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小童子白白嫩嫩的脸蛋上,全是被戳红的指印。
我趴在床边,摆弄了这么许久,他居然不但未醒,就连眼皮也没动上一下。我又纳起闷来。这小童子虽不知是谁,可是如此沉睡着,莫不是生了什么病?
我伸手去摸他额头。
小童子白皙的面颊,触感嫩滑柔软。我的手一放上,就如遭电击的弹回。这小家伙居然正在高烧,难怪红扑扑的脸蛋,如个烧红的苹果。
我打来水,给他抹了一把脸,又从储物袋里倒出一大堆的药,捡了两样治病的给他服下。可小家伙正在病中,牙关咬得死紧,我翘了两回没有翘开,只得将药含在嘴里,以口渡入。
虽然收效甚微,好歹了胜于无吧。
一切收拾妥当,我打来一盆井水,将毛巾在水中浸过搭在他的额头,希望能缓解他的热度,并且隔上一会儿,就会取下毛巾在沁凉的井水中给他泡上一泡,拧干了再次搭在他的额头。
一夜勤勤恳恳,到了第二日,小家伙终于有了醒来的迹象。
他的眼珠子在眼皮下动了动,接着就睁开了眼来。
似一泓秋水,明亮清澈。
我望着他的眼睛,有些失神,待回过神来,话已出口:“渊亭?”
他怔怔的望着我,似是疑惑,又似懵懂。
“渊亭……是我的名字?”他道。
我:“……”
难道是我弄错了?这么个粉雕玉琢似画中的童子,之前怎么看怎么可爱,此时,横看竖看,都有渊亭的影子。那眉,那唇,那眼睛……
可是,他为什么要否认?
“你不知道你是谁?”我抱着胸,斜睨着他。
小家伙白嫩嫩的脸上,还带着一抹病态的嫣红。因年幼而显得无力的手脚,费力的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下了地。他身上挂着一件松松垮垮的中衣,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陌生的环境一阵失神。
“现在想不起来了。”他思忖着回身,默了默又道:“可有什么信物,供我回忆吗?”
看来,这小家伙不似作伪。于是,我拿出昨日晚上帮他换下的衣服。发了一夜的汗,衣服还潮潮的。
小家伙手中拿着衣服,盯了许久,终是摇了摇头,“还是记不起来。”
“那你是怎么出现在我这房间的,你可有印象。”我还是不死心。要知这里可是渊亭的结界,哼,凭他的神通广大,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保不齐这小家伙就是他施下的伎俩。之前没有深思,只顾着心痛这小家伙年幼被病痛折磨,此时,细细想来,也不是没那可能。
可是,这也太荒谬,太荒唐了吧。
小家伙歪着头,冥思苦想良久,还是回以摇头。
我已见怪不怪。若当真是他,他难道还会点头?既然铁了心要赖下来,又怎会轻易的自报家门。可是,他还是想错了。就算装无辜,装白痴,装可爱,那又如何?
我道:“你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既然你忘记了一切前尘往事,那么再在我这里待下去,于你也是于事无补,你到不如出去找找线索,说不定,就会记起一切。”
他用他那双清明的眼睛望着我。
我老神在在的睨着他。心中暗暗的盘算着,一旦他要懒着不走,我有一百种方法赶他。
许久,他道:“不错。”这小家伙干净利落,拿着手中半湿半干,汗味熏熏然的衣服,就这样,赤着脚……转身,推门。
待我回神,院外的竹门轻轻晃动着,已没了人影。
我立在房门前,呆立了良久。
那道决绝干脆的身影,再不曾出现。
回到空空的屋子,闻着残留下来的药味,我又开始自责。万一……万一他不是渊亭变化来迷惑我的呢?这样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孑然一身,独自在这林中转悠。更可怕的是,在这里一丝法力也派不上用场,他要如何安身?不过,好在,我可以确定,这里没有猛兽为患。
我被自己折磨得头痛,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熬了两日。心想着,只要他回来,不论他是不是渊亭,如今都是个孩子,我便不再赶他。
可是,那童子仿佛是我的幻觉,再没出现过。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我又只得反过来安慰自己。
渊亭的神通又不是没见识过,他既然敢化作童子来戏弄我,对于这结界更是如在指掌间,别人使不出法力,难道,他还不能吗?
