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礼貌地对他鞠了个躬,然后端着瓷碗,走出厨房,秦晓非跟在她后面,直到一间房间里。
房间里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秦晓非很少看见脸上的棱角有如此分明的人,就像用刀子刻出来的一样,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唇边有浓密的胡子,有很多人留胡子,都会让人觉得邋遢,但是他却不同,他却仿佛就应该留胡子,似乎如果刮掉一定会变得很古怪一样。
其实,是一张很年轻、很英挺的面孔,可不知为什么,却仿佛刻满了岁月的沧桑,
不过,可以看出来他受了很重的伤,脸色很白,白地跟外面的雪一样,没有一丝血色。
小女孩说了几句话,床上的人才慢慢睁开眼睛,那是一双碧绿如翡翠一样的眼睛,也是一双很特别的眼睛,浓郁得犹如化不开的宝石,深邃得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
小女孩将药送到他嘴边,他点头微微一笑,纸白的脸多了一丝生气,将药喝了进去。
然后,他的目光移到了站在旁边的秦晓非,原本平和的绿色的眸子中刹那间涌出了震惊,就像往一片平静的湖水里扔进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表情一下子激动起来,苍白的脸仿佛也恢复了一些血气,眼睛里的震惊忽然变成了狂喜,像是看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
他动了几下,似乎想从床上起身,但是由于身体虚弱,无法动弹,不过他不停地跟秦晓非说话,语气越来越激动。
虽然秦晓非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他的音节都是重复的,所以秦晓非判断他说的是同一句话,至少是反复说着同几句话。
这时,艾丽、巫问和赢祯都进来了。
秦晓非道:“巫问,你快翻译一下,他说什么?”
巫问皱着眉头,盯着秦晓非,仿佛震惊得无法说话了,比先前看到海洞还震惊。
“怎么了?”秦晓非从来没有见过巫问有这样的表情。
巫问说:“他说,秦晓非,你终于来了,我们有救了,秦晓非,你终于来了,我们有救了。”
这下不仅巫问震惊了,艾丽和赢祯都盯着秦晓非,秦晓非自己一时呆愣而不知发生了什么。
足足过了一分钟,秦晓非才苦笑道:“我发誓,我可是头一次来这里,和你们一样。”
赢祯道:“那他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秦晓非道:“你问他,这个恐怕只有他知道。”
巫问用心灵感应与他对话,然后,更加惊诧地看着秦晓非,像是知道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而这件事与秦晓非有着莫大的关系。
巫问的语气不平静了,秦晓非知道,巫问是那种性子平静的人,就算山崩于前,这种人也依然会如清风般淡雅,但是现在巫问的语气很不平静,只能说明一件事,比山崩于前还要严重。
“他说……他说,五十年前,有一个人来到他们这里,告诉他们,将来的有一天,会有一个叫秦晓非的人来到这里,拯救他们!”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古怪,古怪地看着秦晓非,连秦晓非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件事谁也没有告诉过,连算命瞎子都不知道。自小被卖到英国,像其他的小孩那样命贱,后来逃出来偶遇算命瞎子,学到了小李飞刀绝技,虽然在伦敦市的黑道上也算小有名气了,但终究只是个偷东西的,为什么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会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呢?而且是另外一个人以预言的形式说出来的。
如果是在外面的世界,有人这样,他会怀疑是国际间谍事先调查好了,然后给自己设套,但是这种地方,几乎与外面的人类世界隔绝了,不可能有人认识自己!
秦晓非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道:“你问他,那个人长得什么样?”
巫问与那个人交流了一会儿,翻译道:“不知道,并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但是他留下了一张你的画像。”
“画像?在哪?”
“他说在骆宾手中。”
“骆宾在哪?”
“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带我们去见他。”
“不行,他现在身受重伤,无法动弹。”
不等秦晓非说话,艾丽已经走上前,将双手平放在床上这个人的胸口上方,金色的光泽从手里流出来,浸入伤病员的体内,像流水一样,开始冲洗伤病员的经脉。
足足过了十分钟,艾丽才停下来,在日军船上,她受过一定程度的伤,后来又为秦晓非治伤,神力消耗不少,此时额头上布满了细汗,神色疲倦。
床上的那个人能动了,他坐起来,脸色已经有了红润,他好像很惊奇艾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治好他的伤。小女孩过去扶他,他对小女孩说了几句,似乎是说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能自己下床了。
他对艾丽说了一句话,不用巫问翻译,也知道是感谢的话。
“你的伤本来已经很重,再加上以前受过很多次伤,积累起来,导致身体负荷过重,不过,现在我已经全部帮你修复好了,但你还得静心调养。”
巫问将艾丽的话翻译给他听,他点了点头,又对艾丽点头作揖道谢。
他又说了几句话,巫问翻译过来说:“他说他叫空山,这个小女孩叫宁小雪。”
虽然秦晓非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是他更是一个很爱吃的人,他不喜欢空着肚子听故事,他觉得在听奇妙的故事的时候,面前最好能摆一大堆吃的,其中一定要有美味的红烧猪蹄。
空山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带上笠帽,帽檐遮住了眼睛,让人只能看见他的鼻尖一下的部分。
秦晓非等人在他的带领下,走进了一家小酒店,要了一满桌美味佳肴,不过却没有秦晓非想吃的红烧猪蹄,虽然很失望,但是秦晓非发现这里的食物非常美味,足可以与外面世界的非常有名的大厨做的菜媲美,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从来喝过这么好喝的酒,他觉得以后若是天天都能吃到这样的东西,喝到这样的酒,该是多好啊!
