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新开区管委会书记邓飞,一见李响,就喜笑颜开地连说几个“欢迎”,并且是笑得十分的快乐。
你道是为何?
只因他今天找到了一个比他更倒霉的人。
邓飞今年五十岁,按理,处级干部五十岁正当年,可是,他是船到码头车到站了,早早地结束了一辈子的政治生涯。
新开区,注定是一个失败的样板。
几年前,都时兴政绩工程,搞开发区。江都本就已经有了一个开发区,红红火火,可是,主要领导觉得不过瘾,就一时性起,又搞一个,叫新开发区。搞了几年,没一点喜色,特别是这里挨着一个臭名昭著的向阳机械厂,没几家企业愿意到这里投资建厂。加上上面也没正式批,所以,现在新开区还是半死不脱气的,挂起,随着时间渐渐久了,就更加没几个领导会关心这么一个单位。
从现在的发展趋势来看,这里即使再搞几十年,也是一个破落户而已,不可能有喜色。而一群倒霉鬼群居的新开区管委会,就只能是被晾在这里,死活没人管。
邓飞来此任职,也是他命中有此一劫。三年前,他四十七,任政府办的办公室主任,兼秘书长,也就是龙佩贤的前前任。那年他正在运作当副市长之职,前途一片光明,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从此掉入深渊。
那年广交会,曾巩带队,搞了几天之后,曾巩说,辛苦了,大家自由活动两天,有朋友的、有老乡的、有其他关系的,你们都想办法见见,引得几个亿资金回去,那就是大功一件。他的提议,大家都很高兴,有机会耍一耍、玩一玩了,深圳、东莞近在咫尺,花花世界花家姐,好玩的很,不玩玩枉做一回男人了。
邓飞脱离了大队伍,也没到太远的地方去玩,他邀了几个本地朋友,往洗浴室里一钻,享受去了。
俗话说,骑马没遇见亲家,骑牛遇见亲家了,广东这么大,邓飞偏偏遇见曾巩也在洗桑拿。遇见了就遇见了呗,你装作没看见不就得了么?邓飞自作多情,赶紧恭维句,市长您亲自洗桑拿呀。
曾巩也回了句,你也亲自洗桑拿?
这可好,碰破人家秘密,犯忌了。
邓飞一想,不行啊,赶紧解释,可人一着急,解释不仅是多余的了,反而越解释越乱套。他对曾巩说:“市长,我只是洗个净桑,没做别的什么。”邓飞这样解释。
曾巩恨不得扇他一个耳光,你洗净桑,我就小姐帮我洗?所以曾巩就说:“邓飞,用得着解释吗?你不洗净桑,难道还玩小姐不成?”曾巩堂堂正正,领导干部,当然只能够洗净桑,你邓飞想到哪去了?
邓飞知道,这次是倒大霉了。
回来不久,上级来定班子,邓飞的考察结果不错,曾巩和苏瑜也都极力推荐,可是,到最后呢,当选副市长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名不经传、貌不惊人的某局局长上去了,他邓飞,原地踏步踏。哎,就因为这么一件事,煮熟的鸭子偏偏就飞了。
谁叫你邓飞呢?怪你父亲去,给你取个不吉利的名字。
本来吧,不当副市长,也大不了多等一两年,等曾巩慢慢忘记了那仇恨,他还是有机会上的。可是,事情就这么巧,人在同一个地方第二次摔倒,那就怪不得谁了。那时,市里班子定下来了,邓飞原地不动,他心情不畅,一天,和几个朋友在深圳玩,鬼使神差,他又去洗桑拿,脱得溜光,围着一条浴巾,往左边走廊上走,没想到,面对面遇见一个人,谁?这次不是曾巩,而是苏瑜!
走廊右边去是净桑的区域,左边,那就不必多说,里面的小姐没数百,也有几十。现在苏瑜从那边出来,你还能解释是去洗净桑么?
倒霉!邓飞是哭也没眼泪了。苏瑜笑*地地安慰邓飞,放松放松,好,好,没想到还这么有缘啊。
回来不久,他就被安置在新开区,做了书记,一号人物,平级调动。
上任的那天,苏瑜和曾巩都找他谈话。
“老弟,重任在肩。过去几年,新开区的工作不怎么样,现在就指望你啦!”苏瑜和曾巩和他谈话时都是一个口吻,欣赏、信任。
今天,邓飞见李响来了,一想,自己虽然倒霉,至少有几点比李响强。一是级别李响降了,他没降。而是李响是副职,他是正职,这差别就很大,这么说来,他根本就不算是倒霉了。三是,李响副书记是虚,向阳机械厂的厂长才是实,这厂长,就是一兔子,丢进狼窝,连骨头都没得剩。
所以说,邓飞今天一见李响,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高兴!
新开区一群领导,都真心实意地欢迎李响的到来,绝对没有虚情假意的。
欢迎仪式很隆重,组织部的领导也来了----他是稍后才到的。一般来说,组织部领导,都不太愿意送干部来新开区报到,看着一群苦瓜皮样的苦脸,谁心里会舒服?李响似乎很体谅领导的苦衷,坚决地请求,不用领导送,自己去报到就是。徐根昌过意不去,最后,还是要二科的科长到了一下场。
欢迎会之后,就是吃饭。整个新开区管委会三十来好人马,副处以上干部九人,副科级以上干部十五个,其他八个人三个科员,五个临时工。
不能铺张,新开区管委会铺张不起,办公经费极为紧张,由于园区企业不景气,连化缘的地方都没有,所以,管委会从上至下都知道节约的道理。
宴请,所有人参加也只有三桌,就在食堂里吃。猪是自己养的、鸡也是自己养的,就连蔬菜也是自己种的。园区的土地有的是,办公大楼后面,围了一个大院子,一年四季,什么菜都种了。还有一个鱼塘,水面三四亩,够他们每天吃鱼,草鱼、青鱼、鲤鱼、鲢鱼,普通鱼种,这里面都有。
所以,欢迎宴会,寒碜,但丰盛。
今天是难得高兴地日子。
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其实也不是某个人的阴暗面,有对比才知道自己是幸福的嘛!
