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魔王宣布宴会开始。
宫女捧着食盘,鱼贯而入,又有歌舞献上,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面前的矮几。矮几上那只三角爵杯,上面的花纹,竟然是一只火凤鸟。
嗯,雕工不错。
正在我研究的专注时,忽地,大殿上方传来苍桀愉快的笑声,引得我抬头望去,原来,是长相甜美的魔妃正伏在苍桀耳边说着什么,边说,那目光还边往我身上乱瞄。
瞧见我望去,魔妃冲着我微微一笑,又极是和气地点了点头,方才从魔王耳边移了去。
心下虽然疑惑,不过,我还是安分的冲魔妃微微一笑,表现得极是温顺。
苍桀转过头来,目光往我身上略略一顿,又转向了我对面的太子吾辛身上,他笑道:“辛儿,圣女恐怕还不适应这样的场合,难免觉得无趣,不若你带圣女出去走走,后园的桃花正开得旺盛,不如一观?”
大殿上所有的官员,若有若无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我的身上,暗暗打量而来的目光,充满了探视和好奇。而当此时,听魔王如此一说,再加上魔妃明里暗里往我身上投来的目光,分明就是婆婆相儿媳妇的眼神,众人也算是人精,只是一眼便已然明了其中关窍。
吾辛还在犹豫,短暂的安静之后,就有人站了出来。
那是一名老者,满身福态,却目透精芒。他哈哈一笑,爽朗的笑声立刻响起在大殿之上。笑罢,就听他接了魔王的话,抚了抚颌下长须,向吾辛劝道:“正是,正是,太子殿下,不若陪圣女大人散散心也好,我们这一干臭男人坐在这里,除了饮酒,就是看歌舞,没趣的紧,圣女大人年轻貌美,陪着我们这些老头子臭男人,不是苦了人家?再待久了,委屈了圣女是小,别叫被我们这一干臭男人身上的臭味熏着了,那就罪过大了。”
他说得有趣,话音没落,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我的脸颊不自觉得居然微微发热。这些人,明摆着是要将我与吾辛往一块凑,只是,也太莫名其妙了。他们愿意,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现在到在这里乱点鸳鸯谱。我不停的腹诽,再一瞧,那可不,满殿的文武大朝,当真只有男人不见女眷。
难怪他们开起玩笑,也肆无忌惮。其实,只是我孤陋寡闻,太不了解这魔族的秉性,他们生性洒脱,感情灼烈,并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喜好爱恶,从来都是真来真往。
吾辛笑道:“七皇叔就看辛儿笑话吧。”
七皇叔哈哈大笑着,却不接腔。只是满脸的促侠笑意,不言而喻。七皇叔这一起头,下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官员,立时一起笑闹起来。
从他们投来的目光中,我感受到的只是长辈对于晚辈的关怀和善意。虽然脸微微发烫,有些发囧,却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吾辛不再犹豫,只得站了起来。来到我的面前,他脸颊上带着一抹可疑的红晕,笑得温文而雅,道:“兮兮,我们出去走走吧?”
捏了捏衣角,事已至此,我再拒绝,难免又要落人口实,说不得又要被众人奚落调侃一番。到那时,事情就更不好收场。想想那样的场面就让人头疼,我顺从地点了点头。且不说其它的,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
离开此地,众人没了矛头,想必也能让人耳根清静了。
随着吾辛出了大殿,一路往花园行去。还未走近,就如魔王苍桀之言,一眼望去,满目的桃花妖妖灼灼,如云如盖。
脚步不知何时放慢,周围也安静了下来。
吾辛缓缓在前面引路。
我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二步……脚下,不知何时开始,片片花瓣,映入眼底。唯一遗憾的,是魔界不见日光,只有血月。暗影血月下,一切又显得朦胧暗淡。
悄然地,我停下脚步。
吾辛似是感知到了,也停了下来。
我道:“太子殿下,你……不要误会,我……”
还要再拒绝一次吗?堂堂太子在一个时辰内连被拒绝两次,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如此打击?我心中暗暗思忖,另一方面,又不愿将太子殿下得罪很了,毕竟,还要在这魔界待下去。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格,只能小心地处理周围的关系。
说话也吞吞吐吐了,不知该如何拒绝。
沉默了一时,吾辛忽地转回身来。他一双明眸,似只小鹿忽闪忽闪地眨着。我忙抿紧了唇。他一言不发地望着我,气氛有些诡异。
我承认自己有点颜控,被如此一个如琢如磨的人儿盯着看,自己的心,居然不争气地加速起来,扑通,扑通,扑通……
他不说话,那双眸子里仿佛荡着一汪三月春水……
连空气也仿佛浮起了一片朦胧的粉色。
轰……脑海中被炸了开来,我在失去理智之前,飞快地道:“我尿急……”话音未落,我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原地,一路逃之夭夭而去。
我逃得太快,所以没有看到。道路旁,留在原地的吾辛,望着落荒而逃的身影,他危险的眯起了双眼,而他的唇边,慢慢地泛起一抹意味不明却阴狠的笑意。
既然尿遁了,索性遁到底吧。
远远地望了眼宴会大殿,那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人影疏疏淡淡,宫人们忙不停地来来回回穿棱,远远地便能听到欢声笑语,甚至食物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垂涎三尺。只不过,再回去那里,铁定又要被取笑。
尽管,没有恶意。然而,我还是受不了,他们帮我乱点鸳鸯,强扯红线。
郁闷地垂下头,我有些沮丧地往出宫的路上走。
还没走多远,忽地,一道身影冲了出来,在我瞧清之前,那身影就跪在了我的面前。那是一名宫装女子,一见到我,就满面泪容,苦苦哀求道:“圣女大人,圣女大人,求您救救我,救救我,求您跟太子殿下说一说,不要把我休了好吗?”
