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左侧一箭之地,正在修建一座华丽的新殿,肯定是在扩大规模。几位建筑师傅正在休息,其中一位是当地人,面目清癯,热心快肠,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田裕民以雷真人修道的有关情况见问,他便滔滔不绝地给他们讲起了故事,说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他说:雷真人,是开山老祖,我们这儿都叫他雷祖。雷祖本是天上灵官下凡,曾中过解元,当过朝廷命官,但此后屡试不中。有一年,朝中有一位殿帅(宋代统领禁军的殿前司长官都指挥使或殿前指挥使)前往江西太平宫酬醮,雷祖同行,夜宿太平宫,梦见上帝对他说了八个字:“阳禄无份,阴官有缘。”恰巧这一夜知宫(太平宫主持)也做了一个梦,梦见真君对他说:“明天午时,你要小心着意,天上五百灵官中将有一位降坛炷香。”第二天午时,本是殿帅炷香,但因其极为疲劳,要雷祖代为炷香。雷祖步入法坛,知官大惊。稍后,知官及时点化了雷祖。雷祖从此绝意功名,留心道法。10余年后,3月3日,正是玄武大帝生日,雷祖正在具表焚香,诵读《度人经》,忽然,一模样怪异的道人自外而来,从袖中抽出一卷书,说:我有一道法,特来传授给你,但必须斋戒七日,才能开看。说完,道人就不见了。七日后开看,原来是“混元六天如意道法”。从此,雷祖开始传道授法,成为一代宗师。(田裕民后查道教有关经典,确有此记载,当然这也是道教惯用的神化手法)——一个建筑师傅,能把混元派神话说得头头是道,可见,该派在当地影响很大。
实际上,经过参观,田裕民了解到,雷时中对天心派的传承和创新是在颜山完成的。在山上,雷真人寄身茅庐,远离尘世,慈俭不争,悉心修练传道17载,身体力行他的混元道法,并努力加以发扬光大。他奉上天北极大帝为主神,用符录、斋醮之术,为人求籖之人祈福禳灾,为地方水旱祈风祷雨……在民间留下过不少解厄、求子、求寿之类“灵应”佳话乃至传奇。《历世真仙体道通鉴续篇》记载:“四方闻其道行卓异,及其门者日众。弟子数千人,分东南西蜀两派,首度卢、李二宗师及南康查泰宇。由是卢、李之道行于西蜀,泰宇之道行乎东南。混元之教大行于世。”道教混元派由此流传下来。混元派成为特有教派后,其主坛又遍及湖北的武当山及九宫山。随即盛行四川与东南。田裕民问那个当地人:“混元派”在当地可有发展?
答曰:“信徒众多。”可见,时至今日,这种“混元派”的影响还很大。
雷祖升天后,据称被上帝升为“玄都上相混元妙道普济真君雷神演教天尊”。随后,其弟子卢、李二师离开颜山,乡人改其庐为庵,将每年农历十一月初五定为雷祖生辰祀日。据说,每至此日寅时,便可看到一盏红灯自石梯山寺悬上夜空,经铜桥畈飘至颜山庵前消失。明成化元年(1465年),乡绅朱隆源捐献善款修建颜真观正殿三重及福、禄、寿三宫,砖木结构。此后颜真观历经兴废。至清末民初,颜山每年香客上千,广及汉口、九江、南昌、南京。如今的颜真观,是1985年后于废墟上重修的。1998年定为本县道教重点保护的唯一宫观。
参拜道观之后,田裕民仔细搜寻了宫观的历史遗存。观内尚存石雕“万福宫”一块,观外左侧地坎上一些雕刻的石础、石门,很多早已破残,被抛弃在那里,另外在放生池右侧,有一处石井,应是旧时遗物,其余均为现代建筑。星转斗移,人事沧桑,田裕民不禁唏嘘再三。
