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惜年如此说,幕犀不以为然地从鼻孔里发出声轻哼,却奇异地没有反驳。幕犀弃虎不骑,我们三人连同一只猛虎,就这样招摇着出了迷障山。
出迷障山时,并未按原路。
李惜年说幕犀使用神通在迷障山内设了迷阵。怪不得走出时还能听到人语叱骂声,想是被困住的仙派弟子,久攻不出,只能过过嘴瘾,骂上两声。
待我们出了山,发现正有一群人往这边赶。
只是隔得远,看得模糊。我手搭凉棚极目望去,一片青影衣衫,那些人个个身姿挺拔,趾高气扬得紧。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当前而立,即是瞧不真切,我也可以确定那人定是冷潇那老儿无疑。
真没想到,竟引得冷潇亲自出马。
看来,李惜年与我的逃离,此事对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小,大约已被视为平生奇耻大辱了吧!也对,冷潇老来得志,掌管一派,再加上辈分尊崇,即是没做了仙派师尊之职,也不见得谁敢轻易抚他面子,更何况是当上了师尊,万众瞩目之下,还如此得丢尽了颜面?
我心中一紧,转眼望去,李惜年和幕犀显然也瞧了见,他们一个个面沉如水地崩紧了脸皮,互相对视着。
本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一夕长谈后,到是心结尽解,默契到能以眼神相汇起来。
看得我是不胜唏嘘。
他们二人对视一时,眸光中已有了共识。
幕犀飞眉一挑,笑道:“来得好,你们先走,我来会会这老匹夫!”
“可是……”那老儿既然敢来,就必有致胜法宝,一人行吗?不是我不相信幕犀的实力,只是,他们人多也是不争的事实呀!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惜年一手拉扯着往外走。我看到幕犀的目光,直到我们走出老远,还一直盯在李惜年拉着我的手上。不知为何,让我一阵没来由的心虚。
出了迷障山,又入了另一座山。
两座山之间只有一条山谷相通。
进山之前,李惜年围着那山谷入口忙活了半天。听他的意思是,他要在入口处布下疑阵,好叫那些个追来的仙派弟子迷惑心智,不易突破进来。
“那万一幕犀先回来怎么办?”
李惜年手下不停,也不知是没听到我的疑问,还是太过专心,从始至终都没得到他的答案。看他沉默,我无趣地只能后退一旁。
他设的是太极玄幻阵。
入阵者,会受心魔所扰。凡是个人,皆会有点心魔,贪,嗔,痴,恨,爱,恶,欲,七情六欲,凡是沾个边,一经太极玄幻阵,必陷幻境。那幻境千姿百态,皆因人心不同,由心魔所化。
重者,必是痴嗔难复,神智泯灭。
除非,那人七情断绝,无情无爱,无欲无求。此种人,离得大道,修成正果也不远矣。换句话说,李惜年设下此阵已是下了重手。
试问,三千众生,有谁当真能够达到忘我之境,抛离红尘,无妄无欲?世人皆一样,庸庸碌碌,功名利禄,趋炎负势,世态炎凉。旦入此阵,必会受心魔所扰,不得挣脱。
我也很期待冷潇进得此阵又会如何?
不知他心中有多少阴暗险毒,直面自己的内心,他将如何破阵,如何摆脱心魔啃噬?大约,李惜年也有此意,若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迎接冷潇了。
我想得到是痛快,可惜算错了李惜年的体力。他重伤未愈,再加上先前独留湖边,求死之心下,硬受了同门相残那么重的杀招,身体已至枯槁。
此时,阵法只启动了一半,他便气喘吁吁地歇了好几歇。我看得一脸担忧,有心想帮上一帮,然而,我不懂阵法,只怕帮的只是倒忙。
李惜年额心冒汗,后心的青衫上已被汗溻湿了大片。此时,我对自己竟生出了厌恶之心,若是那时多看一些,多学一些,也不至于此时一点忙也帮不上。
又歇了少时,李惜年继续在林间来回走动,时而挪石,时而施咒画符,时而移木……这些都极耗法力。
不多时,他的脸色苍白得如敷了层箔纸,让人看着惊心。
我只能立在一旁,默默地干着急。
须臾,李惜年终是体力不支,要靠在身后的树杆上才能勉力站稳。他无奈笑道:“此阵,勉强……”
我明白他的意思。若是给他时间,待他恢复体力凝聚法力,他必能设出一个完美的太极玄幻阵。李惜年在阵法上极有天赋,我曾不止一吹听无烨提起过。他有这方面的才能,只可惜天不时予,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来扶你。”
瞧他随时都会倒下一般,我上前就要去扶他。他却不让我碰,巧妙地避开我的手,他扶着树从我身旁,虽然吃力,蹒跚如醉汉,然而,每一步却又那么稳重地一步一步往前行去。
我眨了眨眼,心里微有些不是滋味。
他走得缓慢又小心翼翼,因体力透支过巨,每走不远就要稍稍歇息一下,他并非矫情之人,立在树旁靠着树木小歇一会儿,便会重新往前走。
虽然缓慢,却也从容。
我跟在后面,一路无语。
没走多远,听到人语声往这边来。李惜年顿了下,也仅是停顿了一下,他便不作停留继续往前走。
回头望去,有人影闪烁。
那是赶至的仙派弟子。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也不知幕犀如何了。冷潇一身华服也在其列,只听远远的他一声冷哼:“太极玄幻阵?!”
