中一动,脱口道:“中有一个,是徐良的侄女儿!”

“什么?徐良的侄女?”刘凤娘坐不住了。好你个徐良啊,我说怎么你上窜下跳,撺掇此事,搞了半天,原来你是想着这一手呢?把自己的侄女送进宫来,妄图跟本宫争宠是不是?哼哼,本宫倒要看看,那小蹄子有甚么本事!想到此处,她又问“官家对她印象如何?”

“这位小娘子品貌既好,才学又高,吟了两句诗,让太后和官家都很高兴。”沈择道。

刘凤娘听了,越发地恨,切齿道:“这么说来,这些人里头,官家最合意她了?”

沈择一想:“那倒也不是,依小人看,太后和官家最属意的,当推参政知事朱倬之女。”

“怎么说?”刘凤娘坐下去,拉长着脸问道。

“这位朱参政千金,秀出名门,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但凡太后和圣上所问,她都对答如流。太后还问了籍贯,却是和太后同乡,因此太后和她说得最多。连官家也破例,问了她几句。想来,这位希望最大。”沈择道。

刘皇后本来满心都在徐秀娘身上,听了这话,撇了徐氏,专问朱氏情况。越问越是妒火中烧!一则是叫醋,二则是感受到了威胁!她虽然也是出身名门,也是读过诗书,但毕竟二十几岁的女人了,怎么去和十几岁的小娘子拼?倘若皇帝被迷了去,如何是好?

一念至此,问道:“圣上如何不来?”

“这……圣上本是要来的,因为今天朝会上有些要紧的事,所以去勤政堂了。”沈择扯了一谎。万一让皇后知道是官家不想来,那还不得顿时撕破了脸?

刘凤娘略一思索,手指外头,尖声道:“你去!去守着官家!但凡一得空,便把官家请到慈元殿来,哪也不准去!”

沈择虽听这话不大得体,却也不敢反驳,连声应是,行礼后便要外走,又被皇后唤回,吩咐道:“那一头的消息你也注意着,但有结果,马上使人来报!”

“是是是。”沈择诺诺连声,弯着腰,低着头,退出殿去。一直出了门槛,才直腰转身,一抹额头上的汗,暗叹道,打今起,这后宫怕是不太平了。

再说另一边,徐良自从侄女进了宫之后,就一直有些记挂。坦白地说,他还真没什么把握,在为十二个人都是他和有关方面亲自过目的,哪一个,都是上上之选。无论品貌才学,都是一时无两。终究谁能入太后和皇帝的法眼,只能看造化。

尽管昨日,他专门让自己的娘子对侄女儿提耳面命,今天进宫之前,还特意妆扮一番,但想艳压群芳,谈何容易?更要紧的是,这选妃不比其他,光有好相貌不行,还得有品行,有才学。如果这些都具备了,也不算完事,倘若你在面圣之际出了什么差子,哪怕一言一语不得体,也可能领笔赏钱,打发回家。

有鉴于此,他特意跟人打了招呼,但有消息,往中书通报一声。结果,他们朝臣刚散朝到衙门办公,就听说已经打发回去一个,原因是,跨门槛的时候,给绊倒了。单凭这一点就给刷下来,可想竞争激烈啊!

这中书省里,不止他一人悬着心。参知政事朱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知道徐良肯定有门路探听消息,因此半上午时间,他往徐良办公堂跑了两回,这会儿,一次相,一副相,在那儿大眼瞪小眼,等消息呢。

“哎哟,给两位相公道喜了!”一名约有四十多岁,身体肥胖的内侍颠儿颠儿跑进中书,立在徐良办公堂外头,直作揖。

听了这话,徐朱二相公同时起身,朱倬脱口问道:“喜从何来?”

“两位相公家中的千金,无论品貌才学,都深得太后和官家的喜爱。如今,太后已然传下旨来,两位千金,成了!”那内侍挤眼弄眼道。

徐良和朱倬对视一眼,都感惊喜!

“这不,官家遣小人来,跟两位相公报个信,也好叫两位安心不是?实话说吧,当时小人也在场,哎呀,就两位府上的千金,比起旁的来,那真是,真是……对了!一个是天仙儿般的人物,一个是乡村野地里拾柴禾的!”那内侍憋半天,憋出这么句话来。

徐良和朱倬大笑,都谢了他,然后互道恭喜。到现在,这第一步算是成了。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终末忍界奸夫是皇帝绝对一番信息全知者盖世双谐玄尘道途反叛的大魔王五胡之血时代你老婆掉了我只有两千五百岁
相邻小说
网游之剑仙降临唇色:替补爱人冷血少爷的宝贝妻豪门之童养媳异世界骷髅兵的奇幻冒险谭骷髅兵的后宫去相亲吧,爸爸死对头,我们配一脸是柑橘的甜美气息窃国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