一想到自己杞人忧天,又觉得自己太傻。
于是,半是沉重,半是告诫自己轻松的状态下,我在屋子里又窝了三日,到了第四日上头,我突然意识到——*静了。
想起之前,渊亭如影随形的骚扰,我的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第四日,我强打起精神出了门。
门外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原来,门口还有一片花田。那日走得匆忙,竟是此时才发现,我暗暗惋惜蹉跎岁月至此,心里一边痛骂着自己空负了春光,一边脚步欢快地飞扑向花田。
花田中开着不知名的小黄花,很香,招来许多蜂蝶。
我在花田中流连半日,才返身回屋。
第二日,闲来无事,我依然借花打发时间。
第三日亦然。
第四日,走得远了些,因为我发现一只小鹿,战战兢兢地闯入我的世界,在我望去时,它已飞快的逃离。
第五日,闯入一只小白兔,心喜之下,我尾随追去,一直追到一条溪边,无果,只得悻悻地返回。
……
到了第十日,居然闯入了一只野猪。当时我正在门口编花环,吓了一跳。那野猪发现我,便一头撞来,只不过待它冲进花田时,我已避入门后,它冲着我藏身的竹门,两只猪眼精光四射,趾高气扬的一昂头,就开始用身下的四只小短蹄子刨地,我暗恨不已,拱地虽是它的本性,可也挑挑地啊!
最终,我咬着牙,等到它神气的甩着尾巴施施然的离开才推门而出。
可惜了那一田开得花团锦簇的花儿,我暗暗的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外面是越来越危险,我无力抗争,只得嫣嫣地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暗道,莫非是渊亭恼羞成怒?可是他这几日都没出现,我就算有心惹他不快,又哪有机会?
还是他一直憋着这口气,故意,慢慢的折腾?
想了半日,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转眼望向旁边丰富的库藏,我打定主意,既然外面是非多,不若闭门不出,躲一躲。
岂料,这躲,也是我太乐观。
三日后,竹屋被团团围住。
一群狼。
我趴在窗口,已没了先前的轻松悠闲,这次八成会来真的。我再次估计了一下,这竹屋的耐受能力,心中也打起了鼓,七上八下。
那领头的首狼,尾尖与众不同,别的狼都是全身一色灰,只有它尾尖一撮金毛,阳光映在上面,金光闪闪,很是威风。
我啧啧暗赞,真是一身……漂亮的皮毛。
在它们穷凶极恶的盯视下,不自禁得让人毛骨悚然。我决定还是放弃。于是,掂起几块肉就狠狠的扔了出去。心想着,它们吃饱了,便不会再打我的主意。
那几块肉飞出,确实有几只狼动了,可也只有肉块落地旁边的那几只。
它们低头咬了咬……最终,摇着头将口中的肉块吐了出来,嫌弃地抛到一边。
看来拿肉干诱敌的计划宣告流产。
我又为难起来,我这里也仅有这风干的肉干,哪有新鲜的血食?既然喂不饱它们,瞧它们一动不动的围攻之势,又势在必得,我犯起愁来。
正在这时,那尾巴带撮金毛的狼群首领,忽地仰天一声嚎叫,直冲苍穹。
我心下一紧,就见那数十只雄壮的狼,一跃而起,身形矫捷,空中还留着残影,这厢已冲上了竹墙。竹墙看着美观,却不堪一击,顷刻间倒塌一片,同时,我眼睛微眯。从窗台觑着狼群围攻的薄弱之处,正面迎上。
电光火石间,手指连弹,一道道劲风射出。
居然能用法力了,虽然只能发挥出三成,不过,已然够了。
那几只狼,被我法力所扫,两只偏了偏身子躲过,另外三只半空中哀嚎一声,重重的跌落地上。我信心倍增,运起法力,身形快逾闪电,一道道劲力如弹珠,隔空打出。
片刻后,被我撕开一道口子,逃蹿了出去。
我一路狂奔,须臾,便被我逃出百丈,身后的狼群,却是越挫越勇,它们嗷嗷叫着,狂追不舍。狼是最有毅力的动物,要摆脱它们还真麻烦。
我边跑边皱眉,暗忖着要是有个地方能躲躲就好了。于是,开始在脑海中极力的搜索着可能的藏身之所。
正在如只没头苍蝇乱蹿时,突然冲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矮矮小小的,截在我身后。
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与狼群对峙。
狼群也发现了这样一个人,速度慢了下来,到了最后,停了下来。
就是这片刻的工夫,我已冲出两丈。猛地刹住脚步,我回头望去。方才仅是一瞥,让我心头猛跳,这仔细望去……那身天青色的衣服,落入眼底,我的眼皮跳得厉害。
鬼使神差的往回走。
那童子一眨不眨的盯视着眼前跃跃欲试,燥动不已的狼群。
我来到他的身后,小心道:“你……可曾记起?”
……
我以为他不会说话,结果,他沉默了一会儿,回道:“记起又如何,没记起又如何?”
我蓦地一愣,这语气……我有些无措,又有着震惊,不自觉得瞪大了一双眼。
面前强敌环伺,他却不当一回事,缓缓地回过头来,将我望上一眼,用童子稚嫩的声音道:“你应该早想到了。”
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