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外,十里长亭。
一个紫衣中年人正坐在长亭里斟茶,亭子外站着两个年轻人,双双身着黑色劲装,手中环抱宝剑,怒目而视远方。
中年人兀的放下手中的紫砂茶壶,抬起头来,看着黑夜深处。
“便不要再走了。”中年人的声音很是好听,又带着一丝严厉,不容拒绝。
只听闻黑夜中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细细道:“那怎么行,我师尊说了,带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这声音似在耳边又似很远,两个黑衣人拔出剑来,盯着官道远处,辨别着声音来源。
“要真这样,你别回去了。”中年人笑道,继续给自己倒茶,只见腾腾的热气从杯中冒出,但中年人在杯上一挥手,热气便消失了。
“前辈不要为难知道,知道打不过您。”自称知道的年轻人道,随即就看见中年人对面的石椅上坐了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人,头上戴着青色发巾,两鬓头发长到颔前,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紫衣中年人,挺拔的鼻子,细薄的唇,煞是好看,看模样也不过二十岁。
“洛知道,你不过十九,已是齐物境,不在青城山好好修你的道,来我南楚国干什么。”中年人将才倒好的茶推到洛知道面前,说道。
“前辈,您也知道我来是干什么的了,就别明知故问了。”洛知道挠挠头,伸手拿起好看的茶杯,正要入口,却感觉一股强劲的力道压制着自己的右手。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在这是干什么的了。”中年人没有其他的动作,却让洛知道感觉渗人,那诡异的笑容,就像是狡猾的狐狸得到猎物一般。
“好生奇怪,难不成你南楚国也想来插一脚?”洛知道感觉手上的力消除了,耳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便觉眼前一阵黑影,然后就看见亭外的两个人倒在了地上,亭内多了一个青衣剑客,年龄也不过三十岁。
洛知道一惊,忙站起身来,退到一边,手中多出一柄拂尘,嘴里呢喃几句,道:“陈前辈好。”
紫衣人依旧坐着,看着来人,又是笑道:“那你北齐又算什么?”
“越泽,东西全天下都想要,区区一个南楚国,挡得住吗?”陈缺问道,背上的剑应声而出,左手一伸,剑已落在手中。陈缺乃北齐第一剑客,左手剑出神入化。
越泽抬起头来,将茶壶丢过去,身形一闪,坐到了亭子的围栏上,“东西在我南楚,那便是我南楚说了算。天下人都想抢又怎么样,我南楚国怕过谁?”
陈缺目光越过越泽,此时在越泽身后,出现了一个白衣青年,衣角有着黑色的墨点点缀,手中拿着一只笔,雨淅淅沥沥立马大了起来,青年也不躲,一步一步,慢慢走进亭子里。
“诸位,大秦得知试剑在南楚,派晚辈来取。”青年人手中笔一转,如沐春风般笑道。
“蛮秦当真是不讲道理。”陈缺先一步说道。
“前辈想和我大秦铁骑讲道理吗?”青年人也不恼,目光直视陈缺,笑道。
陈缺没有回答,怒目而视。九州内,确实没有人敢和大秦叫板,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黑衣铁骑,所过之处仿佛寸草不生。北齐与大秦未接壤,但西魏总是因大秦常年扰边而求助北齐。而大秦,也成了天子也不敢惹的国家,是以国号僭越称为大秦。但是九州界内皆因大秦位于西魏再西,处于九州最西端,且未开化久矣,若不是三百年前秦部落救了周天子,天子赐爵,尚且成不了国,所以称为蛮秦。
“蛮秦不讲道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好说的。”只见洛知道身后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拍了拍洛知道的肩,说道,“青城山怎么培养出你这么个家伙?”
