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载被崔璟这么一喝,惊了一下,随即看着崔璟道:“你是何人,怎么这么不懂礼数?”
崔璟呸了一声,怒道:“你和我讲礼数?我青岩乃天下风雅之地,你和青岩大弟子讲礼数?”
沈季载露出微笑,施礼道:“原来是那庶出的崔公子,失敬失敬。”崔璟脸一黑,立马准备上台和沈季载一较高下。楚鹤离在一旁拉着他,让他冷静。
“怎么?”沈季载看崔璟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由得虚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崔璟道,“崔公子对本公子说的话有什么意见?”
“当然有!”崔璟站定身子,甩开楚鹤离的手,上前一步,瞪着沈季载。
“那崔公子有何高见啊?”沈季载一副不想搭理的表情,懒懒散散的坐在地上,丝毫不在意形象,两腿盘开似箕状,摆明了看不起崔璟。
“在下问沈公子,什么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崔璟一步跃上高台,留下楚鹤离几人站在下方。
沈季载嗤笑一声,道:“做君主的要像君的样子,做臣子的要像臣的样子,做父亲的要像父亲的样子,做儿子的要像儿子的样子。这便是君臣父子的解释。”
沈季载双手撑地,望着走上前来的崔璟,继续道:“所谓君臣父子,便是各司其职。如此,百姓该如何就如何,该耕种的耕种,该当奴隶的当奴隶,贵族该掌权的掌权,对待他们的奴隶佃户,该打的就要打。”
“荒谬至极!”崔璟一挥衣袖,怒道。
“说我荒谬,想来崔公子也是同苏院长那般,因为出身不好,而对天下百姓心存那微弱的善心了?”沈季载继续道,“就像我说的,为什么永远受苦受难的都是那些平头百姓,是因为他们应该。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了命运,他们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
“对,就像崔公子你一样。”沈季载看着崔璟笑道,“崔璟你,无论如何,也继承不了你们晋中崔氏的家业,你无论如何,都会活在别人的冷眼中。因为你的母亲,只是崔家家主的一个侍女,你只是个意外,你永远都做不了大事,你一辈子只能是这样了。”
谢了武功极好,先众人一步跃上台,拦住暴怒的崔璟,对着他摇摇头。崔璟愤然,但也知道对方的身份,在青岩打了他对谁都不好,况且也不知道他身边带了什么护卫,贸然动手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沈季载看见崔璟生气却不敢动自己的样子,更加开心,继续道:“你也不想想,为什么那些普通人能活到现在。若不是有我们这些上位者的功劳,他们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他们现在受了一点苦一点难就来大呼小叫的,就来谈等级平等,怎么可能?正是为了以后的九州一统,他们必须要经受这些苦难。”
谢了沉默没有说话,崔璟在他身后,听了这话,继续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九州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就是应该,就必须要经受。”看着沈季载理所当然的点头,崔璟继续道:“所以注定世家门阀酒池肉林,世间百姓流离失所?”
沈季载继续点头,崔璟一把推开谢了,再次大喝一声:“狗屁!谁告诉你的?”
“圣人言。”沈季载见崔璟恼羞成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后退了一步,道,“本公子劝你好好的,不要做出什么对两方都不好的行为。”
“圣人言!”崔璟怒极反笑,“圣人告诉你什么了?圣人是告诉你欺压百姓是对的,圣人是告诉你这世上所有的世家门阀都是对的,所有的寒门百姓是错的,圣人是告诉你你就是要高人一等,告诉你这世间本就不公,恩?圣人告诉你什么了!”
崔璟跃步来到沈季载面前,沈季载不停向后退,双手挡在两人之间,但嘴上毫无半点惧意,继续道:“崔璟,你可想好我的身份。”
“那你告诉我,圣人告诉你什么了!”崔璟一手抄起沈季载的衣襟,不折不挠的问道。
沈季载想挣脱崔璟的束缚,张口道:“你以为就我一人这样的想法吗?你看看在场的世家大族,你问问他们,谁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我们生来就是高人一等,你要什么狗屁的平等!君是君,臣是臣,贵族就是贵族,普通百姓就是普通百姓!”
崔璟闻言,向着四周望去,大多身家较好的人都低下了头,而那些出身寒门的人俱是脸上挂有奇妙的表情,或是怒意,或是尴尬。楚鹤离带着方棠走上高台,想着劝崔璟下去。
“圣人言!”崔璟见着沈季载腰间的佩剑,伸手出剑,将金黄色剑柄握在手中,“圣人如是这么说,我便斩了圣人言!”
