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讲学——稷下学宫韩夫子!”站在高台上的是一位青岩的普通弟子,像这样的工作就轮不到崔璟去做了。
韩平仲捋着胡须,笑呵呵的上台,对着周围众人施礼,然后说道:“诸位都是当世年轻一辈的翘楚,说真的让我这个老头子还来讲学很是不妥,老夫怕是已经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步伐了吧?”韩平仲打趣的说法引得众人哄笑,纷纷嚷嚷回应他。
“好了好了,咱们今天是讲学的,不是将笑话的。”韩平仲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夫子这么的活跃积极,在他身后的随从都是面带笑容。
“今日是儒门讲学。”韩平仲手中拿着一本讲义,翻了两页,又放了下来,说道,“但今日老夫不想讲那些之乎者也,不然辩难就从今天开始算了?”
连儒教有名的韩平仲都说话了,谁又会去触眉头呢。况且明日辩难和今日辩难差距也不是很大,既然是韩平仲提出的,那主动权依旧在儒教这方,没有区别。
韩平仲见众人点点头,笑道:“诸位都是远道而来青岩,想必这一路上定有许多见闻。不知诸位对于天下局势是什么看法?”
崔璟坐在下方,听了此话,转头对楚鹤离道:“这韩夫子真是有意思,不仅不讲学儒教释义,还讲这些不好说的话题。你没看见对面的顾衍七那表情?”崔璟努努嘴,示意楚鹤离看对面坐着的岐王世子顾衍七。
讲学的钓月境是在水面上的圆台,众人也是围坐在中间的高台,形成一个圆,而楚鹤离几人这一桌刚好对过去就看得到顾衍七。
众人唯唯诺诺,都左顾右盼,特别是瞥到顾衍七阴狠的表情,更不敢说话了。
韩平仲哦了一声,举起茶杯,说道:“诸位为何要慌张,这天下局势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什么不好讲的。何况我们是讲学大会,是以学术讨论为主,难不成谁还能管着我们?”
韩平仲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顾衍七,依旧是满脸笑容。见众人还是没有说话,韩平仲看了眼身后的一位抱书弟子。
弟子点了点头,向前一步,先是对着韩平仲作揖施礼,再对着下方众人施礼,然后道:“稷下学宫肖辞,见过诸位。”
“私以为,如今九州局势,天子势微,诸国纷争,是大乱前兆。”肖辞简单说道。众人见肖辞说的都是些不要紧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的东西,纷纷摇头。韩平仲捋着胡须,示意他继续说。
“五国之中,南楚雄踞南方,势力最大,但未有称雄野心。”底下有南楚国的子民,听到肖辞前一句话心中高兴,可后一句话便开始贬低,而肖辞还没有说完。
“南楚国主徐丛嘉,此人沉溺声色,不思进取。若不是他弟弟徐从茂,南楚国怎么还保得住今天的这番样子。”
底下众人中立马有人不服,吼道:“你可曾将我南楚国众多将士好汉放在眼里?”
“所以说,徐从茂十分厉害。”肖辞道,“徐从茂可以说是百年来诸国中行军打仗最厉害的一位了。若不是有徐从茂稳定军心,连接江湖门派,怎么能守得住江水天险?”众人觉得有理,听肖辞继续说下去。
“若不是徐从茂未有对王位的野心,哪里轮得到徐丛嘉。”肖辞冷笑一声。
“而北齐,占据京畿以东良好的位置,自古是礼仪之邦,以临淄城稷下学宫教道扬名天下,当今君上又励精图治,怎么不会有好的未来。内是我北齐百年难得一遇的上大夫韩婴,外又距离蛮秦甚远,北燕趋附,南楚有天堑相隔,西魏自然也不在话下。”
众人都知道肖辞说的是实话,也没有能力反驳,顾衍七依旧黑着脸,随时像是要爆发的样子。
“北燕自古以来远离中原,未有称雄之心,国力也是微弱,不值一提。”肖辞嗤笑,继续道,“西魏常年被蛮秦打压,早就没有百年前霸主之势。而那蛮秦,呵。”
肖辞看了看四周,尽管自己现在在青岩,是蛮秦的地界,但也是毫不留情的讽刺道:“蛮秦早些年还被众人以为是一个威胁,那赵傒却越来越荒唐,如今这番样子,和徐丛嘉有什么区别,怕是下一个南楚了。”
顾衍七听肖辞说完,讥笑道:“照你这么说,放眼九州,就只有你北齐是天下至尊了?只有你北齐,有势力统一九州了?”
