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说完,一脸紧张的将我望来。
她大概十分期望我答应的吧!
我沉默不语。
吾辛皱了皱眉,目光在我的脸上停顿了一时,又转向文姬。他眸光深沉,盯了文姬片刻,不无责备的道:“我到不知,妹妹何时忧心起国事来了。”
一句话说得文姬脸色白了白,然而,倔强至斯,骄傲至斯,她又怎能容忍别人在她太岁头上动土,更何况是一动再动,浑不将她当回事?她以此国家大义来要挟,我若拒绝,势必要被人背地里骂上一句胆小、自私、无耻、贪生怕死……更何况以我的身份来说,不尴不尬,值此之时,正是表现的好时机,她是料定了我无法拒绝!
气氛有些僵持。
文姬不自觉地屏息以待,吾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怒视着文姬,却不见再有言语指责。
良久,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一片清明。
我漫声笑道:“文姬公主当真是忧国忧民,现在居然来我这里为民请命了,你说,我当不当答应呢?”
文姬抿了抿唇,却迟迟不愿答来。
我继续笑道:“公主如此地一心为民,何不自己亲赴战场,以解我魔族之危,到时,百姓定会对公主之恩感恩戴德,竞相称颂的。”
文姬从目瞪口呆的状态,渐渐地向无语咬唇过渡。
半晌,她磨了磨牙道:“可惜啊,可惜,我也想为百姓出力,怎么说我也占着公主一衔,吃得是百姓供奉,为百姓做些事出些力也是理所应当,不过,谁让我不是圣女呢?圣女一衔从来都是为了保佑我魔族子民而设,既然你身在其位,又何必吝啬于谋其政呢?”
原来圣女有如此说法。
我一本正经的点头,“多谢公主提醒,若非公主说起,我还只当圣女只是拿着俸禄,浑吃等死的空衔头,却原来还有如此职责,到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说得言不由衷,态度自然欠奉。文姬公主不禁厌恶的皱眉。
我们的对话因为理解的错位,从原来的唇枪舌炮,演变成了拉据战。往往一句话接下去,要耗上许久,作为旁观者为我掠阵的吾辛已经瞪得眼痛,于是寻了一旁的角落凉快去了。
“现在知道也不迟,正好赶上三天后的出战,也算是为国效力,堪为楷模了。”须臾,文姬道。
文姬也学会了深谋远虑,一句话说出前,也要在脑子中过上三圈。从她轻浮的神情变得益发凝重,多少可以窥出一二来。
“是么,可惜,我的身上还有重大嫌疑,此时出去抛头露面不好,不好,大大的不好。”我吃定了她先前所犯的错误。既然要逼我出战,好说好量的话,一切好说,可是她却选择了以势压人,就算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像也要将脾气爆上一爆,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文姬眼珠子迅速转了起来,少顷,她眼睛一亮,脱口道:“你也说了,你的圣女之衔是父王所封,父王从来英明神武,又怎会封一个宵小不入流的小人做圣女呢?你现在如此说,可就有推脱之嫌了。”
她话说完,自觉说得天衣无缝,小脸明艳艳的一扬。
我眼也不抬,道:“王上自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你说我推脱,那便算我推脱吧,不过,也有一句古话,你要记住了,叫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就算再是个聪明伶俐的,也会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荒唐时候……”
文姬小眼立即圆睁,显然是听出了我话中的漏洞,嘴一张就要开口,我却是抢道:“公主别急,我话还没说完,虽然人是有这样的时候,可是并不代表,推测就会是事实,虽然王上封我可能有不察的可能,不过,并不代表我就当真是天庭奸细,话可要听完,不能断章取义啊。”
文姬张大的小嘴,慢慢的阖上。似是正在思考我话中的真意,其实,我也觉得拗口,不知这妞能不能弄明白,不过,我也不指望她当真能一下子开了窍。
缓了口气,我又道:“避嫌还是要的,若我此时当真如公主所言出战,胜了,有可能会被人说成是天庭故意卖我的好,好尽释我的嫌疑,若是败了,也会被人说成是我故意,因为现在的聪明人太多了,明明无法获胜,却因我一人的加入而改观,岂不是嫌疑更大?”
“……”
文姬还在消化我的真义。
停顿了一会儿,我适时的做出了总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此次我若出战,于情于理都不合时宜。”话说完,我便施施然的走出了凉亭。
直过了许久,还能瞧见凉亭中,孤灯下,文姬公主独自一人待到了深夜。
“她是魔怔了吗?”
