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谁会看见这封信,如果是剑门的弟子,我希望你放回去,因为我要讲的东西,和剑门有关。”
“我叫黄如风,知道的都叫我一声黄老。我在守剑阁待了大半辈子,我将半生都交给了剑门。如果你听过这个名字,应该也知道曾经江湖上有一个名号叫万剑飞来黄老仙。我与风月寒霜萧矜玉,还有她夫君揽月风剑楚夊人,我们三人是至交好友。”
念及此处,楚鹤离兴中一惊。关于自己父亲的信息,萧矜玉从未给他讲过。或者说,自从楚鹤离有记忆以来,父亲这个词,几乎就没在他的人生里出现过。程清霜靠在楚鹤离身上,见到此处,心里也在思考。楚鹤离回过神来,继续看下去。
“二十年前,矜玉获得了试剑,一时间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我自小由剑门抚养长大,门内长老希望能通过我拿到试剑。可是自从知道试剑的消息后,矜玉一直在王城中,前君赵则,当今君上赵傒,都对她青睐有加。”
“我尝试与矜玉见面,矜玉严词拒绝了我,而我也因为没有拿回试剑,反而帮助矜玉,被门内长老关在守剑阁。我之所以做了守剑阁的守剑人,这是很重要的原因。”
“那个时候,楚夊人还不是矜玉的夫君。楚夊人是玉垒山庄庄主楚狂人的族弟,楚狂人又是萧矜玉的义兄。楚狂人让楚夊人也去追杀萧矜玉,拿到试剑。”
“楚夊人在王城里遇见了萧矜玉,楚夊人也像我一样,帮助了矜玉。后来,两个人在赵则的主持下,进行了婚礼。楚夊人这一下直接叛出玉垒山庄,护着矜玉,也护着矜玉的试剑。”
“赵则迫于压力,无法继续以秦国的力量保护矜玉,于是矜玉一个人带着试剑出走咸阳城,而楚夊人,也下落不明。”
“天启四年的时候,萧矜玉在偃师城被围攻,我听说后,伤了门中长老,强行下山。赶去的时候,却看见楚夊人一个人收拿试剑,将矜玉护在身后,对抗着三派九门。我当时没有出面帮他们,我看着楚夊人受了伤,看着矜玉带着他逃跑。”
“后来几年里,矜玉和楚夊人都没有消息了。而我也因为打伤门中长老,被完全限制在守剑阁里。等再有消息的时候,只听到矜玉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在江宁城。那个孩子好像才四岁,应该是她和楚夊人的孩子。据说楚夊人当初救矜玉的时候,被打成重伤,没有多久就去世了。”
“萧矜玉一个人带着孩子护着试剑,而赵则又传来消息,说萧矜玉回到王城,会受到保护。然后就发生了秦淮河五国围困萧矜玉的情况,后来萧矜玉葬剑秦淮,又不知所踪了,只留下自己的孩子。我听说这孩子手里就拿着试剑,被楚狂人给接回了锦州城玉垒山。”
“我一直想找到这个孩子,我也一直想找到矜玉。前不久,公输盛得到消息说玉垒山庄可能遭到灭门之祸,我就很担心,于是将试剑在玉垒山庄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公输盈就带着那孩子来了剑门。”
“公输盛和公输盈,脑海里只有如何壮大天下剑门,丝毫不关心他人的死活。我察觉到他们与火烧玉垒山庄的朝歌有关系,但不敢确定。公输盈曾问过我什么是朝歌,而他们两兄妹也不止一次对我说,不是为了试剑。公输盈是那孩子的师叔,她说她会保护好他。”
“前一阵,我发现公输盛和公输盈,在和朝歌有来往。我越发觉得不能将那孩子和试剑交给他们。而此时,他们以那孩子为由,让我不得不出守剑阁,前去江宁,寻那半柄试剑。”
“看到这封信的人,不知道我能不能相信你。你既然能进来守剑阁,我应该相信你的为人。如果你看到了,请你一定要告诉那孩子,不要相信周围的任何人,越是对他好的人,越有目的。”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江宁的路上了。如果不久后,你知道了我已经被杀的消息,说明朝歌的人迫不及待的对我动手了。”
“请相信我,公输盈和公输盛,正赌上整个天下剑门的气运,去做有违纲常的事情。做成,九州倾覆,做不成,剑门倾覆。”
“黄某恳求你,为了剑门将来,为了剑门历代门主的心血不毁于一旦,阻止公输盛和公输盈两人。”
楚鹤离一直读下来,越读越觉得奇怪,越读越觉得震惊。程清霜站在他身边,良久没有说话。
放下信纸,楚鹤离道:“师姐,你怎么看?”一遇到问题,楚鹤离首先想到问程清霜。
程清霜摇摇头,说道:“如果真是黄如风所言,一切好似说得通,又好似说不通。”