肖辞摆摆手,看着顾衍七说道:“世子这番话不妥,毕竟您还在这里呢,不如在下帮世子登上天子位,世子再……”
“大胆!”顾衍七怒瞪双眼,一声威吓,只见肖辞瞬间便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是湿透。
“肖辞,本世子允许你在这里信口开河已是大恩,你竟然还口出狂言,当今天子尚在,你到底在图谋些什么?”顾衍七站起身来,他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台上的韩平仲身上,“还是说,这是你们稷下学宫的意思,或者是你们北齐的心思,是那吕疏影的心思?恩?”
韩平仲至始至终微笑着,听了顾衍七的话,摇了摇头,依旧笑道:“世子殿下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今日是讲学辩难,世子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和我稷下学宫万千儒生作对?”
顾衍七冷笑,一挥袖,坐了下来道:“到底你稷下学宫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顾衍七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韩平仲再道:“事实本就如此,我们讲学,便应该有自己讲学的自由,你难不成还能阻止我们?今日讲学本就不应该有皇室的人到场,世子难道对于你这个大学学长的位置如何来的心里不清楚吗?”
众人本就因为九州局势的话题不敢随意发言,此刻听见韩平仲和顾衍七的争执,更不敢说话。好好的讲学,仿佛成了两人政治争斗的工具。
“我顾氏皇族内部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稷下学宫的人来说。”顾衍七随意的瞥了韩平仲一眼,“你们韩氏一族,如何胁迫吕氏王族的事情,难道天下人都不知道吗?”
“你这是如何?”韩平仲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难不成我们还成了胁迫君上的逆臣贼子了吗?”
顾衍七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不然呢?据我所知,令郎韩婴,似乎最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韩平仲脸色一黑,怒道:“世子还是不要含血喷人!”顾衍七不禁笑出声。
崔璟见事态越发大了,走上高台,对着周围众人抱拳道:“诸位,今日讲学,莫要生了事端,大家讲学归讲学,也不要牵涉其他。”
崔璟想着安抚两方,却反被韩平仲讥讽,“如何叫牵涉其他,难不成一个世子,也要管到天下学术的问题吗?”崔璟尴尬一笑,不知道作何回答。
顾衍七早就不满,正准备吩咐手下人动手,却听到一声笑从远处传来。笑声忽近,众人反应过来时,青岩医坊谷主孙十常已经站在了高台上,拍了拍崔璟的肩膀,示意他下去。
孙十常捋着白花花的胡须,笑道:“诸位,可莫要忘了我青岩的规矩,今日这讲学,还继续的下去吗?若是不行,我看各位就打道回府吧,下一次讲学再见。”
肖辞见韩平仲给自己使眼色,当即道:“是晚辈唐突了,还请孙谷主恕罪。”
“恕罪不敢当。”孙十常没有给肖辞好脸色,“只要你稷下学宫不要给我青岩惹麻烦就行。我青岩不生事,但不意味着不怕事,懂吗?”孙十常瞪向肖辞,肖辞立马低头抱拳。崔璟刚走下台,又见孙十常给自己招手,又屁颠屁颠跑上来,与孙十常低声耳语几句,又宣布讲学继续,辩难主题依旧是稷下学宫出。
崔璟回到楚鹤离众人身边,摇摇头,不知道说点啥,众人继续静待稷下学宫出题。
韩平仲见肖辞退到了身后,点了点头,然后道:“如此,今日辩难再说些简单的话题。”韩平仲顿了顿,然后说道:“我儒教自古来有君舟民水的说法,今日不如聊一聊民生如何?”
众人听到这个主题不似先前讨论九州局势那么犀利,都松了气,气氛转瞬便活跃了起来。
“无量天尊。”李道一呼了一声,众人静了下来,仔细听李道一的发言。“贫道从洪州一路往西,路上经过我南楚和西魏,沿途多个村落城池,有许多见闻。”
韩平仲的年龄与李道一差不太多,韩平仲一伸手,做请状,道:“道长直言。”
李道一手中拂尘一甩,换了一只手,缓缓道:“道德天尊曾言上善若水,所谓治国便是治民。贫道在南楚时,江水沿岸的子民均尊崇徐将军,军民关系也是十分要好,所以江水沿岸的地区虽然时有动乱与战争,却成为民心最强的地区。民心强,则国力强。南楚国的基业正是由于百姓对国家的忠诚,对朝廷的尊崇,才能傲立南方至今。”
李道一虽然身为上清道派掌门,但洪州多少是位于南楚国,自己也是个南楚人,对于自己的国家怎么也是说好话。
肖辞听即此话,立马出言反驳,“你这么说,那还是因为徐从茂的愿意了,何以牵扯到南楚朝廷,牵扯到徐丛嘉身上。所以归根到底……”
“放肆!”韩平仲忽的怒吼,肖辞立马噤声。
昨日才到家,休息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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