直到酒足饭饱之后,空山才开始详细地述说一切。
原来,他是雪国的一名将军,而雪国就是这座岛屿,但雪国已经灭亡了,是一个叫宋廉的人所为,宋廉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一百年前,他突然出现在雪国,轻而易举地打败了王国最厉害的人,将监狱里的犯人全部放了出来,这些人后来成为了统治这个国家的官员,而宋廉成为了国王,从此雪人沦为宋廉的奴隶,直到五十年前,最后一次全国起义被压制,南方的鹿城被血洗,十万雪人倒在了屠刀下,以后便再也没有人公然与宋廉抗争。
秦晓非道:“雪国在一百年前灭亡了,而你却说你是雪国的将军,莫非你今天已经一百多岁了?”
空山点了点头,说了几句。
巫问翻译过来:“是的,我今年一共一百三十五岁。”
“一百三十五岁!”所有人都一惊,空山像其他的雪国男子一样,长得很俊美,有一头柔顺的黑色头发,白嫩的皮肤,精致的五官,还有绿色的眼睛,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五岁。
秦晓非看了一眼艾丽,艾丽直言不讳,反正空山和空雪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他受的伤很重,伤及内脏,是被高手所伤,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的残余,说明经常过着拼杀的生活,他走起路来沉稳,外家功夫很好,而且身上带着其他雪国人没有的萧杀气息,是无数的刀剑生涯磨砺出来的,上街要带帽子遮住脸,是在隐藏身份,应该是被通缉的要犯。至于一百三十五岁,这个我也不能断定真假。”
秦晓非点了点头,又问空山:“空山先生,是什么人将你打成重伤的?”
空山看着窗外的雪,眼睛发亮:“是我自己。”
众人皆是一惊:“你自己?”
“是的,我自己,我练的是一种叫七伤剑对剑法,这种剑法虽然威力巨大,但在练的过程中会给本人带来极大的伤害,就好像挥出去的所有的剑都切割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样。”
“没想到世界还有这么怪异的剑法,既然对身体有如此大的损伤,那空山先生为什么还要练呢?”
空山收回了目光,声音似乎颇为无奈:“因为这是一种极其厉害的剑法,它的威力十分巨大,一旦突破某个瓶颈,便不会再自伤,我已经练了一百年,还差一点,就能突破瓶颈。”
秦晓非看了一眼宁小雪,问空山:“她是你的妹妹吗?”
空山摇了摇头,疼惜地抚了抚宁小雪乌黑的长发,回答说:“她是我两年前在王都救下来的孤儿,当时他的父母因为得罪了官府的人,被伺机报复,当我赶到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被杀死,我从那些人手上救下了她,从此,她就跟我相依为命。”
宁小雪睁着大眼睛,她的脸上有着同龄小孩没有的成熟表情,想起先前,在雪林里差点被血浪吃掉,众人对这个小女孩心生怜悯起来,小小年纪,就要面对那么多,实在让人同情。
赢祯暗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经历也算不上那么凄惨。
人们总以为自己是最惨的,其实在世界的很多角落,有更多的人经历更惨,他们都不曾放弃,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秦晓非先生,您如果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提出来,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
秦晓非目光灼灼地看着空山:“你能具体说说,关于那个告诉你们我回来的人的事情吗?”
“那是在五十年前,鹿城之屠后的晚上,那真是一场惨烈的战争。在宋廉刚刚统治雪国的时候,全国各地都有反对他的人,但是他采取了血腥手段,将一切反抗他的人全部碎尸万段!我们曾经掀起过多次起义,但最终都失败,鹿城之屠后,我们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到现在,全国各地分散的人数已经不到五千人。”
“那天晚上,我们被迫西迁,在草原上却遇到了一个人,他穿着黑色的长衣,一半的脸被帽檐遮挡住了,兼之黑夜,月光朦胧,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他会说你们这里的语言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