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许多店都已经关门了。
不知谢时钦从哪儿打听到的喜糖铺子,竟然二十四小时营业,只是从他们住的地方开车过去要半个多小时。
幸好晚上不怎么堵车,谢时钦又一路绿灯,到喜糖铺子时,还不到十点四十。
老板娘看到新婚的小夫妻,特别热情地向他们推荐送人的最佳搭配。
“分量倒是其次,味道好才是最重要的。”沈思淼说。
她两世加起来也曾参加过好几场婚礼,对于那些只能看完全无法下咽的喜糖深有体会。她可不想自己散出去的喜糖,半年后还能在同事的抽屉里找到。
她和谢时钦都偏好甜食,对于喜糖的选择还是挺顺手的,只是看着那各式各样的喜糖盒子,却有些犯难。
大一些的太花,好看的又太小。
“这个吧。”谢时钦挑了其中一个,拿到沈思淼的眼前。
那是个大小适中的圆盒子,盒盖上粘了一朵纸花,一根红绸带从上面压过,上面套着一个爱心型的硬纸片。纸片上,“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两句诗下还有一行小字——一辈子那么长,只我共你。
沈思淼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的字,嘴唇紧抿。
一辈子到底有多长呢?
上一世,短短二十七年,来不及相守;这辈子,已经过去二十三载,又能否一直相伴呢?
“好。”她点了点头。
无论一辈子有多长,有个美好的祈愿总归是不坏的。
也许,他们真的能长相厮守呢?
沈思淼讪笑,又白日做梦了不是,那种情况,怎么可能呢。
挑完喜糖,已经十一点多了。回去的路上,谢时钦说,明晚请研究院的同事们吃饭,算作补偿。
沈思淼听了,心里舒服了许多。
他不是故意放自己鸽子的,更何况,一开始答应下来时,她也没有提前问他,说到底,还是她的错。
如果秦悦知道她的这些想法,大概要大跌眼镜了。沈思淼在谢时钦面前一贯是任性惯了,如今这般小心翼翼,实在是难以想象。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谢时钦,自然也感觉到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有些事必须得尽快解决了,否则他们之间这样的相处模式,实在是太难受了。
隔天早上,MT银行的人发现,谢时钦一向不放杂物的办公桌上,多了很多盒喜糖,见者有份。
没一会儿,谢时钦结婚的事便如龙卷风一般传遍了银行上上下下。先前有人猜测卢静与他的关系的人,全都被打了脸,言辞间对那位行长助理的谈论也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卢静气得差点砸了新买的镯子,她昨天刚找了谢时钦的一点茬,今天就被人背地里这么指指点点,他一定是故意的!
原本对谢时钦的那点欣赏,这下全变成了恼怒,她不过是气不过,才想要发泄一下,他至于这么快就报复回来吗?
斤斤计较,还是个男人吗?
谢时钦可没闲心去管卢静怎么想,因为昨天卢静的找茬,导致他今天又积压了一部分工作,如果不抓紧时间处理完,晚上恐怕又要失约了。
原本一切都挺顺利的,然而下午时,总部那边突然要开一个视频会议,将谢时钦的计划全打乱了。
MT银行在国内的另一家分行出了事故,为了引以为戒,所有分行的人全部都临时参加了这次会议。长达两个多小时的会议,等谢时钦从会议室里出来时,已经快要下班了。
他的脸色暗了一下,因为突发情况,他今晚又要加班了,且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原本说好今晚请沈思淼研究院的同事吃饭作为补偿,这会儿再失约……
沈思淼的脸色果然很难看,可她什么也没说。
挂了电话后,她踌躇着该如何向同事们解释,想了想,又觉得几次放大家鸽子实在不太好,便按原计划一起出去high。
“新郎官呢?怎么还没到?”