颜山,自雷祖辟为洞天福地,曾被冠以“颜子仙山”,以其辉煌令世人瞩目,众多名士前来参观进谒,并留下了不少诗文。明代文坛“后七子”之一吴国伦《晓登颜子山绝顶》:“凌晨蹑飞峦,海日射天表。三楚在其兹,丛山亦何小。襟袂生流云,岩丛息过鸟。何当遂巢居,勿为尘缘扰。”清代监察御史易俊的《颜山泉》:“泉流镇日未停声,漱玉跳珠石上行。半点尘红都不染,出山犹是在山清。”清代同治进士陈元鼎《颜山杂咏二首》(之一):“虎踞凌吴楚,东南一黛烟。鸟飞多在地,人到半依天。两岫如鸡斗,群山似蚁旋。此中堪枕石,何事误流年。”
田裕民兴致勃勃,大叫传说故事令人过瘾,大呼山色青翠,美景如画。
郑筱梅和袁洁如两位美女对什么颜山祖师,“混元派”毫无兴趣,显然只对美景有兴趣,郑筱梅没有言语,袁洁如故意打击道“不就是山奇水美,有什么好玩的,一大堆的稀奇古怪,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难得袁洁如和田裕民搭腔,她终于肯和田裕民说话了,说完话后,她将手放在额前,仿佛是有点不习惯这阳光,微微皱起了眉头……田裕民注意到她的鼻子弧线极好,又十分翘挺,从侧面看上去,丝丝汗毛,落入眼中,格外迷人。
一瞥之下,田裕民发现她的整个脸型极具古典美,是标准的瓜子脸,几乎完美的脸型再加上精致的五官,即使从侧面望去,也是无可挑剔的美人风姿,尤其是她长长的睫毛不停地眨动,令人目眩神迷。
比起郑筱梅的成熟妩媚,袁洁如的美,就如一件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精美玉器,美则美矣,却让人生不起亲近之感,犹如远远观望高高在上的天仙美女一般,清清冷冷,和所有人都有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
田裕民收回胡思乱想,难得和袁洁如有共同语言,就赶紧问道:“我是叫你洁如好,还是叫你袁妹妹?”
“随你便!”袁洁如扭过头来,眉眼如画的容颜如月光一般清冷,声音也飘渺得好象从天边传来,“你爱叫什么是你的自由,我回答不回答则是我的权利。”
田裕民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她想理你就理你,不想理你,你叫破喉咙也没用。算了,何必非要没事去招惹她,闲得慌!他转身朝山顶走去。抬头远望山谷中不停翻腾的云气,见阳光穿透云层,在苍茫的大地上形成一片片明明暗暗的云影,心情突然舒畅起来,忍不住张口吟出杜甫的一首诗:“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袁洁如正双眼迷离,仰望天空,听到田裕民念出这句诗,突然之间眼泪涌了出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说是容易做来难,真要登上了绝顶,虽然可以看到无限风光,看够了之后,还是一个人孤苦,高处不胜寒!”
田裕民心想,看不出来,她年纪不大,心思挺深,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可能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本来想问问,又想到她漠然的神情,摇了摇头,不想自讨没趣,还是没有开口。
袁洁如却主动来到他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眺望远山的云海。静默片刻,突然问道:“田裕民?你的名字挺大气,富裕一方人民,你做得到吗你?”
