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之你怎会离乡背井来到这万里之外?”魏征激动之中上前把住沈逸之的肩膀。
沈逸之鼻子一酸眼睛一红差点就要流出泪来。“魏大哥唉!……一言难尽啊!”
魏征并没注意到沈逸之的失常他只把这当作了人在他乡骤遇故交的正常表现。“逸之来咱们进舱坐下再谈!”
一旁薛道衡走上前来:“魏大人离乡万里能得遇故交此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啊!”言罢薛道衡向着沈逸之拱手一礼“这位兄弟贵姓啊?”
不待沈逸之答话魏征高兴的说道:“薛公逸之乃我挚交他是柳州沈家人世代经商。”沈逸之连忙向着薛道衡深深施了一礼。
沈逸之对薛道衡如此恭敬自有他的道理。沈逸之在商人世家长大从魏征对薛道衡的态度他如何看不出面前这位貌似落拓的书生地位颇高?为了自己一船货物的安全沈逸之一定要与这位冀州舰队的高层人物结交。
“逸之?嗯不错好名字……”听到沈逸之乃是商人薛道衡随口敷衍着一片心思却飞到了老沈的商船上。“不知道那沈逸之的船上可有美酒?老夫怕有四日没有沾过酒了吧?”心思一动薛道衡一把将身后的程咬金拉到面前。“逸之”薛道衡亲切叫道:“这位是此次护航的大将军程咬金程将军!”
这可是手握兵权之人沈逸之更要结交他连忙恭敬见礼。此时就听薛道衡似在自言自语:“今日魏大人他乡遇到故知老夫与咬金也结识了一个好朋友真是一大乐事啊只可惜…无酒助兴唉!”
不出薛师所料几日没闻到酒味的程咬金乍听个“酒”字眼睛顿时一亮。不过狂徒也不笨他知道薛夫子是把自己当枪使。可是酒的诱惑力实在太大狂徒此时心甘情愿被其利用。
只听得程咬金厚颜问道:“沈先生你那船上可有酒?”
自薛道衡之言一出沈逸之就已经明了其意此时又有程将军话沈逸之怎会放过这个与众人结交的机会?
沈逸之连忙答道:“有酒!将军只管遣人至船上取来便是!”
不但薛道衡与程咬金大喜就连旁边的几位民部、政务部官员听闻之下脸上亦露出喜色。
不一会儿几名士兵抬来两大坛酒总怕不有一百来斤。一见到酒坛薛道衡的眼睛就欢喜地眯成了一条缝而程咬金则不停地咂吧着嘴明显一副饥渴表情。
众人自是取酒畅饮薛道衡在痛饮之时更是将两个随身的俄式酒壶灌满。此时淡马锡已在远洋军控制之中而因其地是马来半岛之外的孤岛远洋军又将岛上的所有船只扣押羯荼国至今也不没有得到此地区被占领的消息。就算那艘逃脱的羯荼战船将消息传回待得羯荼国派兵过来至少也是在七、八天之后了。因此魏征并没有阻止众人狂喝滥饮毕竟几日后说不定就是一场大战就让他们轻松一下罢!
基于此念魏征就待出资将沈逸之船上携带的所有美酒买下分与远洋军将士。但一心要求得舰队庇护的沈逸之怎会收钱?于是商船上的二十几坛五十斤装的美酒被无偿送上继而分到了所有远洋舰队成员手中。虽然众多士兵、水手每人只分得一两酒尚不够他们一口之量但众人还是欢喜之极。要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可是好几个月没有闻到酒味了!
沈逸之与魏征已有二十几年没见过面得知了魏征就是这支舰队的最高长官他再也忍不住将满腹苦水都倒于了魏征。
沈氏家族世代经商从事丝绸、瓷器贩卖其族在柳州是大户人家。可在两年前冀州商人凭借着冀州官方的强势支持大举进入唐境展沈家与之竞争失利。其后沈逸之的父亲————沈氏族长沈鉴天当机立断结束了原来的商务转而尝试与波斯商人做货物出口生意。但是沈家最终没能与波斯商人达成商务往来其根本原因就是冀州保护本土商家的政策。
冀州政务公署明文规定:冀州产品的原始买家只能是在冀州商务司登记在册的冀州人。因此沈家若要直接从工坊进货就只能选择大唐的工坊。众所周知冀州工坊不但生产工具比大唐工坊先进规模也比其大型因此生产成本更低产品的销售价格也相应比大唐产品的销售价格低廉。如此面对冀州商人相对价廉物美的货品波斯商人自然不愿意从沈家进货于是沈鉴天期待能挽救沈家的商务转向也宣告失败。可沈鉴天终不愿看到沈家就如大唐众多中、小商家一样衰败他一狠心之下决定自己买舟运货至波斯挣得其中的巨额利润。
沈氏在经过一番准备之后于贞观五年十一月在广州扬帆出海而就在沈氏商船出海的前三天冀州远洋舰队就从该海域悄然通过。有冀州远洋舰队一直行进在沈氏商船之前沿途的海盗不是被肃清就是吓得不知逃向了何方。因此沈氏商船一路虽然经历了不少大风浪却从没有遇上海盗路途上还算顺利。但是就在不久前商船遇上了巡察收税的羯荼战船。毫无远洋经验的沈逸之实在分辨不出恶狠狠扑过来的羯荼战船与海盗船有何区别因此他刚一望见羯荼战船上挥舞着长刀、弓箭的羯荼人立即就命令商船全逃跑直到被冀州远洋舰队搭救。
对沈家的境况魏征深感同情可他又实在不便就此说些什么毕竟冀州的兴起是导致沈家衰落的根本原因。倒是沈逸之看得开通他与其父都认为在商业竞争中有盛就有衰他们只希望此次远洋能够开辟一条商务通道籍此挽救处于颓败中的沈家。
在向魏征的倾诉中沈逸之含蓄地向魏征、以及来到旁边倾听的薛道衡道出了希望能得到远洋舰队庇护的愿望。但是当魏征告之舰队此行的终点就是眼前的马来半岛之后沈逸之失望之情溢于其表。
魏征的为难和沈逸之的失望都被醉眼朦胧的薛道衡看在眼中。擦擦嘴上残留的酒渍再摸摸怀中灌满美酒的银壶薛道衡心道:“喝人嘴短拿人手软也罢!就让老夫帮他一把吧!”