有人急着想要看是谁拐走了他们如花似玉的小沈。
“迟到可不好啊,一会儿来了可得罚酒三杯。”
另一人起哄道,顿时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沈思淼尴尬地坐了一会儿,直到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含混地说了几句后挂断。
“他临时加班,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沈思淼收起手机,歉然地对大家道。
等着看新郎的人一阵失望。
“这新婚就天天加班啊,小沈,这可得管管呐。”
“好歹过了蜜月期,你老公的老板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回去好好罚罚他,让他知道知道到底是加班重要还是老婆重要。”
……
倒也有人说着转圜的话。
“你老公加班,也是为了赚钱给你花,工作忙才赚得多嘛。”
“不来也好,省得被秀一脸恩爱,大家自己热闹热闹反而自在,有人付钱就好了嘛。”
……
一群人很快热闹起来,沈思淼偷偷松了口气。
她就怕这顿饭最后吃得太尴尬,现在看来情况还可以。
只是,谢时钦连续两次反悔,她虽然理解,但心里始终堵得慌。他们正值新婚,却要为工作让道,那以后呢,会不会还要为些别的事情让步?
到最后,她在他心里的地位,会不会低到自己都找不到?
越这么想,沈思淼便越觉得胸口闷闷的。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起,她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摸出来看了下。
闲云:刚刚我都听到了,你结婚了?
沈思淼看着付清朔发来的消息,低头回了一句。
水何澹澹:嗯。
刚刚那个电话,自然不可能是已经忙晕头的谢时钦打来的。付清朔本不知道沈思淼让自己给她打电话干什么,但在听见那些同事的闲聊后,便都明白了。
闲云:恭喜。
其实,他想问谢时钦怎么没陪在她身边,但这是人家夫妻间的私事,付清朔觉得实在不好过问,便只回了那两个字。
说起来,沈思淼回国这么久,他们还没见过面。那匿名邮件的事没什么进展,两人之间的联系除了交稿外,也不如从前多了。
果然,知道太多始终不好,付清朔能清晰地感觉到,沈思淼对自己的刻意疏离。因此,今天在收到她的微信,拜托自己打一下她的电话时,他是很意外的。
没想到,是为了解围。
付清朔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啊。
没有谁是一帆风顺的,上天的宠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闲云:婚礼记得给我发请柬。
沈思淼看到这句留言时,已经结束了和同事们的聚会。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她看着付清朔的发来的消息,苦笑了一下。
婚礼?
谁知道会不会有呢?
谢时钦最近忙得厉害,他们虽说结了婚,也只是去民政局领了个证而已。如果按照老一辈的习俗来算,他们还不算成了家。
对了,还有房子,虽然他们现在租的房子也是高档小区,一点儿也不委屈。可中国人的传统,哪有结婚不买房的。
他们……又不缺钱。
和上辈子相比,他们的婚姻真的是太仓促了。
什么都没准备,除了他和她,真的一点儿和结婚有关的东西都没有。
沈思淼不由得想,这段婚姻,在谢时钦眼里,究竟算什么了。
单纯地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
她摇了摇头,完全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水何澹澹:好。
如果真的有婚礼,付清朔还是要请的。不管怎么样,他对自己都有知遇之恩,还有这么多年来的鼎力相助,也不能随意抹去。
大概是在出租车上看手机看得时间长了,沈思淼下车时,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不舒服,头晕不说,还有点犯恶心。
不过,被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
从小区大门到他们住的那一栋楼,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沈思淼慢慢晃回去,想把自己杂乱的思绪理清。
正出神间,忽然一声犬吠惊得她差点跳起来。不知是谁家溜的狗,一时没牵住绳子,直朝她奔了过来。
沈思淼从小就怕狗,冷不丁地被这么一吓,顿时不敢动了。狗主人很快赶过来,看到她这模样,连忙将自家狗拉回去,然后安慰道:“没事的,它不咬人。”
可沈思淼仍打了个哆嗦,半点儿不敢靠近那一人一狗。
小时候,奶奶家附近有许多人家养狗,和现在的宠物狗不同,那些都是见到生人就狂吠不止的看家狗,十分凶恶。沈思淼被吓过一次狗,见到狗便一直绕道而行了。
因此,尽管心里知道眼前是条没什么威胁的宠物狗,沈思淼还是心里发毛。直到离那一人一狗远远的,仍怕得很。
此时天色已晚,小区里虽然有路灯,可还有光线照不到的死角。沈思淼忽然就不敢再走了,怕不知从何处再蹿出一条狗来。她摸出手机给谢时钦打电话,想要将自己的惊惧都倾诉出来。
然而,无人接听。
一连三个电话,都是长长的铃声。
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沈思淼察觉到时,已经满手湿润。
真没出息!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至于吗,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还是不咬人的狗。
可是,真的怕。
怕的不是狗,而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