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悠悠然立在他的面前。
渊亭向我看来,一动不动。
突然伸出的那把刀,寒光闪在我的眼底,电光火石之间,本能地示警之声就要脱口而出,却又在舌尖上一转,被我强吞了回去。
他的眸光被冰冻住,头顶明明阳光明媚,这一刻,却让人仿佛置身寒潭。
叮——
一声轻响,那把刀被他反手,以极刁钻极不可思议的方式打飞。
又准又狠,干净利落,他的背后就如长了双眼睛。
那魔族望着被磕飞的大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本以为偷袭成功,却在一瞬间,证明了是他异想天开。
我鼓掌道:“好身手。”带了嘲讽的腔调,让人听去,就有些言不由衷了。
他自是好身手,天界战神,天界的神话,天界第一高手,无人能及。只是……望着他一身银亮的铠甲,我又不由得纳闷。
那身银铠,银光在上面欢畅地如水流泻,质地自是不俗,也绝非凡品,世间更是难求。
好看是好看,只是,在这战场上一丢了出去,立马便被淹没。
毫无特色嘛!
这与我的认知完全不同。
有谁见过战场上的将军,上阵杀敌,穿着和士兵一样的铠甲?
就算再亲民也不是这样的亲法啊?!
一招得手,渊亭也不穷追猛打,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将手中剑收起,垂手而立。
我向那呆愣着,还没回神的魔族士兵,竖了竖大拇指,赞道:“兄台,不错,胆气值得称赞,竟然能与战神渊亭打个平分秋色,啧啧,真让人佩服佩服。”
还在发愣的魔族士兵,呆头呆脑的,听到我的赞语,双眼越睁越大,仿佛是在印证我的话,不可思议地重复道:“战神渊亭?”
我微微笑着,肯定地点头。
魔族那士兵收回视线,眼神有些飘忽,又呆愣愣地望向离他两步远,那如山如岳,如高山仰止的背影。我还以为,他至少要瞻仰个一时半刻,这也对得起渊亭那战神赫赫有名的声威。
须臾,那士兵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失魂落魄地开始神神叨叨,一时之间,也不知是风大了,还是我的眼抖了。只见他开始眼抖,嘴抖,腰抖,腿也抖,口中只如筛糠地重复着:“渊~~亭~~?渊~~亭~~!”
这可是一抖不可收拾,只见那频率是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原来,人可以抖成这个样子?!我啧啧暗叹,大开了眼界。
到了最后,他整个人都开始抖,抖着抖着,就见他拔腿儿就跑,转眼无踪。
“这就是闻风丧胆吗?”
我望了望,那士兵身后激起的灰尘,那是久久不绝。
渊亭眸色深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随我来。”
我眨了眨眼,“你要做逃兵?”
渊亭不语,转身就走。
也奇怪,战场中到处是不长眼的长刀长枪,甚至还有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残肢断臂什么的。渊亭却走得甚是优雅,甚是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为他让道,就连霍霍刺来的刀枪,到了他的身前,擦着边,竟又转了向。
我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三米的距离。
那是陌生人的距离。
走了十来步,渊亭的步伐停了下来。似是在等待。只是,他停下的同时,我也停了下来。他不动,我亦不动。他不开口,我又怎会先开了口?
他回头望来,那眸色似是又深了一重。
我挑了挑眉,算是回答。
少顷,有风传来一声轻叹,他转过身去,重新起步。
我望了望天边,继续跟上。
不但他的身边无人能近身,那强大到可以抗拒一切的磁场,似是也将我笼罩了住。方才还有一颗人头咕噜噜滚到了我的脚下,这时,却是半滴飞溅而来的血球,也在离我还有一段距离的空中,自己爆开,血花飞溅,再被风吹散。
我微微一顿,抿了抿唇,却没烦恼多久,就重新跟了上去。
心中却是一波起,再不复平静。
……
沉默中,思绪不受控制的起起伏伏,我再也安抚不下。
忽然,一道银光闪进我的眼睛。
那光华太盛,灼痛了我的眼,我连忙侧了侧头,避其锋芒。
只听耳边一道冷极的声音道:“渊亭,你要去哪里?”
不由自主地,我停了下来。才发现,渊亭也停了下来。他的身前,正被一名仙将拦着。那仙将身上的铠甲同样是银亮银亮的,却又比渊亭身上的铠甲威风了不止一倍。
这还真是货比货,气死人。
渊亭冰玉相击的声音缓缓地响起:“你管不了。”
那仙将被他的话激怒,一挑眉,讽道:“渊亭,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战神吗?哼,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往我身上瞟来。
那眸中明晃晃的讥嘲,是落井下石。
我故作惊讶道:“你们天庭有很多战神吗?想不到天庭还真是人才济济,我只当渊亭是第一高手了,原来,比他厉害的还有那么一大堆啊?!”
