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秘密很多, 不是秘密的秘密更多,做了坏事肯定都要遮着掩着不能让人知道, 做了好事就算他自己无意让人知道,肯定会有人为了讨好他而去让该领情的人领这份情, 所以卫衍很快就从小内侍的嘴里知道了高大总管在昭仁殿里为他求情的事。
如果没有高大总管苦苦哀求,皇帝的火气肯定更大,卫衍前两天恐怕要吃更大的苦头,这份情他肯定是心领的,而且心领不够,还应该表示表示,所以他就打算要送点东西给高大总管还他这份人情。
正好家里有西边来的客人送了几块玉, 他就厚着脸皮从父亲那里讨了一块拿来送人。
“老奴不需要什么谢礼, 大人以后不要和陛下闹脾气,好好过日子就是给老奴最大的谢礼了。”高庸一想到这两位主每次闹别扭,都能闹得鸡飞狗跳,身边的人提心吊胆不必去说, 甚至连朝中都不得安宁就感到非常头痛。
他打心眼里希望卫衍从此以后能和皇帝好好相处下去, 不要动不动就这个不理人,那个发脾气,搞得大家都没有安生日子过,如此这般,才是对他最大的感谢。
“我哪有闹脾气?”被高大总管这么说,卫衍下意识地嘟哝着反驳。
皇帝不找他麻烦他就要谢天谢地了,他又没有吃熊心豹子胆, 怎么敢和皇帝去闹脾气?
“大人和陛下闹脾气的次数还少吗?”高庸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这个到现在都没有摆正心态的人,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不是老奴要多嘴,这些道理大人都懂。从大处说,陛下是君,大人是臣,让陛下保持心情愉快也是臣子的职责。陛下心情愉快则政事通畅,于国于民也是一件好事。从小处讲,陛下心情好大家都安生,大人能够安生,老奴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也能松口气。而且,陛下对大人到底怎么样,大人是真的不懂,还是一直在装傻?”
高大总管这话说得……难道他认为所有让皇帝不悦的事情都是他在闹脾气?果然是皇帝的心腹,完全站在皇帝那边考虑事情。对于高大总管如此明显的偏心行为,卫衍很是腹诽了一阵。
高大总管说的那些道理卫衍何尝不懂,但是有时候明明是皇帝没道理他根本就没错,为什么一定要他低头。如果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他自然会乖乖认错的。至于皇帝到底对他怎么样,他也知道皇帝现在对他比任何一个臣子都要好,就像他这次犯的错,若是别的人,怕不知道会被怎么样。但是,有时候他坚持的东西,和好不好没关系,那是原则性的问题。
“只要陛下以后好好的,我自然也会好好的。”只要皇帝以后不会再蛮不讲理,卫衍决定以后尽量不去做让皇帝生气的事情。
“大人不去做那些没头脑的事,陛下自然会好好的。”哪一次皇帝发脾气不是因为这个,不过看卫衍根本就没在意的样子,高庸知道自己又是白费口舌了。
罢了,反正不管这位主做了什么傻事,皇帝自然会替他去收拾的,就算做了没头脑的事惹恼了皇帝,从这次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皇帝最终还是舍不得把他怎么样,他何苦要去操那份心?
高庸决定以后少操点心,免得他的头发越掉越多,终于放过了卫衍不再继续隆
高大总管这边搞定了,齐远恒那里卫衍却搞不定。
卫衍圣旨在手,为红玉姑娘脱籍的事自然变得很简单,有着众人的帮忙,齐远恒的婚事也进行得很顺利,但是皇帝交代给他的另一件事,卫衍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在齐远恒面前开口。
皇帝表明了招揽的意思,但是齐远恒一向都没有入仕的意愿卫衍也是略知一二的,该怎么进行劝说就成了一件为难事,他愣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法来,以至于他这个这桩婚事里功劳最大的促成者在新人们拜完堂的那一夜就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想了一夜,卫衍依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就自暴自弃了,反正他根本做不来婉转的说客,决定直接找上门去,就这么实话实说了。反正他尽力就是,至于成不成乃天意,不是他可以扭转的。
“卫七,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齐远恒在新婚的第二天就被家人早早叫起来招待卫衍,只希望他是真的有事,否则他决定在这一个月内将卫衍列入不受欢迎的客人行列里面,不准他在这个月内登门。
他自以为见识够广了,依然想象不到世间还会有卫衍这么不识趣的月老,刚牵完红线就在新婚第二天上门来捣乱。
“齐兄,事情是这样的……”卫衍这样了半天始终这样不出来具体的东西,主要是事到临头他又开始犹豫,以他和齐远恒的交情,在明知道他并无此等志向的情况下开口,好像有点挟恩为难的嫌疑。
卫衍在那里吞吞吐吐说不清楚,齐远恒只能自己猜测他的来意。聪明人和笨蛋的区别就是聪明人不需要笨蛋细说,光从他的表情就把他要说的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如此,齐远恒还在想那位这次怎么会这么好心,这么爽快就玉成此事,原来存着这样的目的。
“卫七,大恩不言谢,你我之间就不说这个谢字了。”齐远恒赶在卫衍把话说出口之前截住他的话头,开玩笑,若真让卫衍把话说出了口,以他们之间的交情,他很难拒绝的,那位大概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选了卫衍来做这说客,“至于你家皇帝的这份恩情,你回去替我谢一声,告诉他如此厚爱我齐某人自然会有回报,请他稍安勿躁,静待佳音。”
“啊?”听了这话,卫衍傻了眼,他不知道齐远恒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还没细问,齐远恒已经端茶送客了。他终于想起来齐远恒正在新婚之中,他这么早来打扰好像很不妥当,只好先告辞了。
回过头去,皇帝听了他的汇报,不过念叨了一句“朕倒要看看他准备如何回报朕”,就按下了此事不再提起,没人再问他这事,卫衍只当这事到此结束了。
过了两天,他又被沈大统领拎回去忙秋狩的事情,这事更是很快就到了脑后。
天熙二年的秋狩是在十月十六举行的,到十月十八结束,共计三日。这届秋狩,有几个人在众人面前皇帝跟前很出风头,卫衍就是其中之一。凭着精湛的骑术,还算凑合的箭法以及绝对算得上顶好的运气,卫衍愣是盖过了众人,拔得了此次围猎的头筹。
他这么风光,有人高兴,有人就不高兴。
比如有几位板正的老臣,就忍不住对此事嘀咕了几句,说他怎么这么不懂事连皇帝的风头都敢盖过去,不过话刚出口就被旁边交好的同僚急急掩了嘴。
皇帝自己都不在意,看到卫衍拔得了头筹,很是高兴地喊赏,既然这样,旁人又何须多嘴?
