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多天,是田裕民最为忙碌的日子。在田裕民的主持下,召开了股东大会,研究了股权分配方案,陈正道以配方权入股,拥有百分之五的股份,总经理的职位实行年薪制,与销售业绩和利润挂钩,股东们听取了陈正道对公司发展的前景展示,看得出来,他们对陈正道充满了信心和希望,对田裕民物色来的这个总经理人选,还是十分满意的,会上,他们讨论了公司易名问题,在田裕民的提议下,公司决定正式易名为:东江润牌酒业公司,一旦公司申报注册成功,就开始着手进行品牌宣传。
还有销售部门的重组、省内各重点城市的商超公关,新产品的设计与研发、广告设计和宣传,重要的是需要招录大批的工作人员,他不放心让别人去做,自己亲自甄别,亲自拍板定案,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总经理陈正道和副总经理袁梦娇,倒也精明能干,他们主动扛去不少的事,替田裕民很好地分了忧。见到他们能够如此担责,田裕民就逐渐地将公司大小事务都交由陈正道和袁梦娇负责,他带领进驻酒厂的工作领导小组,也慢慢地淡出了东江润牌酒业公司。
正当田裕民和工业系统的员工们干劲十足时,老天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凉水,也把所有青山人浇了个透心凉,连续五天五夜的大暴雨,使得富水河水暴涨,加上富水河上游的富水水库,出现了山洪爆发,富水水库只得泄洪,长江水位全线吃紧,省委来人住到了青山县富池大闸,不准河水再排入长江,那儿是富水河水流入长江的唯一入口处,不准富水注入长江,意味着富河大堤独自承担自己的蓄水任务,五天五夜长时间的暴雨,各塘库堰早已水满为患,倾泻而下的洪水注入到富河中,使得内河情势异常危急,以前清亮的河水现在翻滚着浑浊的浪花,愤怒地冲击着堤坝,就如同一柄躁动不安的长剑,随时都要脱鞘而出,青山人此刻正遭遇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面对洪水,青山县委县政府的反应速度还是相当快的,长江防线由四大家副县级领导驻守,纷纷到岗到位,当时,因为考虑到田裕民还在忙着青山酒厂改制的事,就没安排田裕民去江堤上值守,让他带着工业口的同志,值守县城。
历年以来,县城还没有破堤水淹的纪录,可是,随着五天五夜暴雨的急促而下,富河水位也慢慢接近警戒水位,田裕民坐阵抗洪抢险指挥部,而随着水位的持续上涨,田裕民不得不将指挥部在县政府办公室六楼会议室里,挪到了青山桥边上,总指挥是田裕民,副总指挥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钟大明,城关镇党委书记丘志坚和各工业口的一把手都是常委会成员,在青山桥边的大帐篷里,摆着一张办公桌,两个弹簧床,外加几把椅子,常委们轮流值班,每隔十二小时一换班。
为了随时预防管涌等突发情况,指挥部调集了全县十六台挖掘机,五十多辆小货车,昼夜不停地向河堤上输送沙袋,沿着富河两岸构筑了两道防线,并从各机关单位及企业里抽调了总计七百名员工,轮流值守,面对这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青山人显示出了极大的凝聚力,没有人号召,很多市民都自发地加入到了抗洪抢险的队伍当中,就连出租车司机也都加入了运输沙袋的队伍当中。
这天,夜里十一点半,暴雨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田裕民身披雨衣,握着手电筒,在郑筱梅和明平和的陪同下,正在青山桥以西的一段河堤上巡视,这里近二百米长的防线是由工业系统的员工来负责的,除了润牌酒业仍旧照常生产外,其他企业大都已经停掉,职工们都冒雨奋战第一线。
沿着河堤走过去,只见堤坝上趴着不少疲惫不堪的员工,很多人都已经顶着雨水睡着了,田裕民淌着积水走到沙袋前,向下望去,河水已经涨到沙袋底层,距离最高处只有不到两尺的高度,抬头望望天,心里就更加不安起来。
三个人向前又走了五十米,就听到前方传来‘咣咣’的响声,三个人举起手电向前照去,只见五米之外,一个体格健壮的汉子正光着膀子抡着铁锤,正在沙包后面咣咣地钉着削尖的木桩,走到跟前一看,正是张铁柱。
“老张啊,你得歇会,明儿早起再干吧,你跟田县长都太累了!”明平和这时已经满眼血丝,扯着嗓子喊道。
张铁柱转头一看,见是他们三个,就嘿嘿一笑,大声喊道:“没事,再打三十个桩子我就睡会。”
田裕民走过去,从兜里掏出茶杯递过去,张铁柱接过后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递过茶杯道:“这里下雨还好些,就怕上游出问题,否则再涨上来一尺,很容易出事,持续的高水位对堤坝的破坏力是最大的。”
田裕民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老张,要注意休息。”
他知道,张铁柱这两天跟自己一样,没有下过大堤,一直在这里守着,只是自己干的是指挥的活,还好些,而张铁柱则纯是体力活,他沿着这堤坝足足打进去几百根木桩,要换成一般人,早就累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这家伙却始终生龙活虎的,全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劲,没有半点撑不住的意思,对这个铁打的汉子,田裕民是打心眼里佩服,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子。
张铁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嘿嘿一笑,摆手道:“没事,有我在你放心,你也好久没休息了,赶紧回去睡一觉吧。”
田裕民确实也有些挺不住了,脑子里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但还是坚持顺着大堤往下走,他觉得自己负责的这边地势较高,压力还小些,钟大明那段的地势要比这里低很多,估计现在正是吃紧的时候。
又向下走了二百多米远,果然见前方的雨幕中人影绰绰,喊声不断,这里已经拉上了临时照明灯,远远地见到钟大明手里拿着个大喇叭,正指挥着一帮人背着沙袋往堤坝上冲呢,这时城关镇书记丘志坚从前边奔了过来,抢过钟大明手里的大喇叭,大声喊道:“月亮湾那边吃紧,快叫吊车来,把那个废卡车连车带石头都给我沉下去,快!快!快……”
这时钟大明忙大声喊道:“吊车不行,吊车没那么大的劲,这得用两台铲车往下推,快去叫铲车来。”
这时田裕民他们三个已经走到跟前,钟大明忙走过来,大声道:“田县长,你怎么来了,这边危险,你赶紧回去。”
田裕民摇摇头,径直跑到月亮湾边上,在周围转了一圈,抢过丘志坚手里的大喇叭吼道:“不能叫铲车,铲车上不来,这里的土已经泡软了,铲车进不来,去叫吊车来,吊车就停在远处吊,只要卡车稍微动弹点,咱们就拿木桩子把它顶下去。”
这时人群里就不干了,有人大声吼道:“怎么回事,一个人一个令,妈拉个巴子的,究竟听谁的!”