回到屋子里,我捧着热乎乎冒着热气的茶水,边饮边发表感慨。
吾辛望了我一眼,目光又透过窗子遥遥的落向远处那抹因夜的深沉而越发孤独单薄的倩影。
“大约是心里难过,怕出去丢人。”开玩笑着说完,吾辛又摇头轻叹,“我这小妹自小被骄纵惯了,还从未遇到过对手,她在你这里一再的栽跟头,心里定是翻江倒海的厉害。”
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吾辛又道:“别想那么多了,你分析的有条有理,有理有据,此时确实不易出战,便在府中好生休养休养,只要想着怎么嫁给我就好了。”
他说完,冲我一眨眼睛,在我反应之前,已经从窗子跳了出去。
“只有贼才喜欢从窗户跳来跳去。”我冲着那道在夜色下,渐渐的融于黑暗中的身影高声喊道。
那道身影猛地一顿,旋即传来一声朗笑声,“我就爱作贼,是专门偷美人心的贼,不过,那个美人,只能是兮兮而已,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他说着走着,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一个“怜”字,已然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一抹黯色了。我啐了口,笑骂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文姬什么时候走的,我并未放在心上,第二日一大早,等我醒来时,日光正透过窗子打了进来,映在我床上的纱幔上,影影绰绰。
趴在窗边,我晒着阳光,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慵懒的我,不想动弹,便由着性子日日晒暖。三日后,传来魔族出兵的消息,我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看日头正好,一心想着中午吃什么。到了第五日,传来不好的消息,说是因魔王受伤,此战便由吾辛一人总览全局,可巧的是,天庭深谙兵家之道,擒贼先擒王,虽说没将吾辛这小魔头擒下,却是将他重伤了。
这下子,整个魔界动荡,纷纷为魔族的前途担忧起来。
魔宫前天天有人跑来跪拜祈祷,那热闹程度都赶上菜市场了。
自从知道了圣女的含义后,我深以为自己的大门这次肯定保不住了,非让人踏平不可,却不料,大家像说好了一般,我的门前依然干净的一如往昔,连只鸟都不曾停留过。
因为自己说过要避嫌,我自然不好食言而肥。现在总算是自食其果,吾辛重伤,战事不得不再次搁浅,听闻天庭要与魔族谈判。此时谈判,用脚丫子也能想出来,魔族只能割地赔款,签订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我虽心忧吾辛的伤势,更为他的处境忧虑,奈何,只能待在府中干着急。
已经转了一百零八圈,一旁的管家眼中可以看到两只小鸟一直在绕圈圈。虽然觉得于事无补,我再次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转。
管家无奈的道:“圣女既然忧心如焚,为何不去宫中探望呢?”
我磨了磨牙,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将自己的形象毁于一旦也浑不在意,只是无力的重复道:“避嫌,避嫌,避嫌你懂不懂。”
管家:“……”
我继续转。
……
管家再次忍耐不住:“圣女可不可以坐下休息休息?”
“不能。”
“为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椅子上长了针。”
管家:“……”
……
管家已经被绕晕,无力的靠在旁边的桌腿上,这才勉力支撑,做到不动声色,不动如山。
他沉思了许久,再次道:“圣女可以掩人耳目啊?”
我停下,道:“怎么掩?”
“……可以乔装改扮一下,人不知鬼不觉地去探望太子殿下。”
我点头,“好办法。”
于是,半刻钟后,一名小宫奴在管家的手下出现了。我盯着镜子中映出的人影左瞧右瞧,喃喃道:“演戏都是这样,进宫扮太监,出宫扮宫女……”
“什么?”
管家没听懂也不知是没听清。
我却是一把将镜子推开,慷慨激昂的下令:“出发。”
只不过,人还没走出房门,就被下人拦下。那小宫娥一头撞进我的怀里,这才刹住了失灵的车子,当她抬头望来时,先是一怔,目光又盯了盯,这才释然的大吐一口气,道:“圣女大人您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我不悦地摸着下巴,“你能认出我?”
那小宫娥立即跪到在地,一脸紧张地道:“自然认得,自然认得。”
虽然她口中的认得,与我口中的认出,意思不同,不过效果却是一样。我蹙着眉,扭头去看一旁的管家,管家立刻两眼望天,最后还是在我沉闷的威逼下,不得不低了低头,局促地道:“圣女长相清丽,再掩饰,也掩饰不住圣女一身的清贵之气。”
他说的应该是气质那种无形的形象。
“是吗?”我鼻子哼了一声。可是,方才小宫娥明明是盯着我的脸看出来的,难道我的气质还刻在了脸上不成?
在我一记凌冽的眼刀剜去时,管家可耻的侧过了脸,不与我直视。
“圣女大人……”这时,那还摸不清状况的小宫娥才想起自己是为何出现在这里的,连忙将怀中的一封信函呈到了我的面前,“这是太子殿下差人送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