薛道衡拍拍沈逸之的肩膀道:“逸之你这一船货物非得卖到波斯去?”
沈逸之心中一动凭着精明商人的直觉他感到薛道衡此言大有深意。“薛先生难道还有什么地方能获取比波斯更高的利润?”
薛道衡打了个酒嗝微微一笑:“逸之你可知‘马来’一词在此地是什么意思?”
沈逸之摇头表示不知。
薛道衡得意的一笑道:“‘马来’在当地语中意为黄金……”
听到“黄金”二字沈逸之的心禁不住一紧。
早在汉代中原的货币制度就是以铜钱为下币以黄金为上币。在西汉时期黄金更是成为上流社会作为流通和支付的主要货币而且流通中的黄金数量巨大西汉时仅皇帝赐金就多达9o万斤。但是到了东汉以后社会上流通的黄金数量却骤然减少大量的黄金在短短的时期内突然退出流通神秘的消失了。后世有人认为是汉代的对外贸易有逆差许多黄金作为支付手段流到了境外;有人猜测是王莽篡权后曾将国库的大量黄金吞为己有亡国时又将黄金秘藏以致不知去向;也有人说是汉代盛行厚葬大量黄金渐渐都随葬入土;甚至还有人说是由于西汉末年政局动荡战乱不息大多富户豪门为备不测将黄金财宝囤于地下而后在战乱中家破人亡藏宝失传。
不论这些说法正确与否如今中原缺乏黄金却是事实。其时大唐岁入黄金不过二十两按什一税制计算也就是说大唐全国年产黄金不过二百两……黄金可是个好东西啊!
只听薛道衡道:“……马来半岛以盛产黄金而得名黄金在此的价值远远低于波斯你那一船货若在这里换成黄金一定比运往波斯赚得多!”薛道衡顿上一顿从怀中取出酒壶饮上一口。“逸之如今中原黄金与开远通宝可是一两兑一万一千钱。开远通宝四钱在我冀州可买的米一斗只不知大唐如何啊?”
大唐原本实行的是货币双本位制官府规定所有买卖必须是钱帛兼用并且交易达到一定数量要专用布帛否则违者治罪。可这两年随着冀州价廉物美的绢帛投放到中原市场大唐经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李世民迫不得已废除了货币双本位制向冀州看齐将产量稀少的黄金作为了大规模交易的支付货币。
“若能在此地赚取大量黄金那沈家当可百世无忧了!”美好的前景被薛道衡勾勒出来沈逸之的心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呼吸都有一些困难一张脸涨得通红。
无视沈逸之的兴奋薛道衡接着说道:“马来半岛虽然地处航运交通要道但是匆忙来往的商人却无人留意此地的状况因此还无人在此处经商逸之的货物在此地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无人在此处经商?”那不就是意味着没有竞争?没有竞争的买卖……价格垄断……黄金!沈逸之觉得自己的眼前全是一堆堆黄灿灿的金子。
但薛道衡随之而来的一席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下让沈逸之的心凉了半截差点没让他因为心跳骤停而亡。
“不过逸之这里的军队好像对你有一些误会啊?”薛道衡一双醉眼斜斜望向沈逸之嘴角浮起一丝邪笑。
从遍地黄金的幻想到幻想破灭大起大落的心境让沈逸之这精明商人也愚钝起来。他低下了头默然不语。
魏征看在眼里心中一叹:“关心则乱啊!”他伸手把住沈逸之的肩膀微笑道:“逸之薛公的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沈逸之身躯一震魏征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一下醒悟过来。“老魏、薛先生我这一船货物就交给你们了只要让我有些赚就成!”
魏征摆摆手道:“逸之我想薛公的意思不是这样……”魏征抬眼望向薛道衡薛道衡眼中满是笑意和赞同。魏征道:“逸之你的货物还是由你去卖只不过要待我冀州与这半岛上的国家结交之后方可!”
沈逸之迟疑一下问道:“老魏不知要等多久?”
薛道衡嘻嘻一笑接口道:“逸之我军的战力你也见过了用不了多久!”
沈逸之原以为冀州是要与它国和平论交此时听得薛道衡所言沈逸之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