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三最近心情极好。
虽然是在看守所里,但这几天,他过得倒是极为滋润。
由于是所谓的“专案”,闹得这么大,警方也怕出现其他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干脆给他调了单间,待遇也比以前提高了一个档次。
而越是这样,驴三的心里反而就越是有把握。
他一开始就知道陈帅可能有点能量,可万万没想到,那小子的能量竟然如此之大,恐怕说是“挥手掌控了整个警务系统”也毫不夸张。
自己刚抓进来才几天,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警方的口风和气场竟然全都变了,不但把一个十分难缠的刑警队长给调走了,而且甚至还派来了什么督察组。
像他这种以前也经常出入警局的老油条,哪能看不出这其中到底藏着多深的水?
看样子,只要自己咬牙再扛几天,这件事绝对就会被官方大事化小,最后在抓几个替罪羊,等影响一消化,一切就全都风平浪静了。
他甚至都已经开始计划自己回归后要如何整顿“内务”,如何重整旗鼓,再在龙都杀出一片天来了。
然后,就在他的美梦都快要做出 鼻涕泡来的时候......
“吕三广,收拾一下,准备提审!”
管教那严肃的声音,骤然响起在单间牢房的大门前。
“哦?终于又提审了?”
心中微微一动,驴三的嘴角已经 压抑不住兴奋的笑容。
自从督导组进来,对自己的审讯强度明显就开始渐弱,从之前的几乎24小时不停,到现在不要说休息,有时候一天甚至都审不到一个小时,往往刚问没几句,自己一胡搅蛮缠,警察一叫唤,旁边督导组立刻叫停,然后警察那边的心气就全没了。
驴三知道,既然已经闹到这个程度,没有什么太大的变数,警察应该不会再随便叫自己了,只要叫自己,那估计离那个陈帅把事情摆平,也就差不了多远的时间。
心里越想越是美,驴三几乎是一步三摇的跟随着看守走到审讯室门前,满脸悠闲的一脚迈入,然后......
“嗯?”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驴三的眉梢一挑,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忽然笼罩了心头。
平时那几个每次提审都 一本正经的坐在旁边,仿佛看贼一样看着审讯警察的几个督导组成员,不见了!
而就在他的面前,之前那个被气得每次都脸色发青的姓刘的刑警队副队长,这回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怎么充满了一种让人发毛的精光?
“呵呵,额......刘、刘队长......”
竭力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驴三被扣在审讯座椅上,心里不禁忽然有些发虚。
“哼!”
轻轻一声冷哼,仿佛从来都不认识对方一样,小刘的脸色微微一沉,“啪”的一声打开记录本,紧接着第一句话,顿时就让驴三心头一凉:
“姓名!”
“啊?”
驴三愣了。
这警察是跟自己装蒜呢还是得失忆症了?
怎么突然又从头问了?
“我、我吕三广啊,刘队长,您这是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作为一个老油条,驴三当然知道跟警察应该如何周旋,这种情况下虽然不能真招供,但激怒对方很明显,也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少废话,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得了,年龄!”
小刘是真没想跟他磨叽,一边说着,一边却开始在记录本上认真的记录起来。
“嗯?不对!”
这一下,吕三广的脸色忽然一变,隐约间竟感觉心脏一紧,头皮忽然有些发麻。
警察审讯时的那个本子是纪录口供用的,要求是记录受审人的所有审讯记录,以后要入档,不能马虎,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像刚才这种姓名年龄的问题,自从第一次他被抓进来后记录了一次,再往后就都没有记录过,可刚才,这个警察为什么又重新记录了一次?
“我、我三十六啊刘队长,您、您怎么又问了一遍?刘、刘队长,您别跟我开玩笑啊......”
驴三额头上已经隐隐渗出汗来了。
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他毕竟也练出了点对危险的敏感性,此刻他就感觉,事情可能有变化,自己这事,可能要出大问题。
“籍贯!”
可是,小刘哪有心情跟他闲聊?
再次一声清冷的询问,随后嘴角莫名一挑,却忽然有些讥讽的把头一抬:
“你哪那么多废话,上回记的是上一个案子,这回有新案子了,当然得重新记一次,赶快别磨叽了,籍贯!”
小刘的声音充满嘲弄,就好像根本就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一样。
可这一下,驴三的眼睛突然一瞪,整个人可终于不淡定了。
“什、什么?新案子?刘刘刘......刘队长,又又又......又有什么案子了?不是之前那个绑架未遂的案子了?”
“嘿~你还挺喜欢那个案子?”