我眨了眨眼,貌似宫中后妃,都归一宫之主的魔妃娘娘掌管吧?
这怎么找人情,找到我的头上了?
“姐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蹙着眉,无奈道。
那宫装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听我问话,抹了抹泪,期期艾艾道:“妹妹好心,姐姐找上妹妹也实属无奈,只因太子殿下说过非娶圣女大人不可,并说圣女大人冰清玉洁,将圣女大人迎入门后,万不能让我等污了圣女大人的眼,扰了圣女大人的清静,这才要将我等休掉送出府的。”
原来如此……
可是,八字还没一撇,而且,这一撇也不知能撇得出去不能,就提早地作好准备,将自己的妾侍送出府,这也太心急了吧?
不过,一个男人为了娶我,而作出休娶之举,多少还是让人感动的。
但是,如此的不负责任,又让人不耻。
哎,矛盾啊矛盾。
我沉默着,暗暗思忖着吾辛的用心,难道说他非我不娶?可是,这样的消息,我怎么一点也不感到高兴,反而感到头疼呢?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您放心,就算您过了门,成了太子的人,我等也甘愿伏低作小,一生侍奉圣女大人,决不敢与圣女大人争风吃醋……圣女大人,求您,救救我等吧!”
正说着,一个没留神,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三四个宫装美人。
一个个环肥燕瘦,各俱特色,一副泫然欲泣地与先前那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美人跪在了一起,一同向我叩起头来,左一口姐姐救命,右一口圣女大人饶命。
搞得好像我非杀她们不可。
可真是冤枉。我也很委屈。
突然冒出的烂桃花,还没法收拾,这又冒出烂桃花的桃花,还得我收拾?这不是欺人太堪?!
定了定神,我偷偷地往四周望去,幸好四周空空如也,半条人影也没有。真不知这几人是怎么神通广大的拦到我的去路的。
脚步一抬,我就要绕过她们。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她们与太子的烂帐,何必非要我出头?更何况,我要以什么身份出头?以哪种语气出头?
到时又要说不清理还乱了。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熟料,我的算盘打得好,只可惜,低估了这些女子们的悍勇。还没走出两步,倏地五人中的一人如饿虎扑食,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的大腿。我再走,要么打晕了她,要么将人拖着走。我思虑再三,哪样都不好。只得皱着眉,停了下来。
那挂在我腿上的美人,是五人中生得最美的一人。她泪盈于睫,楚楚可怜道:“圣女大人请一定救救我等啊,圣女大人,您若不管的话,我们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您忍心吗?”
我是不忍心。可是我就真能救了她们?况且,到时,我也成了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难保了。她们岂会知道,如今,我能作地就是与吾辛保持距离,最好装病,病上一年半栽,让他自动打消念头。
这样,我便谁也不得罪,还能解除自己的麻烦。若是如她们所愿地往上扑,那不是站在了流言蜚语的中心?那才是刀尖浪头呢!
沉默着,我弯腰去扶她。那美人抱着我的大腿,还不愿起身。我只得语重心长道:“起来吧,地上凉,要是着了凉,你们的太子殿下要休你,岂不是又找了一个完美借口?”
一听这话,那美人忙站了起来。那速度之快,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我暗暗的感慨着,又向其他几人安抚道:“你们回去吧,太子那里,我会去说的,只要你们安心回去,不哭不闹,别在太子面前哭哭啼啼,惹太子心烦,这事就好办。”
“当真。”五女异口同声道。
才怪。心中虽然如此想着,表面上我还要表现地极为真诚,点头道:“放心,回去之后,记得好好调养身子,每日里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太子看着开心,自然就不会想着休你们了。”
这是实话。不过,太子殿下如何作想,就不确定了。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到时如何又与我何干?我理直气壮地想。
五女一听,顿时欢喜起来。抽泣地也不抽泣了,哀怨地也不哀怨了,失落的也不失落了,五张怨妇脸顷刻间换上了一副副容光焕发的神情,让人精神一震,望之赏心悦目。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
五女盈盈一福,道:“多谢姐姐提点,姐姐的救命之恩,来日妾身定当作牛作马以报。”
你们作牛作马了,那牛马只吃闲饭?
我微微一笑,向她们挥一挥衣袖,飒然而去。
远远地还能看到五女久久不愿离去的身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