楚鹤离点点头,将信纸折起来,收入怀中,缓缓道:“如果舅舅也对试剑有兴趣,那年接我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抢走。但我回到玉垒山庄后,舅舅特地嘱咐我将试剑放在放鹤亭下。放鹤亭背后就是悬崖,但崖间有一个石室,试剑一直放在那里面。而且师叔每年都会来玉垒山庄,她不应该不知道试剑的事情。”程清霜点点头,赞同楚鹤离的说法。
楚鹤离转过身,继续道:“而且按照黄如风这么说,我母亲还活着。”
“恩?”程清霜有些疑惑,问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楚鹤离对着程清霜笑了笑,向着楼上走去,程清霜见此跟在他身后。楚鹤离一边走,一边说道:“当年五国围困我母亲,母亲将试剑折为两半,其中一半同围困我母亲的那几人的佩剑一起沉入秦淮河。后来我母亲带我离开了秦淮艳,在城外的破庙里,母亲受了伤,每日还要偷偷摸摸地去城里换药,后来她几乎站也站不了,每日咳嗽。有一天早晨我起来时,母亲就不见了。”
程清霜低着头,右手摸着下巴,道:“所以你其实也不清楚你母亲到底还……”
“恩,如果黄如风说的是真的,那我母亲只是下落不明,就有活着的希望。”楚鹤离低声说道,“我不敢去相信黄如风其他的话,但我想去相信我母亲就是下落不明。”
程清霜和楚鹤离一起来到了三楼,楚鹤离盘坐在地上,给两人倒好茶。程清霜道:“无论如何,我们留个心眼就是了。”楚鹤离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当初在玉垒山,楚鹤离看见程清霜剑指楚狂人,看见玉垒山庄被烧的一片狼藉,也是程清霜派了胖瘦恶人来追自己。黄如风说公输盈和公输盛和朝歌有关系,而恰巧,程清霜就是朝歌的。当初程清霜为什么要带人火烧玉垒山庄,楚鹤离不知道,也不敢问。
楚鹤离与程清霜三年未见,楚鹤离其实很喜欢两人现在这种相处的感觉,如果有的事情问出来了,一定会发生变化。程清霜与楚鹤离都陷入沉默中。
茶凉了,程清霜道:“你不是来守剑阁看书的吗,怎么不看,呆坐在这里干嘛!”
楚鹤离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点点头,站起身,又准备向着楼下跑去。程清霜转头目视着楚鹤离下楼,笑了笑,站起身来,站在床边,看着云海。
程清霜想起来自己上次派人去查秦字的楼主,毫无消息的结果。朝歌十二楼,很多年前一直分散,只有到现在,才有些团结的意思,但其中秦字的楼主,从未来过成京,没有和其他楼的任何人见过。程清霜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得不到验证。
程清霜坐会桌边,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了写,然后又来到床边,吹了一声口哨,一直鸽子飞来。程清霜将纸卷起来,绑在鸽子腿上,伸手将鸽子放飞。程清霜又坐回去,低着头,一个人思考着。
……
一处阁楼里。
青雀坐在木桌边,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门吱呀的开了,李晋奴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李晋奴坐了下来,问道。
“被程清霜给搅和了。”青雀嘻嘻笑道,“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想的,无论程清霜怎么阻挠我们,他都不惩罚她。”
“谁让她是程清霜呢。”李晋奴皱眉道,“那韩衣呢?”
“这就不知道了,我自己都跑不及,我还管他吗?”青雀呷了一口茶,继续道,“我派人去找了,还活着,真是命大。”
“这人留着,以后有用。”李晋奴吩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青雀不耐烦的挥挥手,“这次回来,我就不急着走了,先在江宁城里玩一玩。”
李晋奴站起身,说道:“玩可以,不要惹事。徐从茂回来了,这人不好对付。”
青雀撇撇嘴,道:“徐从茂再怎么了厉害,不还是没做成南楚国的国君吗?”
“话是这么说。”李晋奴道,“但徐从茂在南楚国一天,南楚国就一日乱不了。”
“那是你们方法不对。”青雀笑道,“你妖学着去挑拨徐从茂和徐丛嘉的关系懂吗!”
李晋奴一拂袖,没有理会青雀的胡话,走出房间。青雀见房门被关上,眼神瞬间变得凶狠,盯着李晋奴放在桌上的茶杯。青雀拿起茶杯,仔细把玩一番,随即猛地掷在地上,茶杯应声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