一大堆的是东西,不是一大堆的,就不是东西。
那仙将脸皮胀红,不自在的撇了撇头,“你这妖女懂什么?”
我点头道:“不错,我是不懂,可是你的眼睛有问题吗?怎么说我也是仙体来着,难道你犯眼疾?这可不好,你有病,有病就得治。”
“你才有病。”那仙将有些恼羞成怒。
我连忙一本正经的摇头,“不,我的病啊,早被治好了,怎么说我也是乖巧伶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娘亲说我最是听话了。难道您娘没教过你,要听人话吗?”
“你……”那仙将被气地手指乱颤,半天也才迸出这一个字。
我笑着:“还说没病,瞧,依我看啊,你肯定得了老年痴呆,要不然,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乖,还是听话啊,赶紧找个大夫治一治吧。”
我眨了眨眼,很是善良无辜,善解人意。
那仙将可不好了,抖着抖着,他蓦地将手藏在身后,不再看我,转头盯向渊亭,那双眸子里含着滔天怒火,恶狠狠地摞话,道:“好,很好,敢公然勾结魔女,咱们等着瞧!”说着,就要甩袖离去。
我突然出现在他的前路上,他下意识的后仰避开,一脸嫌弃。
我出手如风,拍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道:“兄台,你是不是记性不好啊。”
他茫然,却不忘卸开我的手。
我收回手来,脸上笑意依旧,慢幽幽地道:“老年痴呆也难怪……”在他又要生气时,我忙接道,“别生气啊,我只是说了实话,你不也是吗?”
他又是茫然。大概是在疑惑他什么时候说了实话。
我笑得如狐狸,谆谆诱道:“说起来,我最是佩服敢说真话,敢说实话,不畏强权,大义灭亲,大公无私的人了。”
那仙将被恭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余怒未消,眼中还有点点未被完全熄灭的火星子,不过,从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可以看出,他还是挺受用的,只不过,为了面子,还死命的保持着一名仙将应有的矜持。
“好说,好说。”他拱手道。
我忙也拱了拱手,继续恭维,“佩服佩服。”
那仙将被我毫无保留的崇拜眼神瞻仰地飘飘然跃跃欲飞。
我话锋一转,贴近他的耳边。本来,出于对陌生人的本能,他是要往后仰一仰地,我却是早料到,又往前欺了欺,在他拧起眉,准备不悦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前,悄声道:“我早就看渊亭不顺眼了。”
终于找到志同道合者,那仙将再转向我的眼中,双眼只差没冒出感激的泪花。
他点头道:“可不是,他啊,哼,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颐指气使,最要命的是那*不化的冰块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别人欠他二两银子呢!”
我伸出了大拇指,又加道:“不错,还勾结我这魔女。”
那仙将顺着我的话点头,“正是,正是,勾结魔族等同死罪,哼,被摘去战神头衔还没有自知之明,明明只是一名小兵,却自以为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看他这次怎么脱身。”
我双手乱摆:“脱不了身,铁定死路一条。”
那仙将满脸得色,似乎已经预见了渊亭的末日。
我眼中闪着笑意,慢慢地离他远了一点,悠然道:“那可真是大快人心啊。只不过……”
正在做白日梦的仙将一听我这转折,就如一只猫恰被踩在了尾巴上,让人又痛又想……揍人。他不满地望来。
我微微一笑道:“仙将的人品,我最佩服。”
仙将:“……?”
“最是不畏强权,正义凌然,敢说实话。”
仙将:“……!”嘴角是越翘越高。
我眨巴着眼睛,无辜道:“瞧,只是恰与我走得近了些,就是勾结魔女,”我继续眨巴着眼睛,巴巴地将他望去,“与我说了这么会子话,自然是与我这魔女串通一气了。”
他觉察出了话头不对,眸色刹时转厉。
只是我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无惋惜愧疚,道:“就算我想隐瞒,恐怕也是爱莫能助了。”说着,我的眼睛,意有所指地扫向四周竖起的无数耳朵。
那耳朵多的……如牛毛。
所谓枪打出头鸟,那仙将恍然地望向四周,这无数双眼睛,无数只耳朵……就算想杀人灭口恐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了。
他明知中计,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可是身后正有虎视眈眈的一双眼睛,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恨声道:“我又怎与那渊亭小人一样,清者自清,我无须自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