驴三越是这样,小刘的笑容就愈发炽烈,直到最后,整个嘴角,彻底掀起了一抹胜利的笑容。
“那个案子你不是不承认么,原本招出来的供都能让你推翻了,那咱们就先别在那案子上费功夫了,这不,你小子原来摊上的事还不少~”
一边说着,小刘竭力压着自己想笑的冲动,高深莫测的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上扯下一摞照片和纸张,轻轻朝驴三面前的小桌子上一扔:
“你瞧,这些都是你干的吧?来吧,说说这些事儿,给你换换脑子。”
说着话,小刘自己也打开文件夹,开始一件一件的念了起来:
“太远的咱就不说了,估计你一时半会还得回忆,咱就从三年前这件说起。
三年前,你喝多了去调戏龙都市商贸城烧烤店的老板娘,老板娘的男人出来阻拦,被你当场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刺穿了大腿,然后当着他的面对老板娘进行侮辱。
你瞧,当时你自己叫人照的照片,那老板因为腿伤感染,已经被截肢了,医院的伤残鉴定和老板娘的验伤证明都在这,而且还在你家里找到了跟老板腿伤一样的匕首刀。
这件事咱先聊聊吧?怎么回事啊?照片和伤残鉴定都是假的么?”
“......”
驴三就仿佛木雕泥塑一样,两眼死死的盯着手中的资料,额头上的汗珠子好像黄豆般“噼噼啪啪”的往下掉,可是张了半天嘴,却根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呦?不说话?忘啦?好,那咱们挑个近的,就这个,上个月的事,这个近吧?
由于侯振邦离开龙都,你组织人对侯振邦名下的一处洗车场进行了打砸抢烧,随后还将打伤人的照片寄给了侯振邦,不过很不巧,也不知怎么就跑到我们手里来了。
你说你,都什么年代了还玩上海滩那一套,你把他的店烧了这店就归你了?还是说人家被你吓怕了以后还不跑,还能按月给你交保护费?你什么脑子啊?”
“......”
驴三还是一语不发。
“你瞧,还不说话?那这个......呦,吕老板你玩得还挺大呀?半年钱,你还帮龙都的蓝田卖过药呢?卖多少啊?要知道这事儿只要沾上可就轻不了啊......”
“我、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驴三都懵了!
这些案子他当然清楚,可所有的证据,他都已经事后销毁或者早就不知被时间埋到哪里去了啊!
怎么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竟然全被眼前的这个警察给弄到了?
这这这......陈家的律师只说没证据的不能认,可这些有证据的,自己也抵赖不了啊!
“哈哈?什么?你还想见律师?”
可是,听到驴三憋了半天竟然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小刘气得一翻眼皮,鼻子差点没歪喽。
“我说驴三,你是外国电影看多了吧?现在是新发案件,哪是你说想见律师就能见的?
我告诉你,现在你的那个律师理论上已经不管你这个案子了,你要想申请律师也可以,但必须你家人重新跟他或者其他人签署一份新的委托协议,那这么多案子,有民事有刑事的,你是想请一个,还是想分着请,你的律师还得向我们公检法机关重新递交一系列手续......
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就这一堆手续,不用多,一个月左右应该是能压的,但哥们你现在涉嫌的罪已经足够嘣了,按程序有这些证据,我们完全可以无条件定你的罪,你要想请律师,那就等我们整理好卷宗,开始提司法流程的时候再找吧~”
小刘的声音充满轻松,甚至已经不屑的连连撇嘴,可说到这里,忽然,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声音下意识的,却不禁微微一顿......
“哦对了,按照规矩,虽然不是很愿意,不过有些原则我还得跟你说,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你肯定知道,外面也都念烂了。
不过你也许还不太明白,虽然我个人不想放过你这个人渣,不过如果你真的有什么立功表现,法庭也一定会酌情考虑,把你的刑罚稍微减一减,这个......”
“立、立功?我、我怎么才算立功?”
小刘的话音还没落下,驴三猛的一声大喊,下意识激动得就要站起来。
可由于被铐在椅子上,“哗楞楞”站了好几次,却都根本没站起来。
“哎~好了好了,我又不走~”
知道驴三的心理防线,此刻已经彻底崩溃了,小刘心里终于一阵轻松,只要他心理防线崩溃,接下来所有的事情,立刻就会彻底顺遂起来。
“这个立功呢,其实就是看你对社会的贡献,以你现在的情况来说,就比如,如果你还能知道一些其他的案件,给我们警方提供有力的线索或者检举揭发,当然,必须要有真凭实据,等我们警方查实之后,会视你揭发案件的严重程度,给你考虑减刑处理的。
驴三啊,说实话,像你这样的人渣,祸害了那么多善良普通的老百姓,我是真希望干脆一颗花生米给你送走算了。
怎么,难道你还真有什么揭发其他案件的证据么?”
小刘的声音充满蔑视,甚至还不等话语说完,直接收起资料竟转身作势就要往屋外走。
“哎哎哎!刘、刘警官!刘队长!我有证据啊,我要揭发,我要揭发啊!”
根本不用再吓唬了,只是区区一个街面地痞的驴三,整个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狠狠的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