“太极玄幻阵?师尊……”
“这可怎么办……”
“此阵,据传十分凶险!”
“师尊……”
冷潇的冷哼又传了来。他道:“我到是小瞧他了!”沉默了一阵,许是冷潇在观察阵法,少顷,他一声哧笑,“那混帐东西也是强弩之末了,尔等放心,这阵也只设了一半,设了一半的太极玄幻阵跟一般的阵法没什么区别,尔等只要谨记我仙派的归元心法,终于抱元守一,心无杂念,便不会被心魔所扰。”
他说得头头是道,众弟子一阵欢呼雀跃。就见,青影一晃,众人分散开来,一一步入阵法之内。
我奇道:“他们明明可以御剑飞行,为何……”要知道这是山谷,阵法设在地面,他们只要从空中越过,那阵法就算再厉害,拿他们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惜年漫不经心的回头,他答:“不是不能,是不屑。”
不屑?
再一转念,我不由暗暗佩服。冷潇因李惜年吃下那等大亏,面对他这样一个后生小辈设的阵法,他又岂会退缩,忌惮他这样一个逆徒?不战而逃,岂不让众仙派弟子嗤笑他怕了李惜年?作为仙派掌管一教的师尊,这脸是万万不能丢的!
“可是……你阵法只设了一半……”我又不由担起心来。若是由我携着他尽早离了此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奈何他闹着意气,不肯让我相帮,如此龟速前行,要何年何月才能逃出生天?
恐怕,他们待会突破阵法,我们只有引颈待戮的份。
李惜年却是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显得莫测高深:“他们一时半刻出不来的。”
“为何?你的阵法不是才设了一半,与普通阵法无异么?”
他笑:“若设得完美,他又岂会自投死路?”
我一愣:“你的意思是……”
他点头笑:“不错,这才是陷阱。待他入阵,才会发现,那阵只是太极玄幻阵的壳子,真正的杀招却是其中的太镜古阵。”
太镜古阵?
我自是不知那是个什么阵法。只是没想到,李惜年将太镜古阵嵌在了太极玄幻阵中,以此瞒天过海,骗得冷潇那老儿甘冒奇险,掉入陷阱。
“你可真狡诈!”
幕犀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骑地猛虎背上,猛虎四蹄脚踏火焰,威风凛凛地当空而立。说着,他拍了拍猛虎脑袋,猛虎四蹄轻踏,落下地面。
“太镜古阵,早已失传,你小子也不知从哪得来的阵法图,哼,冷潇那老儿入了阵,恐怕此时是后悔莫急。”
仿佛应证一般,他说音方落,就听远方冷潇一声咒骂,震天价地响起:“李惜年!你个混帐东西,如此狡诈!居然匡我入阵!别让我逮到你,逮到你定将你拨皮抽筋!”
他还在叫嚣,显然是气得不轻。
“师尊,师尊救我!”
“救我,师尊!”
“……”
他没骂几声,就被门下弟子的呼救声给压了下去。咒骂着,冷潇只得放下怨毒,先对门下弟子施以援手。只可惜他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遑论去救门下弟子了。不多时,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天抢地声。
“经此一役,你的罪孽可就重了。”幕犀瞄了一眼远方陷入苦战的仙派弟子,那里是人仰马翻好不热闹,一面还不忘向李惜年挑刺。
李惜年却是一派闲适,只是那眸光沉得似是灌了铅。
“走吧。”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幕犀一拳打在棉花里,也觉无趣,两手一摊地耸了耸肩。
因要加快行程,李惜年最终拗不过幕犀只得骑上猛虎……呃,小乖乖。幕犀非要给这样一头威武的猛虎取这样一个呆萌的名字,我也是无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