钟大明接过大喇叭揪着小胡子吼道:“都听田县长的,快去叫吊车,大伙找五根桩子来。”
不大一会儿,吊车轰轰隆隆地开了过来,停在六七米之外的硬地上,把巨大的机械手甩了过来,众人就冲到废旧的卡车旁,七手八脚地把钢丝绳缠好,随后众人抬着六七根木桩顶了过去,钟大明举着喇叭喊着号子:“一、二、三,使劲!一、二、三,使劲!”
过了不到三分钟,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废旧的卡车终于被推了下去,河水中溅起大片的浪花,喷得所有人身上都溅满了泥浆。
与此同时,吊车司机迅速放下机械手臂,左右悠荡好半天,就是没法把钩子从钢丝绳里摆脱出来,气得他不由得坐在吊车里大骂:“谁出的馊主意啊,钩子要是摘不下来怎么办!”
田裕民假装没听见,暗想都啥时候了,还想着你那破吊车,回头再不行就想法把你那破吊车也弄河里去,只要能保住堤坝,紧急时刻田裕民管他什么手段都敢用。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了出去,拍着加固的沙袋喊道。“老钟、老丘,你们这边正好是河道收口拐弯的地方,水流太急,我看码一米半的宽度肯定不成,还要加宽,至少还得再码上一层沙袋!”
“人手不够啊!”钟大明在旁边抖抖雨衣,大声抱怨道。
“老明,你回去让老张领带十几个人过来,支援这边,天亮之前一定再码上一层。”田裕民转过身来喊道。
明平和忙大声喊道:“好我这就去。”
这时郑筱梅面色青白,一下子坐到泥水中,田裕民赶忙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轻声问道:“小郑,你没事吧?”
郑筱梅拾起手中的雨伞,用力点头道:“没事!”
田裕民见她的眼圈都已经熬黑了,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就皱着眉头喊道:“赶紧回家睡觉,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家睡觉。”
郑筱梅听了气得嘴唇发抖,却一声不吭,没有挪动一步。
过了十几分钟,张铁柱领着十几个人稀里哗啦地淌着泥水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捧着沙袋子就往河堤上冲,过了好一会,明平和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道:“人带回来了,田县长,那边不能没有人盯着,我先回上边去了。”
田裕民见状摇头道:“你还是先回去睡觉吧,我去算了,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别出点啥事。”
明平和立时把胸脯拍得怦怦响,大声道:“放心,昨天已经歇了一晚上了,跟着您这样的领导干活,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一点都不累,再干三天三夜都没事。”
说完不等田裕民再开口,就挺着个大肚子摇摇晃晃地往回跑。
郑筱梅本来已经被田裕民刚才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可她见明平和见缝插针,时时不忘大拍领导马屁,就忍俊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田裕民循声望去,却见她气鼓鼓地把头转向别处,大声喊道:“大伙加油!”
远处顿时有人回应道:“嘿!嘿!听听,有娘们哎!”
顿时众人的速度又提上了几分,郑筱梅得意洋洋地转过头来向田裕民示威,那意思很明显,谁说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田裕民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摇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青山桥,那桥可别出问题,不然麻烦就大了。”
丘志坚忙道:“那桥绝对没事。”
钟大明在一旁补充道:“那还是谢书记在时亲自建的,用料啥的都比设计的标准要高,可惜他干了不到一年就被挤走了,不然河堤估计早就加固了,大伙就不用遭这趟罪。”
田裕民听了皱起眉头没吭声,钟大明立时反应过来自己话太多,赶忙揪着小胡子道:“田县长,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两个盯着,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田裕民这时也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再说郑筱梅这时也已经站在旁边摇摇欲坠,但就是咬着牙根挺着,看她那副模样,自己要是不走,她也不会先走,想到这,微微叹了口气,田裕民就点点头道:“那好,你们小心,我先回去打个盹。”
随后带着郑筱梅顶着暴雨往回走,行了四五百米,上了小车,两人就把沙发放下,脱下雨衣,直接倒下去,三五分钟的功夫,就都沉沉睡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