所以说,今天高兴是真高兴。
李响见大家对自己这么热情,也没考虑太多,反正,对你笑的人,你就应该对他笑。李响敬酒。
不过,李响很快发现,这个破单位,其实是有人才的,说得夸张点,这里可以说藏龙卧虎。光从喝酒这个方面讲,就大有人才。
书记估计有两斤的量,算得上是酒仙。当年在市政府里,危难时刻,他经常挺身而出,替领导喝过多少酒!黄世仁主任的酒量也不错,一斤以上。其他几个副职,都是酒精考验的老同志了,个个半斤八两以上。李响惊讶的是,就连科长副科长、科员,甚至临时工,都有不错的酒量。
三十二个人中,稀有物种有四个。李响老在想,怎么这里也有几个女性?并且都还长得不错。她们中有两个不喝酒,另外三个,酒一开喝,令李响想起水浒里面的孙二娘,那情形,杀个人,只怕稀松平常。
李响做梦也没想到,这里也有美女,竟然还是很美的美女。
杨小年,二十五岁,江城县城关镇人,清江大学毕业,从市团委调过来,担任人事科科长。
她为啥发配到这里?因为她得罪了某个人了呗。
女孩子,特别是漂亮的女孩,怎么也会得罪人呢?哈,很简单,就因为漂亮,所以才得罪人。杨小年在市团委工作四年,由于工作出色,由普通科员提拔到了正科。市委的某位领导,在团委视察,一见杨小年美貌,口水就流出来了。此君一贯喜欢对女同志动手动脚,杨小年漂亮,他忍不住对她动了手。他的手才按到杨小年结实的臀部,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当众发作,她被吓得大声尖叫。
得了!竟敢对领导如此不尊敬?竟敢不给领导情面?
当然,最后这位领导是明智地选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条理念,事后,人事调整时,大笔一挥,杨小年就到了新开区管委会,平级调动。
李响注意到了这个女孩,这女孩也注意了李响。自古美人爱少年,这个群体中,七老八十的人多,像李响这样年轻有为的人没有,杨小年自然多看了李响几眼。
麻烦了,杨小年这几眼引出一个人的仇恨来了,司法所的谭祥徽用剐人的眼神狠狠盯着李响看,心里蹦出几个字出来:“老子要让你死!你敢再多看杨小年一眼的话。”
他是钻石王老五。
杨小年不知不觉变成了剩女。谭祥徽恋着杨小年都快一年了,现在正在猛烈进攻。只是杨小年对他不来电,觉得这人太猥琐了,嫁给他,对杨家祖宗不住。
李响可不知道谭祥徽心中的毒誓,他喝了几杯酒之后,眼睛难免不老实起来,他觉得杨小年脸上那酒窝很甜。
就是这几眼,“老子要让你死”的仇恨,深深地在谭祥徽的心窝里扎下了根。所以,做人处处充满了风险,看别人几眼,都可能看出杀身之祸。
酒喝得差不多了。清江大曲不是很好的酒,喝多了,上头的。所以,十瓶清江大曲下肚之后,李响提议,书记、主任,我们是不是打住,等今后有机会我们再喝?
不行,肯定是不行!还来两瓶!邓飞坚定地表态。一号人物说的话,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今个儿太高兴了。“李响,你别躲,我书记没说撤,你们都别想撤。开!”
他这一声“开”,说着太有魄力了。
随着他这一声很酷的吆喝声,附和的“开”也是喊得震天响。
哪里都不缺乏拍马屁的人,即便是这个破单位,也到处可以听到马屁“啪啪”声。
又开了两瓶,分酒又是纠结了好一阵,才把这两瓶酒分得公平加效率,两者兼顾。
客套话讲了不少,还得讲,只要酒还得继续喝,客套话就得讲下去。
“书记,单敬!我李响来到您的麾下,请多关照。你随意,我干一大口。”李响来到邓飞身边敬他酒。
“说这话,屁!混日子好吧,我们谁不是在混日子?关照?怎么关照?有酒喝,喝酒!有脚洗,洗脚!”
邓飞虽没醉,但开始借酒发挥。他对苏瑜和曾巩是深仇大恨,平日里,他缄默三分,现在酒一下肚,酒精的作用让他胆子大了许多,说话就少了许多顾忌。
刚好,黄世仁也是苦大仇深的人,他的酒量本就比邓飞差,现在有了七八分的酒性,听邓飞这么一说,也是酒逢知己。
“是,书记说得太对了。你看,我们这里三十几号人马,谁不是倒霉鬼?李响,别怪我话说得直,你来以后,第一号倒霉鬼就非你莫属了。”黄世仁说完,笑了,指着李响笑,“你也太年轻了吧?你什么事得罪了曾巩啊!”
黄世仁才说完,突然邓飞哈哈大笑起来,说:“我们来排个坐次,三十二个人,三十六个好汉还少四个,把搞卫生的老王夫妇,守门的老牛加起,还少一个,今后会有的,我们先来排座次。”
玩不得,这是绝对玩不得。黄世仁突然怕起来。
“要得!”李响突然吆喝起来,“将来新开区一百零八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把江都闹一个天翻地覆!我赞成,我做先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