田裕民没想到袁洁如会问这么深刻的问题,只好挠挠头道:“我还没想,尽量吧……”
山中气候多变,一阵风吹过,刚刚还是丽曰当空,突然之间就不知从哪里涌来一片云彩,遮住了天空。恰好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袁洁如身上,于是田裕民就见到平生从未见过的奇观——他和袁洁如近在咫尺,袁洁如犹如熠熠生辉的仙女,全身笼罩在明丽的阳光之中,而他身在黑影之中,与她形成鲜明的对比,犹如白天和黑夜,诡异而绝美。
田裕民长出了一口气,故意叹道:“所谓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你我相距不过一米远,却一明一暗一天一地,象你这样的天生贵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普通百性的生活有多少艰难!所以才会开车横冲直撞,才会随便撞别人车,以为钱就可以解决一切——钱要是真能解决一切,你就会没有任何苦恼了,你现在没有苦恼吗?我看未必。”
袁洁如愣了愣,脸上又恢复清冷之色:“别想套我的话,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还有我就愿意开车横冲直撞,就是愿意把别人的车撞坏,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能拿我怎样?”她转身走出阳光,见到郑筱梅花过来了,她朝郑筱梅走去。
田裕民笑笑,说她是被娇纵宠坏的一代,她也有自己的原则,虽然得理不饶人,但不会无理取闹。说她办事有分寸,有时又任性而为,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田裕民拿着望远镜看着对面的山头,对面山水如画,他越看越熟悉,好像那儿就是泉山村,那儿有铁索桥,有新修的拦水大坝,还有老程头家的院子......他伸手朝郑筱梅他们叫嚷道:“快过来,你们看那儿是不是泉山村?”
郑筱梅接过田裕民手中的望远镜看了看,说道:“嗯,是有点像。”
“看,我也看看......”袁洁如也来了兴趣,看了一会儿,她说道:“没错,那儿就是我程三表叔家。”
田裕民陡然升腾起一个计划来,那就是从这儿修通一条通往泉山村的通山道路,到时候,将铁索桥,颜子仙山,泉山水库开发出来,形成一片大的旅游景点,不愁没有人来游玩。
坐下休息时,在他的提议下,田裕民和郑筱梅就这个计划展开了讨论。
爬了半天山路,三人其实都累得不行,可田裕民兴致勃勃地讨论这个话题,郑筱梅这个秘书只有跟着他的思路走,虽然她认为不现实,可谁让人家是县长,而她是他的秘书呢。
袁洁如可没有参予讨论,她才懒得操这闲心。拿着田裕民的望远镜,一心一意地看天上的云卷云舒......
听到田裕民一声:“回去啰!”她倒是听话地放下了望远镜跟着下山。
回去的时候,田裕民再也没有睡意,道路两边的景色越看越觉得熟悉。虽然眼前的山路甚至不能称为之路,坑坑洼洼不说,还到处堆着乱石,要不是袁洁如的路虎底盘够高,根本就无法通行,普通汽车绝对托底。看着宽不过四五米的山路蜿蜒在群山之间,山路之间人迹罕至,他暗自高兴,说不定,这条山路接通以后,两处景点连接起来,将会成为两地群众的重要福祉!
也就是说,他们找到了一条能让泉山村发展致富的康庄大道!车子刚下完山,田裕民又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喜,问道:“小郑,你认为这个方案可行吗?旅游开发能不能火?”
郑筱梅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被田裕民一问,她不得不慎重回答道:“田县长,这个方案我看能行,火不火我真不知道......”
郑筱梅被田裕民一个打岔,手中方向盘把握不稳,车子一晃,差点驶到了沟里,袁洁如不乐意了,嚷嚷道:“没看到人家正开车呀,问什么问?一个大男人,这么磨矶!”
说话不顶人几句就不能显示你的个性?田裕民暗中腹诽袁洁如几句,嘴上却说:“路虎性能不错,这点小沟应该没事吧。”
袁洁如话说完后,不再接茬。
田裕民一边寻思,一边测算根据现在山路的状况,如果施工拓宽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泉山村开发的同时,山路同时进行施工,这样,确定下来以后,将会成为一个绝佳的旅游景点!
下山的路上,田裕民还在嘴嚼着诗人的几句诗:“何当遂巢居,勿为尘缘扰”;“此中堪枕石,何事误流年”。想想,有些话说说可以,要做到恐怕很难很难,不仅需要信仰,需要毅力,更需要智慧,而雷真人做到了,田裕民心中不免又新添了几分敬仰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