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问?当即便有一兵部shi郎出班道!“启奏圣上,中原虽已光复,然河北仍在北夷手中,自今往后,该是厉兵秣马,挥师北上,以全祖先基业。”他的话,得到了不少大臣的赞同,确实该当如此。
徐六却不作声,一则他是宰相,轻易不说话,一旦开口,那就必须得有一言九鼎,一锤定音之效:二则,他也想看看朝中大臣对此事都是个什么态度。
果然,很快就有“杂音”传入他的耳朵。
“圣上,诸位同僚的意见,恕臣不敢芶同。”说这话的人,年在四十左右,中等身材,神情极是严肃,一丝不芶。
“哦,卿有何见解,只管说来。“赵谨挥袖道。
“自徽宗宣和年间,宋金事变以来,我朝与北夷之战,前后绵延二十余载,一直不休。到如今,无论宋金,皆是人困马乏,百业凋敝,治下之民背井离乡,家败人亡者,比比皆是,已是无力再战。虽赖陛下威灵,将士用命,王师北定中原,诚为数十年来未有之大胜。然眼下时局之艰难,陛下也不可不察。民力已尽,若朝廷不加体恤,如湖州逆贼作乱之事,恐难断绝。”
为支援前线打仗,湖广百姓负担颇重,不久前在湖州发生了民变,虽然很快被镇压下去,但怕只怕是个开头。
赵官家听了他的话,点头道:“卿之言,是也。”
“臣附议范少卿,多年征战致使百姓不得安生,有违立国之本,自今后,陛下当行仁政,少求边功。祖先之业非是不全,徐图之,且北夷江河日下,不复往日之勇,对我朝已难形成威胁。”有大臣出班唱和。
徐良听在耳里起初不觉得有异常,这朝堂上素来不是“一言堂”个别人有不同意见,也是极正常的事。可渐渐的,跳出来支持“休兵罢战”的大臣越来越多,最后竟有七人,这就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了。
同时,他也怀疑皇帝今日朝会上抛出此话题,恐怕不是偶然,莫非是有意想讨论国家今后的走向?在他看来,要驳倒这七大臣的意见简直易如反掌,不过不能由他出面。
“陛下切勿听信误国之言!“一人抗声叫道,惹得满殿大臣纷纷侧目,众人视之,乃知谏院孙式。这个人往回数几年还在杭州旁边的湖州武康县作知县,任满之后,直接提回中央,担任监察御史,没干一年又被提拔为知谏院。能升得这么快,没背景肯定是不行的,他的背景就是徐良。
当年,太上皇在黄潜善等大臣的支持下,发动政变,企图复辟。
徐良自葛岭逃脱之后,一路向北想去搬救兵,在湖州武康县,得此人帮助护送到两浙宣抚使赵鼎处。徐良后来想起他的忠义,因此有意提拔。
“孙卿这大臣们以天下苍生为念,何谓误国?”赵谨问道。
“陛下国家累年征战不假,损耗民力也不虚,然兴师动众,本非我愿,若无北夷兴暴兵荼毒华夏,何至于此?如今,女真虽接连败退,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怎能说对我朝就没有威胁?山东,河北,乃至燕云,仍在金贼手里,祖先之基业未能光复,怎就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且现下,天下未安,诸位同僚怎出此消极之言?”孙式反驳道。
“孙知院,下官只说是暂时罢兵,与民休养,并非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怎就误国?”这位范少卿,名同,现任太常少卿。
“金人接连败于我朝,正当趁此机会,举兵北上,复山东、河北、
燕云诸地,光复旧业。若与你休养,女真人岂不会休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以一时之牺牲,换永久之太平,这才是要紧。”孙式正sè道。
“哼,这话听着光鲜,可你怎就知这一时的牺牲,能换来永久的太平?女真人是屡战屡败,可我朝折了多少兵马钱粮?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且女真者,边夷贱类,宜从阔略,若逼得急了,只恐兽穷则搏,得不偿失。而今,北夷于我,已无致命威胁,若再穷兵黜武,恐非正道。”范同笑道。
“范少卿饱学之士,岂不知,除恶不尽,后患无穷?再者,这收兵罢战,与民休养,也只是你一厢情愿,你怎知女真人就肯?他们接连从两淮、中原、河东败退,难道不思报复?依我之见,非但不能“忘战”更应该“备战,!”可能是怕孙式孤掌难鸣,又有不少大臣出来帮腔。
哪知,这话正中范同下怀,立即道:“女真人是否情愿,看今后动向便知。我倒是想问一句,倘若女真人也作此想,公等又当如何?”
这句话立时就把孙式等人问住了,孙式沉默片刻,道:“金人若愿和,亦可,还我山东河北,按海上之盟,割燕云半数予我,便可罢兵。”这到底是当言官的,言语上绝对不会输给旁人。
“哈哈,这才叫一厢情愿。你当女真人如此好欺?”范同讥笑道。
孙式却是神sè不改:“女真不好欺?难道我矢宋好欺?”
两边争执不下,徐良始终不发一语,只是他觉得,闹到现在,该有个宰执大臣出来总结总结,而这个人,当然非秦桧莫属。可他左等右等,背后的秦桧愣就没动静,偏生他又站在最前班,不可能回头去跟秦会之打招呼。又一阵,却是同为参知政事的李若朴出班来道:“陛下,臣认为,方历大战,三五年休养自是应当。若从此不思北上,断不可取。先帝矢志恢复,然大功未成,中道崩俎,陛下继先兄之遗志,受军民拥戴,不可松懈。”
这连先帝都搬出来了,赵谨不怕马虎,连忙表态道:“李参政所言极是,朕登基之初,就曾昭告天下,当继承先兄遗志,驱逐北夷,还我河山,一刻也不曾忘怀。罢,今日之议,原是朕信口一说,就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