洛知道对于来人的挖苦,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下山时,师傅说让他去南楚国取试剑,说此行虽有危险,但都能解决,谁知道还没进江宁城,就遇到一个个怪物,比如挖苦他这位,他曾经在西魏国都见过,宁羡,字慕之,西魏掌剑。西魏有一门派为问剑谷,每任谷主为西魏掌剑,负责西魏所有门派事务,是西魏宫廷特立的官位。
而面前这些人,白衣少年是祁白,大秦的太史令的徒弟。大秦的太史令,只对大秦国君负责,对大秦内的所有事务皆有发言权,掌管起草文书,策命诸侯卿大夫,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且负责大秦国史编纂,能左右朝堂政令,职位严格意义上来说比大秦左右二相还高。这一任的太史令只收了一个徒弟,便是祁白,字墨然,如今三十,已是齐物境。
陈缺字守常,乃是北齐第一剑客,使得左手剑,年为三十六,养生主境。北齐人擅刀,他却擅剑,且剑术连天下剑门也要夸赞一番。
越泽,字子鸣,南楚国国师,钦天监掌监,四十岁已入人间世境,资质乃九州第一,无人能及。南楚国建国五十年,未受天子册封,却傲立东南,离不开他们越家两代人。
而洛知道自己,区区青城山大弟子,十九就是齐物境虽说厉害,但从未真正与人斗过,天下人对他的影响远不如自己的师傅多。洛知道师傅是青城山掌教张玄龄,人称玄龄真人,已是半步应帝王,是九州界内为数不多的快踏入应帝王的人物。
九州武学境界,由上清道派划分,从低到高依次为逍遥,齐物,养生主,德充符,大宗师,人间世,应帝王。上清道派乃大周国教,无人不尊。
“想取试剑,那便先过了我这一关吧。”越泽无奈道,一跃离开长亭。雨落在越泽身上,浑然不知。余下几人跟着出来。
“前辈,我不想打的。”洛知道向后缩了缩,不想参与打斗,看着众人都不怕雨,感觉自己打伞有些矫情,也便止住了。
“当年星斗卦派铸造试剑,并不是为了引起武林争斗,而是推演未知之事所用,诸位为何要为难在下。”越泽伸手,亭中石桌上的玉剑便飞到了手上。
“抱歉了。”陈缺说道,“我是以君上的名义来的。”
祁白听了此话,笑了笑,道:“巧了,奉大秦国君之命,祁白前来取剑。”
宁羡也是笑道:“身为西魏掌剑,国师应该知道慕之要做什么了。”
越泽玉剑在雨中一划,道:“为了一个莫须有的试剑,竟让九州五国的顶尖高手出动。要是这试剑没有那么神奇,又当如何?”天下人只听过试剑,但都没有人见识过试剑的真正神奇所在。
“管他那么多,先抢到再说!”祁白最先说道,便一时,人已是到了越泽面前,手中拿着一把剑,一剑刺去。
越泽玉剑一挡,剑气将祁白震开。祁白向后退去,三步稳定自己的身形。旁边陈缺不甘示弱,左手一翻,剑在手中挽出一圈,仿佛脱手一般,向越泽刺去。宁羡见状,从右边突去,帮助陈缺。本是互相敌对的三人,此刻一致对向越泽。
“停!”
只见一柄桃木剑从远方穿来,划过黑夜与雨丝,一一打在两把剑上,又绕回去,此时一个青衣道袍的中年人落在了亭角,桃木剑也被拿在了手中。
“福生无量天尊,诸位停手吧。”来人手持桃木剑,腰间别着拂尘,留着两抹胡子,鬓角白发,正是上清道派掌门李道一。
“道长,您也来插手这件事?”陈缺作了一揖,问道,语气不怎么好。
李道一摇头叹道:“你们若是还在这里争斗,试剑或许就要被抢走了。”李道一轻声说出,不管众人的反应,已是跃身向着江宁城里赶去。
洛知道从未参与几人的争斗,听到此事,心中暗叫不妙,跟在李道一的后面,向着江宁城赶去。众人相互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南楚国未有宵禁,江宁城入夜十分热闹。秦淮河将城分两半,一座桥连接。桥头的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手中抱着红木匣子,正驻足在桥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桥边立了一块石碑,只见上面写着“秦淮艳”,而桥对面,是夜夜笙歌的高楼,这边是平民屋舍。
突然,只见少年身后多了几个黑衣人,手中拿着剑,步伐缓慢向着他走来。少年似乎并未发觉,依旧望着远处的一座船楼。
“儿子!”船楼上传来一声惊呼,便见一片绿叶飞向离少年最近的一名黑衣人,刺向手腕,打落了手中的剑。楼船上一个红衣女子,三步并两步,踏在水上,飞向桥头,并未站立,直接拉起自己的孩子,又跃上房顶。“没事吧?”她小心问道。
女子身着红色齐胸襦裙,额前一点红色,梳着妇人常见的发髻,身上是好闻的香粉味,柳叶眉,薄嘴唇,两腮微红,盯着下方众人。
“成京来的?”女子略微生气,问道。
底下众人并未回答她,几人对视一眼,立马飞上楼顶。女子身上未带武器,高处并无绿叶,思索之下拿走了少年手中的匣子,将少年护在身后。
“想要试剑?”女子笑道,“给你你也要不起。”说完,双手一拍,将匣子丢在空中,接着就被打开,一柄布满铭文的长剑就落了出来,女子将剑接在手中。
于此同时,越泽几人刚好赶到。李道一见黑衣人并未掩饰自己的功法路数,立马认出了身份,但未言语,只是看着几人打斗。
女子功夫极好,一边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边与黑衣人厮杀,黑衣人未消片刻便具被击倒在地,纷纷沿着屋檐落在地上。
“看够了吗?”女子未转身,怒道。
越泽朗声说道:“夫人,身怀试剑来我南楚,不知想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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