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发匿名邮件的人,沈思淼直到回国了,也没搞清楚对方的目的。
如果有方志恒做帮手,调查对方的身份,事情可能就会简单得多。然而,他是打死也不肯再插手这件事的,尤其是在发现有人在追查他们后,更是索性带着娇妻环游世界去了。
自家表弟不争气,他可不想接手一副烂摊子。
沈思淼和谢时钦回国那天,没在宁市多停留,直接飞回了沣城。
凌夏的态度因为他们回来而稍有缓和,只是仍旧不怎么搭理沈思淼,好像之前十四年的养育之情,全化为了乌有。
对于这个状况,沈思淼觉得很难过,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应该那么作。
然而,事已至此,除了尽力讨好舅母,别无他法。
值得庆幸的是,在何素欣的沟通下,凌夏对于她和谢时钦的婚事的反应倒是没有她上次回来时那么激烈了。
想来也是,上次凌夏最生气的,其实还是他们说不回国,连带着迁怒了谢时钦。
为了能早点把凌夏哄高兴,沈思淼这次回来表现得格外听话。从前那懒散的模样全部收敛起来,她特别殷勤地包揽了家里大部分的家务。凌夏既没表现得很开心,也没阻止她帮忙,仿佛无论沈思淼做什么都对没什么影响一般。
“阿钦,怎么办,我舅母彻底不理我了。”她抱着谢时钦的腰,仰头看他。
谢时钦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慢慢来吧。”
其实,对于凌夏的态度,谢时钦觉得她实在是有点过了。纵然沈思淼有错,如今知错就改,凌夏身为舅母也应该宽容一点。
十四年的恩情就此烟消云散,她怎么狠得下心的?
从前谢时钦觉得,许明义夫妇对沈思淼,与父母无异。现在看来,舅舅舅母到底是不能和父母相比的。
原本温情的家,说冷就冷了。
在家里过得不如意,沈思淼便带着谢时钦去父母坟前祭拜。
虽然从前他也去了很多次,但这一回,谢时钦是作为准未婚夫陪着沈思淼的。
南山的公墓在沣城的城郊,离天水韵小区有点远。谢时钦找舅舅何承斌借了辆车,开过去。
何承斌的口味这么多年依然没怎么变,车身还是骚包的紫色。沈思淼至今都记得,当初他们读高三时,谢时钦在校门口看到自家张扬的舅舅开着那辆紫色的车时,脸都快黑了。
“你舅舅,还是这么有个性。”沈思淼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谢时钦无奈地笑了笑:“我外公外婆都快被他气死了。”
年过不惑的人,好不容易成了家,夫妻俩却偏偏要做丁克族,还抱了条狗回来当儿子一样养着。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嘛。”沈思淼歪头道。
谢时钦赞同地点了点头:“能活得像他那样潇洒,也挺好的。”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何承斌那样生活。
沈思淼听到他这话,倒是在想另一个问题。她看着谢时钦的侧脸,觉得这样一个人,如果不结婚不生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也像何承斌那样?
不,不会。
谢时钦没有何承斌那样骚包,他应该是每时每刻都像工作时那样,给人清冷禁欲的感觉。即便身边有许多花枝招展的粉蝶朝他扑来,他也会吝啬地连个笑脸也不肯施舍。
可望而不可即。
沈思淼觉得,谢时钦这样的人,能被自己套牢,还真是占了青梅竹马的便宜。
“阿钦?”
谢时钦正在开车,因为不是清明时节,通往南山的路上几乎没有车辆。不过,他可不敢懈怠,尤其是那次在美国差点出了车祸后。
“嗯?”
“你讨厌孩子吗?”
他刚刚说像何承斌那样生活也挺不错,那么,他是不是也想做丁克族?
“你怎么会这么想。”谢时钦的目光仍注视着前方。
沈思淼看不到他的眼神,不知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车在岔路口拐了个弯,从四车道转进了两车道,路上依稀可以看到几辆从公墓方向开过来的车。谢时钦小心地和对方错开后,才又开口。
“孩子是上天给父母的恩赐,有缘才能和他成为一家人。无论有还是没有,只是看缘分到没到而已。”
沈思淼没想到他会就此事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来,不由得诧异地望着谢时钦。
“那你舅舅……”她欲言又止。
何承斌那样的丁克族,又算什么呢?