听到此话,儒教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出言阻止。崔璟仿佛听不到众人的劝慰,先是将剑放在沈季载的脖子上,道:“沈季载,我今天到是要看看,圣人说的对不对,你沈家的公子,是不是就比天下百姓要金贵一点。”
沈季载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当即摆着双手,嘴里不停道:“崔璟,崔公子,我劝你住手,你要想想动我的后果。”
“什么后果?”崔璟阴险的笑道,“我只是一个庶子,无依无靠的,若是能把崔氏给弄垮,似乎还挺不错的。”听到这话,沈季载知道崔璟不怕他的威胁,张口欲求他。
“崔大哥……”
“崔玉笙!”
方棠和楚鹤离两人同时开口,想要阻止崔璟。此刻的崔璟正在气头,又怎么听得进去。
“崔璟!你住手!”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平仲站在他身边,伸手准备抓住崔璟的右手。崔璟笑了笑,松开沈季载,侧身向后退去,来到楚鹤离几人身前。
“圣人说仁义,我却看你们根本就没有把仁义挂在心中。”崔璟将剑插在地上,怒视韩平仲。
“黄口小儿, 你懂什么!”韩平仲见崔璟目中无人的样子,当即怒道。
崔璟侧脸瞥了一眼韩平仲,对着钓月境中的其他众人,说道:“九州乱世,天下纷争,你们不想着如何保家卫国,不想着如何守护一方百姓,反而变本加厉的剥削,欺压普通民众。哼!”崔璟冷哼一声,“真是学的一身好仁义啊。”钓月境中有人不服,对着崔璟便是一阵破骂。
崔璟见此,继续道:“看一看,这就是你们圣人教的东西。”
韩平仲脸色阴沉,道:“崔璟,你不要忘了,你也学的圣人言,你也是个儒门子弟。”
崔璟恍然大悟般回过头,看着韩平仲,猛地点头,“是啊,韩夫子你要是不说,崔璟都忘了。”韩平仲见崔璟突然好说话,知他心中有了诡计,静待崔璟说完。
“我崔璟自幼进入青岩,所学不过是青岩医坊三千八百本医书,所做不过是我师父老人家一言一行教我的,所读的不外乎是世间经学。”崔璟朗声道,“但我的书里,从来没有教我欺压百姓,目中无人,只想着权力与名誉,只想着如何获得更多的利益,欺压更多的百姓。我的书里,只教我如何行医,济世救民如何报效祖国,如何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便是我学的圣人言。”崔璟继续道,“书里教我仁义,教我礼义廉耻,我和你们不一样。不知道你们学的是哪家的圣人言呢?”崔璟一步步接近韩平仲,韩平仲身边站着沈季载,正要对崔璟继续出言不逊,只是崔璟一瞪,便没了声。
“让我看看,你们学的究竟是哪家的圣人言!”崔璟对着空中一伸手,本插在地上的剑便飞到了自己手中,他剑指韩平仲,细声细语的说道:“韩夫子,叫你一声夫子,不知道你教的是什么圣人言?”
韩平仲没有回答,只是道:“崔璟,你要记住,这里是青岩,你是青岩大弟子。而我,是稷下学宫的夫子,沈公子是江宁城沈家的嫡子。”
“我知道啊。”崔璟点点头,“为什么韩夫子觉得我不知道这种事呢。”
“知道又怎么样,该杀的人还是要杀,该打的人还是要打,你说对吧,沈公子。”崔璟倏地转头看着沈季载,笑道,只不过这笑的有点渗人。楚鹤离看了看谢了,两人对视一眼,均不知道该怎么办。
“圣人言!”崔璟突然提高音量,提剑到空中,“圣人到底说了什么!你们这些终其一生都要专研的人,到底懂吗?你们知道圣人是什么思想吗!随意的揣测就是对的?”
钓月境中静的只听到崔璟的声音,和众人咽口水的声音。各大世家和门派的人只看到崔璟提剑,却没有下一步作为。
“圣人要是真那么说,我便,斩断圣人言;我便,屠了你儒门弟子千万;我便,让世家门阀俱是颠覆。”崔璟手中的剑对着韩平仲挥下,韩平仲本能的闭上眼,伸手阻挡。“可是,圣人并没有这么说啊。圣人说的,和你们做的,完全不一样!”
韩平仲一介书生,怎会武功。当他感受到强烈的冷风打在脸上时,整个人都惊了。他不知道崔璟真的会对着自己一剑砍下来,毕竟自己身份放在那里。但许久,他都未感受到其他,那冷风只是一瞬便消失了。
四周寂静,韩品种睁开眼,只见崔璟将剑插回沈季载的腰间,转身便向着楚鹤离几人走去。似乎,无事发生?韩平仲正想耻笑崔璟,便听见身后传来阵阵声响,夹杂着自己的弟子的哀叫声。
韩平仲转头,便见自己的座位,被劈成两半,漫天飘着白纸,上面印着黑色的字。而自己的弟子们,纷纷头巾散落,披头散发。
崔璟斩断了圣人言,他将韩平仲的桌子斩断,斩断了放在上面的经典,斩断了士子们身份的发巾。
众人都是惊讶,没有人敢出来说崔璟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