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宫春樹这一天都是浑浑噩噩的,会议上数据出错,下午被客户投诉……临近下班,他整个人趴在办公桌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点点昏暗…恐惧的感觉,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头顶。
他无法分辨昨天的一切,上司是没有必要说谎的……更要紧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嘴唇破了。午饭、下午茶、甚至是水,都会让他想起这种轻微却无时无刻不在的疼痛感。
真的,这种疼痛感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一之宫春樹将手掌按在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想起了那种心脏被捏住的感觉。
“一之宫,你怎么了?”
“文……文总。”
“你今天的表现非常令人失望,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不要勉强,身体管理也是员工必须做好的一件事。”
“很……很抱歉,文总。”
“没事,下班早点走吧,我批你的假。”
一之宫春樹茫然的站着,被几个同事围住。
“不得了啊,这个女人居然会批你的假,可以啊!”
“难怪今天没太阳,太反常了……你居然没被开除,这不符合常理啊。”
“得了你们,别扯了。一之宫你没事吧,不行你就回去,剩下的我们几个帮你。”
“额……嗯,那,麻烦大家了。”
“小事,走你的吧。”
一之宫春樹回到家,觉得很累很累,脱下外套就睡在了沙发上。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六点四十五分了。他起来洗漱,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对着镜子喊了一声加油。
因为工作进度落后,一之宫春樹不得不再次加班。虽然他很排斥,但不能总让同事替他完成工作。七点半,他给自己点了一份铁板牛肉炒饭。门铃响起的时候,来的不是外卖小哥,而是……
“文总?”
“我今天有些事要处理,在电梯里遇上了你的外卖,顺手就给你拿进来了。”
“谢谢,麻烦您了。”
“嗯,你先吃。”
这顿饭,一之宫春樹吃的有些食不知味。
文总一直坐在他的身边……她没有穿那种严肃刻板的职业套装,而是一件黑色连帽的长袖裙子,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短款牛仔外套。露出的小腿没穿丝袜,似乎是光脚套着一双板鞋。
头发放下来,上半部分扎了一个丸子头,带着一顶黑色棒球帽。
一之宫春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上司,不免,多看了几眼。
“我……好看吗?”
“嗯……哦,不是,我……不不不,好看的。”
“你真有趣。”
“……”
上司脱下牛仔外套,似乎是觉得热,解开了两粒纽扣。她靠在桌角上,优雅的支着下巴。她的腿,在办公桌底下……不时的晃动着,偶尔摩擦到一之宫春樹的西裤。
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大概是教科书上没有教
导过的。一之宫春樹一口口往嘴里塞着炒饭,嚼都没嚼几下就吞下去,然后……噎住了。原本炒饭套餐里有一瓶可乐,但他并不喜欢碳酸,就换成了柠檬茶。
但是,利乐包装的柠檬茶……没有吸管。明明有胶水的痕迹,但……吸管却没在上面。
一之宫春樹被噎得脸通红,连拿剪刀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这时,一双白嫩的手轻轻蹭过他的手,拿走了柠檬茶。棕红色的茶水从剪开的缺口里流淌出来,落到那涂着红色唇膏的嘴里。然后,就那么一口……渡了过来。
柠檬茶混杂着淡淡的唇膏气味,变得……非常甜。
一之宫春樹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咽了下去。这口柠檬茶,比那一口噎在喉咙里的饭还要命。他现在不知道脸上的热,是因为被噎住的窒息,还是因为文总淡淡的唇膏味。
“你……第一次?”
一之宫春樹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
“因…因为……是文……”
话没说出口,就被葱白的玉指堵住了后续。
“叫我雅淳。”
突如其来的这一切让一之宫春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上司坐在他腿上,喂他吃完了一整盒炒饭,才勉强找到了脑子。
“文…”
“咳!”
