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甚至都有些心虚的。
看到于谦这副表情,方云杰心里其实不是滋味。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一谈起银子,这些读书人怎么都这副模样呢?
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方云杰没有点破,他淡淡的说道:“我又变不出银子,找我有什么用。我记得门达之前提过,可以让南方的商户用以货换货的方式来交易,之后再留一半战马当税。朝廷若真拿不出银子,为什么不采用这个方法。”
于谦很认真的说道:“我就是想请方公子在暗中主持这笔交易。”
方云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此事都是门达负责,为什么不找他?”
于谦摇了摇头,说道:“此人品行不端,当初在大同关时就和刘总兵同流合污。若他负责此事,必定中饱私囊。”
听到这话,方云杰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却露出了讥讽的冷笑。
当初的担心,如今得到了验证。于谦和他的儿子一样,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门达那点蝇头小利之上。
看得方云杰这副模样,于谦有些疑惑的问道:“方公子为何发笑,难道我说得不对?”
方云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门达就算再怎么贪,他拿的能比朝廷多吗?”
“话不能这么说。”
听到这话,于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只见他义正言辞的说道:“身为朝廷命官,岂能中饱私囊。如今国库空虚,为了节约开支,连皇室用度都削减了不少,而他却趁机搜刮民脂民膏,实在是太过分了。”
看着于谦这副大义凌然的模样,方云杰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么大的帽子扣上去,基本上就已经把方云杰的话给堵死了。
于是方云杰淡淡的说道:“既然于大人担心门达中饱私囊,可以直接和那些商户谈啊?”
“我跟他们谈过了,可是他们……。”说到这里,于谦脸上露出了一丝疲倦,他长叹一声说道:“哎!他们都说已经把压箱底的货运来了,家里的库房都空了。逼急了,就跪下磕头喊穷,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看着于谦这副心力交瘁的模样,方云杰有些好奇的问道:“您是怎么跟他们谈的?”
“我说,现在朝廷急需战马,希望他们尽快把货运到大同关。还要他们放心,朝廷不会让他们吃亏的,到时候用价值相当的战马来换。”
于谦一五一十的把当时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用价值相当的战马来换?”
方云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而嘴角更是流露出一丝讥讽。
花了两三个月,千里迢迢把货运到大同关,换来的只是价值相当的战马,这种生意谁会做啊!
可是于谦却浑然不觉,他还点了点头,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啊。”
此时方云杰看了胡濙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方云杰有的火了,他冷笑着说道:“岂有此理,这些商户实在是太过分了。于大人您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关上十天半个月,我保证,他们一定会乖乖把货拿出来。”
于谦不傻,他当然知道方云杰说的是反话。
只见于谦一脸严肃的说道:“方公子,我诚心诚意向你请教,你又何必挖苦我呢?”
方云杰叹了一口气,说道:“于大人,你难道就没有算过,那些商户忙了两三个月,把货物从南方千里迢迢运到大同关,若只能换到价值相当的战马,那他们能赚多少银子?”
于谦想都没想,就若口而出:“这个我没有仔细算过,但肯定不亏啊。”
听到这话,方云杰笑了,只是笑容有些苦。
笑完之后,方云杰淡淡的问道:“大人都没有仔细算过,怎么知道肯定不亏呢?”
方云杰的话,让于谦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都没有仔细算过,就一口咬定商户不亏,好像的确有些武断了。
方云杰接着说道:“门达曾经跟我算过一笔账。他说,南方到大同关几千里路要走两三个月,每运一车货,就要多带一车粮草给人和马吃;沿途关卡还要交税,一路上还要上下打点,到了大同关后再把战马运回去,还要再交一遍税银。朝廷拿走五成的战马,剩下的五成里,货物的价钱占了一成,来回运费至少两成,剩下两成才是赚的。”
在说完门达的生意经后,方云杰看着于谦,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我想请问于大人,您是怎么跟那些商户算的?”
“我没算那么细。”于谦的脸色有些难看。
身为一个读书人,怎么可以锱铢必较呢?
于谦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他能拉下面子坐下来和商户去谈生意,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于谦像一个生意人那样,分析得失,计算利润,还真是难为他了。
方云杰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亲兄弟明算账,连最基本的账都没算清楚,那些商户怎么可能相信您啊。”
门达的账算得清楚明白一听就懂,可于谦的账却糊里糊涂。
商人一向都是最精明的,再加上他们赌上的是自己全部身家,若没有一定的把握,谁也不会轻易出手。
让人有些讽刺的是,虽然于谦是正人君子,是大清官,而门达是卑鄙小人,是贪官。可是在那些商户的眼中,门达比于谦更值得信任。
因为于谦一心为国为民,为了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于谦不惜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命。而门达虽然没有于谦伟大,但他却知道有钱大家一起赚。
平民百姓肯定是喜欢于谦的,但是商户喜欢的人却是门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