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私心,所以这个世界没有完全的好人,也没有完全的坏人。
有的,只是犯错的人。
这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发生在苗疆,两个痴情女子之前的故事。
苗疆,是指中国西南部的地方,包括云南、四川、贵州、湖南、重庆、广西等各省市部分 。而人们口中常说的湘西,有三个概念,一个是地理位置上的概念,指的是湖南的西部,沅水澧水流域,包括了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怀化市、张家界市、常德市。
而在古代,被称作苗疆,是苗族等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
云瑶就出身在苗寨,是老寨主金水的女儿。
从小到大,她就是寨主的掌上明珠,要什么有什么。她的阿爸,是最好的阿爸。能上山打野猪,也认得许多字。
阿妈是寨子里最美的金花姑娘,绣的一手好花。阿妈也是寨子里厨艺最好的,谁也比不过。
虽说他们是苗寨的,却不是做杀人放火买卖的。
阿妈是寨子里的蛊女,是下蛊、降头的一把好手。寨子里出类拔萃的人很多,可要说最好的,那还得是阿妈。
“云瑶,蛊不是邪术,蛊虫有好有坏。用好了,就是医人顽疾的灵丹妙药。用不好,就是害人害己的邪术。你听好,以后绝不能用蛊害人,知道吗?”
“知道啦。”
云瑶只是敷衍,她可不是什么软面团子,要是有人欺负到她头上,可就等着挨收拾吧。
因为她阿爸和阿妈,寨子里大大小小都对她很是包容。也就养成了她有些刁蛮不讲理的性子,好在苗寨地处偏僻,也没什么外头人。
云瑶就这么被捧着长到十六岁。
在苗寨十六岁的女孩就是成人,要对歌选婿。
可云瑶心高气傲,寨子里的都看不上。为这事,她阿爹动了大怒。
“你凭什么瞧不上人家,外头如今兵荒马乱,你还要往外跑?你是要气死我!”
“哎呀,阿爸,我听寨子里收草药的阿公说了。外头已经太平了,现在是大清朝了。你就放心吧,论蛊,寨子里除了阿妈谁比我厉害。哎呀,阿爸你就让我去外头开开眼吧。”
“你个丫头,都怪我平时宠坏你。不准,说什么我也不准你出去!”
“哎呀!阿爸!!”
可这老寨主到底还是心疼闺女,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才演了一次,就舍不得,松口了。
临走时,老寨主还生着闷气,只有她阿妈来送。
“你这丫头娇纵惯了,外头不比寨子里,谁都让着你。也怪我和你阿爸,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你出去外头,自己多加小心。可不能逞强好胜,金银细软得小心些,要是遇上什么别自己扛着啊……阿爸阿妈在这儿等你啊…”
“哎呀,阿妈你不要哭。我就是出去见见世面,又不是去什么虎狼窝。等着你闺女得个如意郎君,就回来。”
云瑶走的时候,她阿爸躲在马后头。这个一向刚强的大老爷们,哭哭啼啼见不得人。
云瑶心里一酸,还是咬咬牙走出了苗寨。
她就像是出了鸟笼的金丝雀,看什么都新鲜。山路走了大半日,总算有人烟了。
云瑶进了一座小村子,若知道后头的爱恨纠葛,她便不会停留。
云瑶从
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做过什么重活累活。除了做个巫医,她什么也不会。
这小村子不大,人却不少。
只是她出来的不是时候,正闹饥荒。村里头粮少,又碰上半个月没雨。谁也不愿再留个外人,多一张嘴。
后来,村头的一个穷书生留下了她。
“我这儿也没什么吃的,每天一口稀饭,几口酱菜。你要是不嫌弃,就住边上的屋子。”
“不……不嫌弃。”
“那好,我叫月辰楼。”
“我叫金云瑶。”
一眼,便是一生。
云瑶也不知道这个天天孔孟之道的傻小子什么好,可就是喜欢。
原本,这书生不愿留她,说什么孤男寡女有伤大雅。可后来见她无处可去,也就动了善心。
书生好心,生的也好,只是有些迂腐。
“金小姐……你…你快把衣裳放下!”
“啊?”
“放下!”
“不是,你这衣裳放好几天了,我想着天气还好,就一起拿河边洗了。”
“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云瑶不懂,这怎么就不成体统了。收拾床铺不成,洗衣裳不成,连饭都不在一桌吃。
这阿爸阿妈不是这么过日子的呀……
后来,村里起了风言风语。
云瑶倒是没心没肺,全当笑话听。可月辰楼就苦大仇深,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圣贤。
俩人住一处,面都快见不上了。
后来月辰楼病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个多月不见好,愣是烧得说胡话。
云瑶顾不上那么多,给这书生宽衣,用蛊救下了他的小命。结果月辰楼醒后,差点……没去跳河。
“你……你你你,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
“你个书呆,这是为救你性命!天天孔孟之道挂嘴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怎么不说!?”