“雅……雅淳小姐,我们这样……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就当……就当是我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说话。”
“嗯……那,好吧。”
文总是个很要强的女人,从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柔弱和无助。一之宫春樹是个很传统的男人,虽然觉得这样不妥当,但……也无法拒绝自己心里的保护欲。文总其实很美,是就看不厌的美。她坐在那里,有一种东方女性典雅温和的气质。
就像是一种古韵,一种江南水乡的灵秀。
耳边的碎发有几分俏皮,显得脖子修长白净,再往下的地方一之宫春樹就不敢看了。对于他来说,文总是个高不可攀的女人,所以现在的一切显得十分梦幻而令人兴奋。
一之宫春樹的视线,略微放肆起来,看向那脱出板鞋的脚。这是一双经常穿着高跟鞋的脚,有着属于女性的柔嫩和细腻。脚趾圆润,脚背的皮肤也是雪白的。红色的指甲油,妖艳却不艳俗…
红色的指甲油…一之宫春樹浑身一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一些画面。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些有的没的,转头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
也许是因为美人在怀,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一之宫春樹今天加班的工作效率非常高。用了一个半小时,完成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的工作量。他很想大大的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些重。
一回头,是文总趴在他的手臂上,睡着了。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睡颜,像是个孩子一样纯真。一时间,他甚至不敢动,害怕将这样的美景打破。如果,就这样抱得美人归,人生就真的圆满了。虽然公司有规定,员工之间不能谈
恋爱。
但……以一之宫春樹的能力,换一家公司也可以做得不错。过几天五一,就带着文总去见见父亲母亲…
正想着,关机后的屏幕又亮了起来。黑色的屏幕中,白色的雪花是那么的熟悉。这次,画面中出现的……是文总的脸。一张,妖媚至极的脸。唇色跟血一样,白森森的牙齿……还有那双,纯白的眼睛……
他看见了那双手,那双涂满了红色指甲油,惨白的、带着死亡而来的手……
下一刻,一之宫春樹来不及呼喊,只觉得气血翻涌一口血喷在了屏幕上。而屏幕中,他的背后……那颗还在跳动,滴落着血液的心脏已经被摘了出来。
一之宫春樹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文总狰狞的脸……
千灯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而这个女人,却是个非常麻烦的东西。这是修炼千年的妖,是唯一跨越两道的异类。原先是个人,是个惨死于战争的女子。不知为何,得了妖气,成了一只食人心修炼的妖。
也是唯一一只,食心妖鬼。
杀她,可说是为了天下苍生。跨人、妖两道存活至今,死在她手上的不计其数。可不杀,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任何东西,只要存在就是有理。既然天地间生出了她这般的,必然是有些道理的。
“怎么?是来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
文雅淳捏着心脏,用长长的舌头卷住,一口吞了下去。鲜美的肉汁裹着血水,带着轻微的颤动滑进食管。这样的感觉,简直让她欲罢不能。心,才是最美味的东西。因为里面有灵,有魂,还有一个人所有的爱恨嗔痴。
“偶尔你也该优雅些,这一地鲜血飞溅的……不美观。”
“小事。”
随着这个女人的一个响指,一切都变了模样。血不见了,一之宫春樹背后的大窟窿也不见了……这个人就像是睡熟了,脸上还挂着一丝甜甜的笑,只是没了声息。文雅淳露出原本的容貌,红色的爪子轻轻钩了千灯的下巴。如蛇一般细长的舌头,舔着自己还滴着血水的唇。
“猝死,怎么样?”
“随你。”
“我每次杀人,你便来看着瞧着,这难不成是什么有趣的事?”
“昨日我出手救了他一命,却不成想还是拦不住他牡丹花下死。”
“你拦不住的,这便是命数。”
“如同当年他换你一世安康?”
文雅淳面露凶相,指甲暴涨,直直的刺到了千灯的胸前。她眼神里满是怨毒,口中有利齿横生。眼角处蔓延出了蛇鳞,绵延至脖子。
“你若是多嘴,我就一把抓出你的心……那颗跳动的、存活千年的心……一口下去,定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若是想,又何必等到如今。”
文雅淳的指甲已划开衣衫,刺入了千灯的胸膛。
只要一下,那跳动滚烫的心就会破体而出。
可她不能…她的命与这六道交换所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她想活下去,就不能伤了这个男人。即便……活得如此苦痛、怨恨,她也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