再说近卫营的这些近臣,仗着皇帝宠爱,每每将内外有别挂在嘴边,向来跋扈得很。若被有心人听到,在那位耳边多嘴几句,得罪了这等近臣宠臣,什么时候被人下绊子都无人知晓。
反正皇帝在那里发话了,众人跟着喝彩恭喜就是,管那么多做什么?
有着这种想法的朝臣众多,所以这围猎结束后的庆功宴气氛热烈非常,众人都借着恭喜之名来向卫衍敬酒,卫衍饶是酒量尚可,也撑不住了。
他用眼神向皇帝求救,偏偏皇帝坐在首座,笑而不语,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灌他的酒,始终不肯发话阻止。
纵使卫衍有千杯不醉的酒量,都经不起这么喝,更何况他还没有,被众人这么一灌,才酒过三巡,他就被人扶了下去。
卫衍被扶下去没多久,景帝借口他在场大家无法随意,也退席了。
“热……”
景帝刚走到安寝处的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人在发出低低的轻吟声。
听到卫衍的声音,他的神色动了动,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步,进了内殿,就看到卫衍正躺在榻上,旁边的宫女内侍着了热水,在为他擦洗手脚。
“醒酒汤喂过了?”景帝走过去,坐在榻边,用手背探了探卫衍的额头。虽然他刚才纵容众人灌卫衍的酒,现在却有些舍不得他如此难受。
卫衍被他一碰,抖了一下,很快就抓住了他的手,大概觉得他的手背凉凉的很舒服,他抓住了就不肯松开了。
“喂过了,陛下。”众人都知道皇帝此时的心思,伺候好就齐齐退了出去。
“既然觉得热,朕帮你把衣服脱了好不好?”见人都下去了,景帝自然开始逗弄卫衍。这是今晚他眼睁睁看人灌醉卫衍的真正目的。
“嗯。”卫衍昏昏沉沉地应了一声,由着皇帝剥了他的衣服。他热得难受,皇帝的衣服上面凉凉的,蹭着很舒服,他自动凑了上去,抱着他不肯放了。
“这么急不可耐?那朕就不客气了。”
他听到皇帝的笑声,很远,又很近,仿佛就在耳边,又好像是在遥远的天边。迷迷糊糊之中他知道皇帝接下来要干嘛,却没有半分抗拒,反而嫌皇帝磨磨蹭蹭的动作太慢,开始很不耐烦地扯着皇帝身上的衣服。
“卫衍,你这家伙……”他听到皇帝的吸气声,然后皇帝低下头开始吻他。那是热情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亲吻,充满了霸道的占有欲以及满满的爱怜,两种相反的感情却奇妙地糅合在一起,没有一丝突兀的感觉。
卫衍的脑袋似乎清醒着,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热烈地回应,但是身体却仿佛有着自己意志似的脱离了脑袋的控制,完全遵循着本能,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一夜,极尽荒唐之能事,以至于卫衍在第二天醒来后,面对皇帝陛下心满意足笑意吟吟的表情时很是无地自容,硬是让自己装出了酒后失忆的模样,不肯承认自己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反正,他绝对不认识昨晚那个缠着皇帝不停索要的人。
因有些恼羞成怒,卫衍在十月十九那日午后回到京城,没有去皇宫,而是回了自己的家里。
晚膳的时候,他莫名打了个碗,一整晚都有些心神不宁,待到安寝的时候,宫中来了人。
来的人不是小内侍,而是高大总管的大徒弟福吉,他的神情中似乎有些慌乱。这种时候,见到这样的他,卫衍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惊讶,还是按照他的意思遣退了下人。
等到没人后他却直直跪了下去,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奴婢求大人赶紧进宫去劝劝陛下。皇长子殁了,陛下伤心过度,将自己关了起来,连晚膳都没用,谁都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