“我……”
“你什么你,我一个没出阁的姑娘都没说什么,你个大男人倒要死要活的!”
“就是,这姑娘一个多月废寝忘食,辰楼你得感恩知礼。”
“村长?!”
村长是个七十来岁的老爷子,有些驼背,白胡子在地上拖来拖去,笑的时候像个弥勒佛。
“辰楼啊,这姑娘我瞧着挺好。我卖一回老,说起来我是你叔公,你爹娘走得早,也没人给你定亲。我做回主,替你选亲。”
月辰楼脸通红,连耳朵尖也红透了,低头做了个揖。
“全听叔公的。”
“姑娘,你可愿意啊?”
云瑶心都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真想大喊一千一万个愿意。可她还记着阿妈说的,嫁人是大事,得回去好好商议。
“我……这事出突然,还望老人家允我回苗寨禀告我阿爸阿妈。”
“你苗寨的?你姓金?”
“是,我叫金云瑶。”
“好好好,是老金的女儿,我这媒做得对啊!”
原来月辰楼的爹曾去过苗寨,是为求医。当时身染重病,已别无他法。便听闻苗寨巫医,算死马当活马医。不想,巫医
医术高绝,救治后竟不取分文。
那位巫医便是云瑶的阿妈。
只可惜阿妈当时已嫁给寨主,否则,倒又是一段佳话。
也就是这般,月辰楼出世之时,两家曾许下娃娃亲。
云瑶一呆,原来阿妈说的娃娃亲,就是月辰楼。
早知道月辰楼是这般,她还跑什么……
临走前,她有心吓唬这书呆。
“你且听着,我是苗女,又懂蛊术。早就给你下了蛊,你若是负我,可小心你肠穿肚烂!”
“断不会。”
见那书呆吓得直哆嗦,云瑶就有些好笑。
“你,好好等,等我跟阿爸阿妈说好,便……便来找你。”
“此去,且务必小心。”
“好。”
既一切说开,两家本有渊源也不怕阿妈阿爸不同意,云瑶也就放心收拾了一番回苗寨去了。
可这一走,却回不来了。
战火起,天下大乱。云瑶虽心系月辰楼,却也被一伙流匪堵得出不去。阿爸阿妈为了族人,不得已以蛊毒将流匪杀退。
可也为此,二人丢了性命。
云瑶永远记得,阿妈临死前的模样。
比鬼,更恐怖。
“云瑶……你看见了…阿妈的样子,吓着你了…是吧…”
“不,阿妈永远是最美的,阿妈是金花姑娘呢……”
“傻瓜,阿妈都这个年纪了…你阿爸走了,阿妈不想他一个人走…听说黄泉冷,阿妈得去陪他。你听好了……绝不能,用蛊害人,不论……为了谁,知道吗?”
“可是,阿妈是为了……”
“你不可以,知道吗?你是阿妈……是唯一的女儿……你要活着,好好活着……只可惜…阿妈看不见你的红盖头了…阿妈多……多想再给你梳一次头…”
“阿妈,你等着,我去拿梳子……”
等云瑶回来,阿妈已经走了。
她将寨子交给一个可信的人,带着阿妈阿爸的灰,下山去寻月辰楼。
可村,已成了荒村,一切都烧没了。
月辰楼……生死不知。
云瑶在荒村一等就是数日,冥冥中自有安排。
“你是……云瑶?”
“你是……”
“我是村长家的,你怎么在这儿?”
“我阿妈阿爸没了,我来找辰楼……大婶,你知道辰楼在哪儿嘛?”
这大婶是村长家的大儿媳,月辰楼的去处倒是清楚,只是……
“大婶,你告诉我,我求你了。”
“好姑娘,不是大婶有心瞒你……只是…只是辰楼他……哎,你还是忘了他吧,就当……就当他死了。”
“等……等等,大婶,辰楼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大婶求你了,我求求你!”
“哎……他,他成亲了。”
成亲……
云瑶如五雷轰顶,她瘫坐在地上,直到日落西山、夜风吹雨,腿麻了才起来。
她要去找他,找月辰楼……
月辰楼定是不得已,定是有苦衷。
她必要见一见月辰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