谢时钦笑了笑:“缘分未到而已。”
“你的意思是,他们以后还会生孩子?”沈思淼皱了皱眉。
谢时钦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耐心解释:“缘分是相互的,不仅孩子要和父母投缘,父母也要和孩子投缘。我舅舅舅母没有那个心思,自然就不会有缘分。至于什么时候会到……也许下辈子?”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沈思淼不禁扑哧笑出来。
谢时钦居然也会说笑?
她承认,和她在一起后,谢时钦的确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了,甜言蜜语也能说上几句。
但是,说笑?
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这话要是被你外公外婆听到,他们估计会想把你和你舅舅捆一起打。”沈思淼忍笑道。
谢时钦也跟着笑了。
车在两车道上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到了南山公墓。
沈思淼的父母去世时,原本也是在山上买了块地,后来市政规划要征了那座山,才将两人的墓迁到了南山。
公墓的环境自然比普通的山林好得多,沈思淼抱着花束,和谢时钦肩并肩一级级台阶地往上走。沈喻言和许莹的合墓位置在这片公墓里还不错,当年迁坟时,许明义夫妇不仅将政府的补贴全搭进去了,还额外掏了积蓄出来修葺。
为此,沈思淼格外感激舅舅舅母。
他们不仅将自己养这么大,还对已逝的双亲如此用心,那份情意不是谁都能有的。
故而,自从上次闹了一场后,凌夏对她不理不睬,沈思淼的失落难过可想而见。
将花束放在墓碑前,沈思淼拉着谢时钦跪了下来。
“爸爸妈妈,我们来看你们了。”
她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谢时钦自然也不会失了礼数。
他虽然来了不少次,但这次的意义不同。他就要将沈思淼拐回自己的窝里,在此之前,怎么能不来祭拜未来的岳父岳母。
谢时钦的话并不多,规规矩矩地磕了头后,便静静地陪着沈思淼。
之所以挑这个时间来,另一个原因便是沈思淼想要和父母说说心里话。
自从梦见双亲后,她便格外地思念他们,那装满了一肚子的委屈似乎只有对他们倾诉才会让精神放松下来。
因此,沈思淼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当年他们车祸身亡,因为那个路段过于偏僻,既没有摄像头,又没有目击者,肇事者便一直逍遥法外。
她身为他们唯一的女儿,不仅不能帮他们报仇,还要向他们诉苦,实在是不孝。
然而,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太难受,她如果不吐露出来,迟早会得抑郁症。
尤其是,回国以来的这几天,凌夏对她的不冷不热,让沈思淼更加伤心。听着她和父母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谢时钦忍不住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通天的本事,但这宽厚的肩膀还是可以成为她的后盾的。
两人在沈喻言和许莹的合墓前跪了好几个小时,沈思淼将委屈倾诉完后,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讲她的近况,讲她和谢时钦的感情,讲他们即将结婚的事。
谢时钦一言不发地听着,说实话,听到自家女朋友在未来的岳父岳母夸自己,他的心里还是挺甜的。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很遗憾沈喻言夫妇无法参加他和沈思淼的婚礼。
接受父母的祝福出嫁,大概是每个女孩子都希冀的吧;亲眼看着女儿将后半生交给另一个能与她携手并肩的男人,大概是每个父母都渴望的吧。
可惜,她的淼淼没有这个机会了,他未来的岳父岳母也没有机会了。
谢时钦不禁将沈思淼抱得更紧了点。
“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让淼淼幸福的。”
等沈思淼说累了,谢时钦松开了怀抱,郑重地又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听到他的称呼,沈思淼的脸一红。
这家伙,居然这么早就改口。
她该说他上道呢还是说他不知羞?
用胳膊肘轻轻捶了一下谢时钦,她脸色微红地对谢时钦道:“你先下去发动车子,我再和爸爸妈妈待一会儿。”
知道她有私房话要同父母说,谢时钦也没多想,站起身又对着墓碑鞠了一躬,然后下山。
“爸爸妈妈,这就是女儿喜欢的人。”沈思淼伸出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字,喃喃道,“可我不知道和他究竟能不能长长久久。”
其实,这才是她这次来祭拜父母的主要目的。
匿名邮件的事,让她好不容易经过自我麻醉而平静的心又起了波澜。
“我害怕,妈妈。”沈思淼忍了一下午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掉了下来,“他那么好,我舍不得和他分开。”(未完待续)